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鸩酒一壺,即是賜死。
賞三尺白绫,亦是賜死。
鸩酒是毒殺,白绫是絞殺,這是專門用來對付宮中女人的,且是有一定身份的女人,若是換做宮婢,直接杖斃。
某些宮中規矩肅敏郡主或許不知,但這些個事她從瓦剌來之前,蘇赫已經告訴過她,目的是要她收斂個性以求自保,是以肅敏郡主聽宇文佑說賜她鸩酒一壺,便吓得哇哇大哭,面對過來夾持她的侍衛,她就施以拳腳,上書房充斥着她的哭聲打罵聲。
宇文佑暴怒,霍然而起就想過來一掌拍死肅敏郡主,張貴玉一下子跪着攔住他,垂頭道:“皇上息怒,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一句話提醒了宇文佑,肅敏郡主是蘇赫進獻給他的,其中的原因很曲折。
上次蘇赫前來同他會晤,商定兩下夾擊将窦頓的人馬消滅在草原附近,從而砍掉公輸拓在西北的勢力,可是蘇赫回去瓦剌後,一直不見出兵,鎮守西北的官兵無奈也隻能按兵不動,官員還八百裡加急的上疏給宇文佑,說明瓦剌人并不履約,宇文佑大怒,剛好這個時候蘇赫派人送來是肅敏郡主,還附帶一封信,說瓦剌百年不遇的發了洪水,馬匹損失慘重,是以影響到這次的結盟,希望宇文佑暫緩一段時間,待他秣馬厲兵,再圖大計。
這事也在情理之中,宇文佑就消了氣,更因為蘇赫送他個活潑可愛的肅敏郡主顯示誠意,他就信了蘇赫的話,且對肅敏郡主寵愛有加,還以最喜歡的蘭字作為賜給肅敏郡主的封号,可是肅敏郡主今天的表現讓他震怒,待想殺之,張貴玉說了上面那句話,宇文佑猛然醒悟,這個肅敏郡主不是普通的嫔妃,她是蘇赫的堂妹,是他與瓦剌人締結盟約的紐帶,一旦殺了,也說不定真的觸怒瓦剌人,雖然瓦剌人對他臣服,但真的反叛了他,也還是不堪設想。
略微思忖,宇文佑重新落坐,淡淡道:“蘭貴人禦前失儀,廢了貴人降為選侍,并消除封号,打入冷宮。”
可以不死,肅敏也停止了哭鬧,由着侍衛拖了出去。
蘭猗目睹了過程,頗有些内疚的道:“都是因為臣婦,皇上還是原諒蘭貴人吧,她年輕不懂事,更不懂宮中規矩,指個教引姑姑過去,沒幾日她就乖順了。”
宇文佑冷笑:“她已經不是蘭貴人,她隻是個不知何年何月得見天顔的選侍,為了她讓朕廢心神,完全不值。”
蘭猗想說:“可她是瓦剌的……”
宇文佑一擺手:“你是進宮查案的,這些個是朕的家務事。”
蘭猗忙道:“是,臣婦明白,至于北苑那個宮女芳艾的案子,我會同楚大人立即着手的。”
宇文佑颔首:“朕已經下令,你們兩個可以随意出入宮禁,并可以随意去宮中任何一個地方,朕隻要你們把芳艾的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蘭猗同楚臨風一起謝恩。
得了聖旨,二人從上書房出來,侯在外頭的秋落迎上來道:“我方才看見侍衛将那個什麼郡主押走了,她哭哭啼啼的,我還擔心楚大人會出事,不成想出事的是她。”
蘭猗簡單叙述了經過。
秋落感歎:“可惜了她才十五六歲,打入冷宮,不知何年月能翻身呢。”
蘭猗突然想到了蘇赫,不知蘇赫得知自己的堂妹如此遭遇,該是什麼心情,轉首對秋落道:“皇上說了,這是皇上的家務事,咱們還是想着查案的事才對。”
楚臨風其實内心也頗感不安,即使那個肅敏郡主可恨,終究還是因為他而使得肅敏郡主遭遇如此不測之事,他皺眉道:“希望盡快把案子查清楚,否則我這次進宮,可真是什麼好事都沒做。”
蘭猗知道他在自責,勸他:“都是那個肅敏郡主自己惹的,能怪誰呢,行了咱們不想那個,想一想從何下手。”
楚臨風點點頭:“你不是說了,從另外一個謠言入手,假如高陽長公主真不是太後的親生女兒,這事或許就有眉目了。”
好個聰明的楚臨風,蘭猗笑了笑,查高陽長公主的身世,那就需要見幾個老宮人,她瞬間想起芳藹來,宇文佑說了,她和楚臨風可以自由出入宮中任何一個地方,她就道:“走,去壽康宮。”
剛邁一步,突然改了主意:“不,咱們先去冷宮。”
楚臨風不解其意:“夫人去冷宮作何?該不會是為了那個肅敏郡主?”
蘭猗搖頭:“既是皇上的家務事,我可不敢摻和其中,我去冷宮是見幾個老宮人,她們或許了解當年的一些事。”
原來如此,楚臨風指着壽康宮方向:“夫人不怕給太後知道?”
蘭猗淡淡一笑:“太後,太後最近忙的很,顧不到咱們,走。”
是的,最近太後可是煩不勝煩,謠言四起說她殺了芳艾,其實芳艾就是她指使福如海殺的,這也不算謠言,但她不能承認,這就變成了謠言,為了遏止這謠言,她下了懿旨,凡宮中再有議論芳艾之死的,殺無赦。
福如海可是有點愁了:“老佛爺,連皇上都在說呢,您這懿旨恐怕……”
是了,皇上帶頭說,你能殺了皇上麼。
太後氣得咬牙切齒:“我寇姜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
福如海見她一臉橫肉顫悠悠的,一副不殺不足以洩憤的神情,福如海為了讓她高興,給她個建議:“後宮那些不得寵的嫔妃多着,索性殺兩個節氣,也可以起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這主意不錯,太後點頭:“行啊,你看着辦吧。”
福如海就把目标定在了欣嫔胡七兒和剛剛給宇文佑打入冷宮的肅敏郡主上,他喊來一幹内侍,耀武揚威的就來到了冷宮。
即稱為冷宮,便是條件相當惡劣之處,否則就起不到懲戒後宮的作用,首先地理位置偏僻,連着北苑,十幾間房屋破舊不堪,還能稱之為宮,都因為這裡住着的是先皇的嫔妃和宇文佑的嫔妃,每宮都有侍衛看守,裡頭的人不準外出,外頭的人不準入内,吃飯都是由專門的人送來,隔着大門從底下遞進來,喂狗一般,這些個先皇的嫔妃中,竟有人在此住了幾十年,暗無天日,幾十年,這是個恐怖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