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合院，大門自行打開，十月率先走了進去。

　　我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通往室内的門是開着的，裡面烏漆抹黑，在牆上摸索到燈的開關，燈亮起的瞬間，我看到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十分狼藉。

　　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會把這當成是入室搶劫也不足為奇。

　　十月似是知道周軍在哪裡，他徑直走到一個房間門前，門虛掩着，他一把将門推開就大步走了進去。

　　我趕緊跟上去。

　　進了屋，我發現這是一間卧室，同樣被翻得很亂，周軍躺在地闆上，兇口插着一把刀子，鮮紅的皿将他的兇口暈染了一大片，而周軍的魂魄此時就站在屍體旁邊。

　　他沒有理睬突然闖入的我們，盯着自己的屍體神色淡漠。

　　“周叔。
”我開口叫了他一聲。

　　他很詫異地擡起頭來，與我的目光對上，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确定我是在看着他，而不是看着地上的屍體，他驚呼一聲：“你……你能看到我？
”

　　“是，我能看到你。
”

　　“可……我已經死了。
”

　　“我是死神，你陽壽已盡，如果你還有什麼未了心願大可告訴我，我會幫你實現。
”我盡可能地保持着冷靜，雖然看到周軍的屍體以後，我的情緒已經有些崩潰。

　　周軍瞠目結舌，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

　　歎了口氣，他淡淡地說：“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死。
”

　　我無奈地點了下頭。

　　“你有什麼未了心願嗎？
”

　　“我老伴走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幫她實現了一個心願？
”

　　“是。
”

　　“那封信？
”

　　“是。
”

　　“現在想想，那封信完全是憑空出現的，原來是你在幫她。
”

　　“周叔，你有什麼未了心願嗎？
”

　　他沉默下去，視線緩緩看向自己的屍體，片刻後，他沖我苦苦一笑，然後指着床說：“床底下有塊木闆可以打開，裡面是我老伴留下的盒子，存折就在盒子裡，你幫我把錢捐出去。
”

　　他到死，都不願意把錢留給自己的兒子。

　　不過，他是被他的兒子所殺，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把錢留給一個殺人兇手，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親人。

　　“錢在你的名下，按照法律程序，你死後，你的錢就是你兒子的。
”

　　“我不會給他，一毛錢都不給。
”

　　“那你最好是寫份遺囑。
”十月提議，“之後，我會聯系律師，幫你處理後面的事。
”

　　聞言，周軍點頭同意。

　　“上我的身，然後把遺囑寫下來。
”十月一臉認真。

　　想到他頭上還有傷，我忙說：“還是上我的身吧，你的傷還沒有好，若是被附身，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

　　十月大咧咧一笑，“不礙事，我身體好的很。
”說話間，他亮出手臂上結實的肌肉，“你看，我身體多棒。
”

　　盡管他嘴上這麼說，但我依舊有些擔心。

　　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不像是可以承受住被鬼魂附身。

　　“你身體不好，不要逞強，讓我來。
”

　　我沒有給十月再開口的機會，就問周軍紙和筆放在什麼地方。

　　在周軍的幫助下找到紙筆，我走到客廳，直接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把紙和筆在茶幾上放好。

　　把身上的聚魂十字架和死神鐮刀遞給了十月，我對周軍說：“可以了。
”

　　周軍看着我，似乎有些在意我之前說過的話，便問：“鬼魂上身，會對人造成什麼危害嗎？
”

　　“沒什麼大事，不用擔心。
”

　　“真的？
”

　　“真的。
”

　　周軍這才放了心。

　　看着他緩緩朝我走過來，我想起第一次被鬼魂上身的經曆，不太好受，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我閉上眼睛，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識，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我的意識才恢複過來。

　　看到茶幾上已經寫好的遺囑，我松了口氣，起身的時候，我感到渾身無力，還沒能站起來就又跌回到沙發上。

　　十月湊過來，一臉緊張地看着我，“你先别急着起來，緩一緩再動。
”

　　“我沒事。
”

　　“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你就别管了。
”說話間，十月從兜裡掏出聚魂十字架，并将十字架對準了周軍。

　　“以死神的名義。
”他想趁現在就收了周軍，然而等他喊出周軍的名字以後，十字架卻絲毫沒有反應。

　　他傻了眼，我也感到很吃驚。

　　“那個……我好像連聚魂十字架都不能使用了。
”他看看我，嘴角勾起的笑容透着一絲尴尬。

　　“我來。
”

　　我伸出手，十月馬上就将十字架遞了過來。

　　定了定神，我撐着沙發扶手站起來。

　　周軍有些擔憂地看着我，“你身體怎麼樣了？
你不是說，鬼上身不會對人造成危害嗎？
”

　　“我還好。
”

　　“你的臉色很難看。
”

　　“我現在要把你收進十字架中，我保證一周之内完成你的心願，之後，你就可以去天堂投胎轉世。
”

　　這樣做的目的，是不讓周軍有黑化的機會，如果他在自己的心願完成之前，因怨念橫生，而變身厲鬼，那他就上不了天堂了。

　　“我能上天堂？
”周軍瞪大眼睛。

　　“是的。
”

　　“那我老伴……”

　　“她跟你一樣，不過她應該已經進入下一世的輪回，跟你遇見的可能性不大。
”

　　“就這樣吧，我已經知足。
”

　　“不恨你兒子嗎？
”

　　我的問題将周軍問得怔住，須臾他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他都是我兒子，子不教，父之過，他會變成這樣都是我沒有教好他。
”

　　或許周軍的話是對的，但事已至此，深究這個問題已沒有任何意義。
周子正的人格已經定性，很難再發生改變，如果有可能改變，也絕對不是往好的那一面改變。

　　“還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幫我照顧豆豆？
”周軍神情有些急切。

　　我重重點頭。

　　“謝謝。
”

　　我将十字架對準周軍，有些艱澀地開口說道：“以死神的名義。
”喊出周軍名字的時候，十字架發出一道刺目而灼熱的白光，那光令我感到一陣暈眩，我想撐住，奈何身體實在吃不消，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