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緯天怅然而去,蘭猗來了玉烨宮。
夫妻一頓争執,高陽長公主還在生悶氣呢,斜倚在貴妃榻上,侍女于她身旁給她打着扇子,一會子她嫌風大一會子又嫌風小,最後擡手将侍女手中的扇子打落,罵了句:“都給本宮滾出去!”
剛好,蘭猗至門口。
侍女們吓得狼奔豕突狀紛紛而出,見蘭猗有認識有不認識的,認識的就道:“安遠候夫人來了。”
蘭猗指着裡面:“怎麼,長公主發脾氣呢?”
侍女們不敢說是,隻以沉默來回答。
蘭猗道:“幫我禀報進去,說我來看長公主了。”
侍女隻能硬着頭皮回去,惹來高陽長公主的咆哮:“賤婢,還不滾出去!”
侍女抱着腦袋道:“安遠候夫人來看長公主。”
高陽長公主一愣,正懷疑顧緯天不聽她的号令就是因為這個安遠候夫人的緣故,今個仇人就送上門來了,她陰森的一笑吩咐侍女:“請進來吧。”
侍女退出,她凝思了一會子,拔下頭上的金步搖就塞到身下的坐褥裡,然後于臨窗大炕上端坐,等着蘭猗進來。
不多時五色珠簾一挑,蘭猗由秋落陪着給侍女引着走了進來,小腹凸出,以至于整個人威武了不少,見了她躬身問候。
高陽長公主熱情道:“夫人是第一次來我這玉烨宮吧,今個怎麼得空呢。”
随後看座看茶。
蘭猗也不客氣,身子重多走幾步路就累,坐下呷了口茶,外頭熱,一路走來已經是口幹舌燥,之後道:“皇宮何其大也,我沒去過的地兒多着,特别是這玉烨宮,長公主嫁給大驸馬住進了驸馬府,也甚少回來玉烨宮了,今個皇上設宴,這個長公主也是知道的,在宴席上隔的遠,沒同長公主打招呼,這會子閑了,就過來看看。”
高陽長公主滿面堆笑:“可是不巧,大驸馬不在。”
蘭猗微微一怔,覺着她這話裡有話,猜測她定是還在糾纏之前的事情,懷疑自己與顧緯天有私情,蘭猗方明白她剛剛的熱氣都是裝的,淺淺一笑道:“可真是不巧了,我剛好有話想對大驸馬說呢。”
這回輪到高陽長公主懵怔了,還以為自己這樣刻薄蘭猗,她會矢口否認是來看顧緯天的,不料她竟厚着臉皮承認,高陽長公主這火可就出來了,陰陽怪氣道:“行啊,等下夫人可自去驸馬府找大驸馬。”
蘭猗毫不留情的點頭:“正有此打算。”
瞬間,高陽長公主吃了塊石頭似的,喉嚨發堵,說不出話裡,隻在心口鼓氣。
蘭猗突然話鋒一轉:“等我見到大驸馬,非得狠狠的說他幾句不可,怎麼能惹長公主生氣呢。”
高陽長公主有點意外,蹙眉看蘭猗。
蘭猗裝着渾然不知,繼續道:“在酒宴上我就發現長公主同大驸馬有點别扭,所以擔心才過來玉烨宮看看的,剛剛到門口就聽長公主發火呢,原來我沒看走眼,大驸馬啊大驸馬,你說他娶了長公主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娘子,他還不知足,改天長公主一怒把他休了,我看他後悔也來不及了。”
高陽長公主對這番話深信不疑了,态度來了個天翻地覆的轉變,看蘭猗歎道;“誰說不是呢,剛成親時還好,對我百依百順的,現在,我說東他偏說西,我說豆子他偏說米,你說氣人不氣人。”
蘭猗就附和着:“果真是個不惜福的,不是所有的狀元郎都能有他這樣的好運氣,他還不知足,不過……”
看着高陽長公主的怒氣已經漸漸消弭了,蘭猗道:“不過我覺着大驸馬或許正是因為心疼長公主,替長公主擔心,所以才同長公主你争執的。”
高陽長公主眉毛突地一跳,總覺着蘭猗像是知道了什麼,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聞在雲南在漠北,公輸拓的人馬已經開始動手了,連下數城,當然公輸拓的人馬是以揭竿起義的名義對抗朝廷的,但宇文佑已然坐不住,正綢缪如何應對呢,公輸家族同宇文家族的仗打起來了,公輸拓也說,他會盡快把家裡的老弱病殘全部轉移走,所以,一切都迫在眉睫,蘭猗覺着是時候拔除太後這個宇文家族的鐵腕人物了,于是直言:“我聽說長公主并非太後的親生女兒,太後不能生養,當初她是從一個宮女手中收養的長公主。”
高陽長公主最怕别人說她不是太後的女兒,即便她仍舊是先皇的女兒仍舊是公主現在仍舊是長公主,她還是覺着作為太後的女兒才更榮耀,于是霍然而起,勃然而怒:“一派胡言!”
蘭猗并無給她的暴怒吓到,淡淡一笑:“長公主的生母叫芳艾,是河口的一個末等宮女,後來無端橫死,至今那案子都還沒破。”
高陽長公主沒料到蘭猗了解的如此詳細,闊袖一甩:“安遠候夫人,你這樣信口胡說,你不怕本宮治罪于你嗎?你不怕本宮,難道你連太後都不怕嗎?”
蘭猗輕嗤:“我倒覺着,該怕太後的人不是我,而是長公主你。”
高陽長公主給了她一個傲然的背影:“你休要挑撥離間,本宮就是太後的親生女兒,本宮若是什麼末等宮女芳艾的女兒,為何宮中不見一人說呢?這麼大的事,比如當年那個什麼芳艾生下本宮的事,為何玉牒中不見記載呢?”
蘭猗也站了起來,踱步到她身邊,逼視她道:“長公主難道不懂,玉牒逢十年編修一次,既然是編修,怎麼就不能更改呢,若你真是太後的親生女兒,太後就不會讓你去冒險。”
聽聞冒險二字,高陽長公主猛地回頭,目光中全都是驚駭。
蘭猗索性豁出去了:“皇上坐擁天下,豈是你和太後能撼動的,你們以卵擊石,試問哪個親生母親會把自己的女兒至于水深火熱之中,正因為你不是太後的親生女兒,一旦失敗,太後就會把你推出去作為她的擋箭牌,到時太後完全可以說你做的事她毫不知情。”
高陽長公主身子一晃,還在掙紮:“我就是太後的親生女兒,一定是那個顧緯天在你面前诋毀本宮的,等回去驸馬府,本宮就與他……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