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裡的路,一個時辰便到,隻是到了仇家莊時,二人已經換了馬匹,原來蘭猗沒等跑出京城就差點從馬上跌落,沒有馬鞍,她根本駕馭不了那馬。
蘭猗一面感歎白馬西風神通廣大,竟然能讓守城官打開城門放他們出來,一面看着夜色中的仇家莊如一頭巨獸盤踞在山谷中,因更深,莊子裡住的又都是耕田犁地的農人,所以這個時候差不多都熄了燈火睡着,借着滿天星鬥,二人往莊裡走去,白馬西風在前,據他說,接宇文偲那趟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因為接镖地點就在莊子口,所以白馬西風也不确定他的家在哪裡,但可以看出,那男人在這莊子裡應該有些地位,不單單是他穿戴好,還可以呼喝莊民為他搬運那些看似兵器的貨品。
在農莊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蘭猗想,一是莊主,而是财主,他若是莊主也還容易找些,随便拉過一個人打聽下即可,但若是财主,這麼大的莊子,誰知道有多少财主呢,實在不行,隻能用笨方法,撿豆子,一個一個的揪出來。
她同白馬西風商量:“找個人打聽下吧。”
白馬西風搖頭:“我覺着我應該能找到那個人。”
蘭猗不解:“毫無頭緒,你如何找?”
白馬西風突然停下了,舉目四處的看,一壁道:“假如這趟镖真如夫人所說是兵器,就需要非常大的院落來擱置那些兵器,且那院落要高牆遮蔽,所以,我們先試着找一找誰家的院牆高院落大。”
蘭猗想了想:“有道理。”
二人就将馬匹尋個隐蔽處拴好,然後一條街道接着一條街道的找,沒等找到那種院落,卻遭來滿莊子的狗吠,農戶人家大多養狗護院,白日來了陌生人那狗都叫,何況是夜裡,太多狗叫,就惹得一家接一家的開始掌燈,都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
最後,蘭猗同白馬西風面前的這一戶人家也點亮了燈火,且不止一盞兩盞,蘭猗眼睛一亮,這戶人家高門高牆,看那院牆綿延出去好遠,她抑制不住歡喜道:“你看!”
白馬西風也覺着這一家有可疑,于是拉過蘭猗往這戶人家的後頭繞了過去。
他的手好大,好暖,蘭猗微微有些局促,見白馬西風一心都在别處,絲毫沒關注這種事,蘭猗也就釋然了,由着白馬西風拉着手小跑着來到這戶人家的後邊,發現此處是一排罩房,這種規模的宅子,應該是個富貴之人。
白馬西風仰頭看着屋頂,知道蘭猗上不去,他就對蘭猗道:“你找個隐蔽處等着我,待我進去看個究竟。”
蘭猗點頭:“你小心。”
白馬西風卻道:“是你小心才對,這戶人家假如真的同九王有來往,必然非等閑之輩,假如九王托镖而來的真是兵器,這人就更加非同一般,方才咱們已經驚動了人家,等下怕是要四處的搜,你自己小心藏好。”
蘭猗不以為意道:“即使他們搜到我,我隻說是個投親的,橫豎我是女人,他們不會懷疑什麼。”
白馬西風心裡暗道,但願如此,他眼見着蘭猗藏到一叢樹中,走幾步就很難發現,他這才放心,助跑幾步,然後縱身一躍上了後罩房。
蘭猗看他輕功極佳,暗暗贊佩,老實的蹲在樹叢中等着,此地倒像是沒下過雨似的,悶熱的氣息,更兼她人在樹叢中,所以一會子熱得汗水淋漓,忍耐着忍耐着,不時的用袖子搽汗,突然聽見有腳步聲,她連忙屏住呼吸,透過樹木枝葉的間隙看出去,見幾個護院模樣的年輕壯漢,手裡舉着火把尋了過來,蘭猗知道,定是方才那些狗的叫聲讓他們竊以為有賊。
那些護院中的某個牢騷道:“老爺說有人,哪裡有人,這三更半夜的鬼都不愛出來。”
另外一個護院呵責道:“你快閉嘴,鬼就喜歡三更半夜出來。”
蘭猗聽他說話的聲音帶着些許的顫抖,暗笑,這樣的膽量也做護院,眼瞅着那些護院打她身邊走過,她松了口氣,可是,這口氣剛松到半路,感覺腳背上涼涼的癢癢的,她以為是蟲子,吓得用手去拂,隻是觸手後,她才發現不是蟲子,而是條蛇。
蛇,是她迄今最怕的一種東西,小時候在自家的後花園見過,當時竟然吓昏了過去,所以再次遇到蛇,她本想爆發的高喊一聲“啊”,還沒忘了自己處于什麼境地下,咬牙挺着沒喊,太過驚吓,她癫狂似的抓起那蛇奮力抛了出去,不巧,剛好抛在方才害怕半夜有鬼的那個護院脖子上。
那護院耳聽啪的一聲,有什麼落在脖子上,擡手一抓,抓下一條蛇,他可是爆發的高喊一聲“啊!”
這一聲驚叫真可謂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了。
其他護院不知發生了什麼,有的是給他吓得,随着他喊叫起來,并紛紛舉刀胡亂揮舞一氣,最後聽說是條蛇,有人就罵那個膽小的護院,也有人警覺道:“天上不會下蛇,該是有人所為。”
一句話提醒了大家,于是掉頭尋找,附近也沒什麼可遮蔽的,唯有這一叢樹木,那幾個護院就舉着火把靠近蘭猗,隔着樹木的枝葉,他們看見了蘭猗那雙燦若星子的眼睛。
“是賊!”
“出來!”
“快!”
在那些護院的呼喝聲中,蘭猗無奈隻好走出樹叢,并解釋:“我不是賊,我隻是來你們莊上投親的。”
她以為這種借口好用,甚至想出了自己那個“親戚”的姓名,還想出了“投親”的理由,姓名就叫張大狗,理由就是家鄉發大水。
可是,她用心想出的這些人家根本沒盤問,而是選擇了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将她扭着去見自家老爺。
一個農莊能有這麼個大宅子,可見這主人是何等的富有,蘭猗走進了這戶人家,忽然發現白馬西風押送過來的那趟镖,全部堆放在庭院裡,她很想過去摸一摸到底是不是兵器,明知道護院們不會容許她亂動,她就隻能按照自己對兵器的認識來做判斷,那些物事有長有短,支支楞楞的,怎麼看都像是槍或者刀,但無論是什麼,宇文偲能夠送出這麼多古怪之物,他就不是自己平時認為的那麼簡單。
“什麼人?”
蘭猗正胡思亂想,廳堂裡走出個中年男人,高聲問着押着她的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