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相見,顧保三知無不言,修箬也說了實話:“我今個來是有件事麻煩你。”
顧保三說的口幹舌燥正想吃茶,聽她說有事,忙将茶杯撂下道:“你我之間,何談麻煩。”
如是,修箬就坦陳道:“河口那個末等宮女芳艾的死,我懷疑與太後有關,所以我想查一查,可是我人在外頭不方便,想托付太後身邊的芳藹,當年我與芳藹還是有些交情的,我又不方便見芳藹,想讓你幫我給芳藹捎個話。”
顧保三也不問修箬她為何要查一查芳艾的死因,因為顧保三知道,修箬在宮中時,太後是如何對她的,顧保三更明白芳艾的死與太後有關是什麼意思,無非是懷疑芳艾是給太後殺的,一旦知道芳艾死于太後,那麼這事捅到高陽長公主跟前,料她也不會無動于衷,亦或許因為這個,修箬就可以借刀殺人了,雖然高陽長公主這把刀有點鈍,好歹她是太後身邊的人,容易下手。
顧保三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事就交給我吧,反正明天我想進宮見太後呢,長公主同大驸馬小夫妻兩個鬧别扭,我與太後可是親家,總得坐到一起商量商量。”
他答應了,修箬非常高興,卻半是玩笑的提醒他:“老家夥,你敢說自己同太後是親家,當心太後要你的老命。”
顧保三呵呵一笑,滿不在乎道:“我當年都不怕她,現在更不會。”
修箬也不好多說什麼,略坐一坐就告辭了。
修箬剛走,顧緯天就回來了,顧保三正坐在炕上思謀事情呢,兒子進來給他問安,他奇怪道:“今個翰林院不忙嗎?”
顧緯天坐在他對面,顧保三給兒子倒了杯茶推過去,顧緯天接過說聲謝謝爹,再道:“不忙。”
顧保三察言觀色,感覺兒子不痛快,猜測:“還在為長公主發愁呢?”
顧緯天遲疑下,點頭:“爹你不知道,今個長公主鬧到翰林院了,說是要與我和離。”
顧保三一愣:“即便真想和離,也沒必要鬧到翰林院。”
顧緯天凄苦的一笑:“她是覺着,整個天下都是她宇文家的,翰林院也是,她想去哪裡鬧就去哪裡鬧,您不知道她在翰林院往掌院大人的位子上一坐,吆五喝六頤指氣使,我可真是給她丢盡臉了。”
顧保三蹙眉想着,總感覺高陽長公主這樣鬧,不一定全是顧緯天說的她覺着天下都是她宇文家的,她想去哪裡鬧就去哪裡鬧,高陽長公主再蠢笨,橫豎和離都是她做主的事,誰讓她是皇妹呢,沒必要鬧,更沒必要鬧到翰林院去,這其中有問題,一時也琢磨不出來,于是問兒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顧緯天氣鼓鼓的:“她想和離就和離,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
顧保三有一陣沉默,最後語重心長道:“不能和離啊。”
顧緯天似乎猜到父親會這樣,這是大多父母都會做的,所謂勸和不勸離,哪個父母希望兒女婚姻不順呢,所以顧緯天道:“她想和離就和離罷,這樣鬧下去對誰都不好。”
顧保三心緒複雜道:“和離,當初付出的一切,豈不是成了竹籃子打水了,你一旦失去大驸馬這個身份的庇護,那個宜貴妃,便會重新加害你,畢竟你們當初有那一宗事,這個必然是宜貴妃心裡的刺,這根刺不拔出來她怎麼能安生呢。”
原來父親一直不同意自己同長公主鬧,為的竟然是這個,顧緯天悠悠一歎:“她是長公主,她想和離,我能奈何。”
顧保三輕蔑的一笑:“這事你不用管了,爹替你辦妥。”
顧緯天想說什麼,顧保三手揮擋住:“方才修箬姑姑來了。”
顧緯天第一個念頭是:“二小姐找我有事?”
顧保三正用茶杯蓋子拂着茶水上面漂浮的茶葉,聽他這樣說,挑起眼皮看了看兒子:“你心裡隻有那個二小姐,這可不好。”
顧緯天仿佛一個初犯偷盜的孩子,突然給人當場捉住,又是慌亂又是羞臊,讷讷道:“爹,爹你說什麼呢。”
顧保三滋溜喝口茶,意味深長的笑着:“爹沒老糊塗,你的心事看得明白,我的兒,你是大驸馬,她是安遠候夫人,你們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你們永遠走不到一起,何必做徒勞無功的事。”
對于自己心裡的感覺,顧緯天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他隻覺着蘭猗是自己的舊主子,也曾幫過自己,所以該對她好,對父親的話他回避道:“修箬姑姑來幹什麼?”
顧保三對兒子也不隐瞞:“她托我去找芳藹,她懷疑河口那個末等宮女芳艾的死或許與太後有關,一旦查出是太後所為,這可是她出氣的好機會,捅到皇上跟前,聽聞那個芳艾曾是先皇寵幸過,說來沒什麼名分,也不同于其他那些宮女,她的死皇上不會不管,皇上雖然不能将太後殺了亦或是像對待嫔妃那樣打入冷宮,也會責怪太後的,說不定就限制了太後的權力。”
顧緯天是知道芳艾這個人的,她是高陽長公主的親生母親,至于芳艾當初生下高陽長公主之後為何送給太後,隻知道太後不能生養,而芳艾又身世卑微,大概是為了女兒有個更好的前程吧,顧緯天此時想的是,倘若自己告訴高陽長公主芳艾是太後殺的,她是不是給徹底清醒呢?
這樣想着,顧緯天就道:“您老還是别進宮了,您老是打宮裡頭出來的,我曉得您不願去那個地方,見芳藹的事交給我吧。”
顧保三仔細想想,也好,兒子是大驸馬,經常往宮裡走動,太後還是他的嶽母,去壽康宮也容易,至于自己,不如去見一見那個高陽長公主,有些話,該對她說了。
這時顧緯天道:“爹,你同那個修箬姑姑交情頗好,這樣的事她都肯告訴你。”
顧保三神秘一笑,笑出眼角更多的皺紋,那道道皺紋都是滄桑歲月,也是曆練過的一種人生智慧,他道:“是啊,爹是同修箬交情好,一來,我們同在宮裡過,二,我同她交情好,是給我還有你,鋪路呢。”
“鋪路?”顧緯天懵然不懂,“鋪什麼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