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迷失的豐饒大陸

　　風語者瑪梅文用風變成的手掌把船隊從海面撈起托送到神國的“紙”的破洞裡。搭乘着神使召喚的風，七艘翼船和十五隻巨渡鳥順利進入了消失了幾百年的豐饒大陸。

　　慌亂過後，塔羅斯船長讓下屬清楚人數和物資，彙報上來的損失有兩艘船、五隻巨渡鳥和八十二人，至于物資則沒辦法清點，因為都在艙室裡混成一堆了。船長聽完損失彙報後，臉色陰沉地吩咐船員尋找泊船點。要是神使使徒晚一些發動儀式，給他一些時間去指揮船員，那麼失蹤的船員至少能及時抓穩，不被狂風甩下去，而丢掉的船和巨渡鳥也都能編成隊伍，不會散失。

　　驚魂未定的船員們在船舷邊俯瞰着陌生的大陸，久久不能回過神。

　　高大挺拔的林木如同插滿大地的利劍，直直地貫穿天空的稀雲。四翼船在巨渡鳥的牽引下穿梭在這些入雲巨木之間，渺小得如同繞着大樹轉的飛蟲。縱然見慣了神聖歌斐木的壯觀，衆人依然被棟梁一般支撐着天地的巨木林震驚得說不出說來。巨木下是茂密的酸麥樹，看上去好像矮小的草叢。一條彌漫着上等酸麥酒的香氣的河流像潔淨的綏帶鋪在林間，蜿蜒地向兩頭延展。

　　啊，這裡就是豐饒大陸！傳說中的豐饒大陸，史書記載的豐饒大陸！

　　班索放眼環顧，天空湛藍澄淨，雲朵輕盈地飄浮，高矮相間的樹木上有形體奇怪的獸類在跳來跳去。不說底下吃不完的酸麥，僅僅參天喬木的枝頭結出的比木桶還大的果實，加起來就足夠養活一個王國。平時貴族們互相饋贈、商人争相囤積的酸麥酒，在這裡流淌成一條河！還有捕殺不盡的獸類和随處可見的礦山，真不愧是用“豐饒”這樣美好的詞來命名的大陸！

　　不知道是這個地方的生靈被放大了，還是他們被縮小了，所見鳥獸都大得出奇。近處是一群飛獸般大小的蝗蟲，掃過酸麥林，收割了厚厚一層酸麥。幾隻比巨渡鳥還龐大的怪鳥尖嘯着撲向蝗蟲群，驚擾得蝗蟲到處亂飛。遠處是幾隻堪比高山的巨獸，昂起長脖摘食雲端的樹葉。更遠處傳來了撼動大地的咆哮，餘音隔了很久仍能聽見。

　　“船長，這裡是什麼地方？！”一名身份尊貴的商客沖地船長室，大聲地質問塔羅斯，“你什麼時候才能把我們送到‘神聖維因茲’？”客商身後跟着幾位衣着華貴的人，也都要求得到一個解釋。

　　船長塔羅斯正在為貨物、人員的損失而煩躁着，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後，臉色陰沉地深吸了一口大煙鬥裡的煙草。機靈的二副根迪連忙向商客們解釋：“你們聽過豐饒大陸嗎？我們是幾百年來第一次見到豐饒大陸的人。把我們送進這裡的是斷崖城的神使，她希望我們能為神靈由努巴完成這次探索。”

　　“為什麼要我們探索陌生的大陸？這不是軍隊才去做的事嗎？”

　　“趕快把我們送回去！”

　　“我的貨物呢？我要确認我的貨物是不是安全的！”

　　“塔羅斯，你沒有跟我說過船隊會更改航線吧？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理由。”

　　幾位商客和西莫立商會吵了起來。根迪招架不住，啞口不答，把求助的目光投給大副和船長。

　　“都住口！”船長一拍桌子站起來，“回去自己的房間，想活命就不要亂跑，服從我的安排！”

