這到底是什麼曲子？
是魔音邪曲麼……

　　容宴隻覺得兇口劇痛，旁邊的沐之夏噴出一口皿來，已經支撐不住俯卧在地。

　　他想要封印聽覺，卻發現根本無法調動靈氣。

　　他想要捂住耳朵，擡手卻觸摸到自己不知何時落了一臉的淚。

　　……想到了早逝的母親。
醫院冰冷的消毒水的味道，和母親最後枯槁的面容。

　　這陰毒的曲子，會蠱惑人心！

　　他再次掙紮着伸手，試圖捂住耳朵。

　　對面的宮寶湘，滿臉淚痕地看向他，“沒用的，這是傳說能令鬼神悲泣的祭曲。
就算你堵住耳朵，也能聽到的。
”

　　祭神曲并不是陰邪之曲，相反，名為祭神，是世間最純淨，最無邪的樂曲。

　　它能洗滌人心，能穿透魂魄，是無法用法術封印的。

　　在場的人多半已陷入癫狂狀态，無不是哭哭笑笑，無論是嚎啕着大哭，還是暢快着狂笑，都是滿臉眼淚。

　　對比起來，反而是這些年輕人，受這首曲子的影響更淺。

　　大約，歲數小，曆練少，心魔也不多。

　　一片混亂之中，容宴看到自己的祖父依然端坐在蒲團上。

　　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定海神針似的，容宴心中大定。

　　祖父一直都是如此強大，這強大之前像是一座永遠無法逾越的山脈重重壓在他心頭，此時此刻卻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安定感。

　　隻不過，祖父顯然也受到了影響。

　　以往筆挺的身軀佝偻着，顫抖着，他閉着眼睛神色痛苦，像是在經受極大的煎熬。

　　過了沒多久，他垂着頭，起身，朝着殿門走去。

　　容宴臉色大變，忍不住呼喚：“祖父！
”

　　反而那老人根本沒聽到他的話，步履如飛。

　　越走越快。

　　“阿郁！
阿郁！
”

　　一邊追，一邊喊。

　　隔了一座冰冷殿門，隔着半院沉沉煙雨。

　　女孩站在殿外看着他，“我們之間到此為止，過往種種皆已死，以後種種……且待來日吧。
”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那些事她都知道了！

　　容念真心中惶恐，“阿郁，阿郁！
”

　　他看着她的背影，撕心裂肺，似乎多年前那一幕再次重演，他再一次徹底的失去了她。

　　飛旋在半空中的骨埙上光芒暗淡下去，風中的埙聲也漸漸消失。

　　容念真呆呆靠在殿門口，看着殿外的少女，在風雨中，越走越遠。

　　從始至終，他都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光芒萬丈，他從來都隻能仰望。

　　身後傳來急切的問候聲，“祖父，您沒事吧？
”

　　容念真緩慢擡眼，年輕人俊秀焦灼的面孔映入他眼中。
輪廓長得與他有幾分相似，是容宴。

　　臉上的淚被夜風吹拂着，涼意刺骨。

　　果然是場幻夢啊。

　　多少年沒流過淚了，這麼暢快淋漓，那些不能說的傷痛都凝結在了骨皿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無藥可醫。

　　這是他的業果，隻能他自己承受。
無論多麼痛苦多麼難捱，都隻能默默咽下。

　　因為他知道，就算再給他一次選擇，他也還是會做出跟當年一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