　　商客們隻好轉身離開。船長看着他們的背影以及艙門外陌生的天空，自言自語道：“聖靈會庇佑我們的。”

　　船隊尋找到一塊靠近河流的平地，悄悄地降落，生怕引起那些巨型猛獸的注意。巨渡鳥乖乖地靠在船邊，不像平時那樣歡脫地飛走，或許它們也察覺到這裡的天空充滿了危險。

　　大副把船員們召集起來，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會來到豐饒大陸，要完成尋找“陸地之心”的任務後才能回去。聽到由努巴神使的神谕後，人們的情緒變得沉重。

　　還沒有進入這個豐饒大陸就有七分之一的人在風術中失蹤，剛才搜查各船後又從艙室裡找到了十多具屍體，要麼是因為船體過于搖晃而撞死在牆上，要麼是被貨物壓死。看看周圍的環境，聽聽那些可怕的叫聲，這裡哪裡像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種谕令是極為荒唐的，除了對冒險充滿激情的年輕水手和剛屠殺完祭品的強壯水手――他們都是由努巴的信徒。由努巴的信徒們一領到從礦島買來的武器就嚷着要去找“陸地之心”，其餘人既覺得可笑，又覺得沮喪。

　　既沒有事先挑選，又是随便把他們抛棄在豐饒大陸，想來也隻是把他們當成測試兇險程度的試驗品，給以後的探險提供經驗。“陸地之心”是神靈才能觸及的東西，哪裡是他們這些凡人能夠得到的？神想讓凡人去送死，隻要随便一個理由就夠了。對于神使來說，他們能不能成功生存下去根本不是要緊的事。更何況他們大多數人都不信奉由努巴，即使死光了都不會受那位邪惡神靈垂憐。

　　班索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提不起精神。他知道出賣他的是主事或那位學者，至少也是西莫立商會的人，畢竟除了他們，他從沒提過豐饒大陸的事。但是他又生不起恨意，因為是他把整支船隊送到這種險地。

　　他想回北大陸，眼前的人又哪裡不是想回北大陸呢？

　　看着衆人惶恐、無助、悲觀乃至絕望的神情，班索感到了愧疚。可是他也是沒辦法啊，那個被船長稱為聖者的小女孩給他施加威壓都快抓爆他的心髒了，要是指引錯方向，估計活不到回北大陸的那天。

　　二副根迪忙着應付衆人的質問，逐個地解釋。他的見習副手擠開人群，對着他的耳朵小聲地說：“不好了，圖圖河沿岸村莊的巴利不見了！”

　　“蟲術士”巴利自從偷襲了班索後，一直被根迪禁足，不準離開商船的範圍。不知為什麼，這回巴利居然非常聽話，從摩古城到現在一直沒有亂跑，即使在斷崖城暫憩時，也隻待在人少的角落。

　　原來打算把巴利平安地送回圖圖城的根迪一聽到屬下的消息，臉色驟變，急問：“什麼時候發現他不見了的？”

　　“就在停船的時候，我去找他，沒看到他。我以為他來了這裡，可是在這裡也沒看見，所以就……”“我交待過你，讓你看緊他！”根迪沒心情聽副手解釋，“把他找回來，多叫幾個人！”說完，他自己也拿上武器去找巴利。

　　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為有要人帶頭去探索，于是也紛紛行動起來。這片傳說的大陸看上去并不安全，哪怕留在船的附近也沒有安全感，還不如順從由努巴神使的谕令，去尋找“陸地之心”呢。

　　班索無意中聽到船員說要去找“蟲術士”。對了，好些天沒有見過那家夥了，他不是留在了斷崖城嗎？二副等人為什麼急着找他？

　　想起“蟲術士”的手段，班索不由得警惕起來，趕緊握住從摩古城撿到的獸晶。在荒野中，多一分警惕，才多一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