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已過,某個小丫頭進來道:“老爺,該用早飯了。”
狐彥點了頭,就想下地往花廳去,蘭猗手一拉他的袖子:“爹,我還有事。”
狐彥朝丫頭揮揮手:“告訴夫人我和二小姐馬上過去。”
丫頭退下,他問蘭猗:“若不是重要的事,咱們一邊吃飯一邊說。”
蘭猗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安,關于姐姐失去腹中孩兒極有可能是皇上做的手腳,不确定這事到底是該告訴姐姐還是瞞了下去,想征求下父親的意見,她的不安來自于,父親在朝為官,倘或知道皇上這樣對待他的女兒,舐犢之情,父親以後面對皇上能安之若素麼?
蘭猗一遲疑,狐彥便曉得是重要的事,催促:“你說啊。”
最後,蘭猗說是說了,說得很是模糊,也盡量保持着分寸,狐彥還是聽了明白,此番震驚更比聽說蘭宜為了能夠選秀殘害親妹妹更甚,虎毒不食子,宇文佑膝下皇子又少,他為何要殺死自己的孩子呢?
蘭猗斟酌着道:“爹你說,會不會是皇上知道了姐姐同顧大人是事,皇上覺着姐姐不潔,所以不想要那個孩子。”
狐彥捋着須髯沉思,忽而搖頭:“不會,皇上的性情我知道,若皇上得知你姐姐同顧大人的事,他不會重用顧大人的。”
除此,還有什麼因由呢?
也說不定公輸拓打探來的消息是錯誤的。
蘭猗這樣安慰自己,也安慰父親。
狐彥也叮囑她:“此事無論是真是假,千萬不要告訴你姐姐,你姐姐一旦知道,隻怕無法平靜的與皇上相處,那樣,她早晚惹來殺身之禍。”
就此說定,父女倆去吃了早飯。
早飯後賀蘭令找到狐彥,說是有個新想法,蘭宜貴為娘娘,然一入宮門深似海,她不一定能看到上元節的花燈會,所以賀蘭令打算在蘭宜省親時,将整個狐家布置成花燈會模樣,如此既有新意,又非常溫馨,更讓蘭宜能一飽眼福。
狐彥覺着有理,就讓他估算下花燈會所需的工本銀子,然後去賬上支取,若不夠,他想辦法籌措。
賀蘭令笑的有些自負:“這等小錢無需姑父操心。”
狐彥知道他财大氣粗,既然人家願意,自己何必拒人千裡之外,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客氣下也就領了他的情意。
至于花燈的制作,府裡人沒幾個會,也怕做不好,畢竟這是給宜妃娘娘看的,所以賀蘭令要蘭猗同他一道去找幾個制作花燈的匠人。
同進同出,豈不是又落了個瓜田李下,蘭猗搖頭:“爹娘都信任表哥,我就不必去了。”
賀蘭令總有理由的:“我實在不精于此道,特别是花燈的樣式和上面該畫些什麼,表妹詩詞曲賦琴棋書畫俱佳,所以還是請表妹跟我一道去。”
這個表哥滿腦子都是錢财,他說他不懂蘭猗是信的,狐彥也勸女兒,這畢竟是給宜妃娘娘看的,也是給那些來自宮裡頭的人看的,一旦弄不到好處,費力不讨好,蘭猗也就不再推遲,回房穿戴整齊,僅帶着秋落,同賀蘭令一個騎馬一個乘車,出了家門往制作花燈的作坊而去。
雖然上元佳節還有幾天,街上已經陸陸續續的開始懸挂花燈了,蘭猗讓秋落撩開車簾子,車一邊走她一邊看,興緻勃勃,突然發現一個女子的背影,恁地像秀兒!
她止不住喊車夫:“停車!”
車夫拉住了馬。
賀蘭令也勒住馬缰繩:“怎麼了表妹?”
蘭猗不便對他說太多,隻道:“方才那人好像侯府的劉姨娘,我要過去看看。”
賀蘭令揚聲一笑,滿嘴醋味:“安遠候娶了表妹這樣的美人還納妾。”
蘭猗假意道:“莫說他是侯爺,街上賣豬下貨的還有兩個相好呢。”
賀蘭令說的斬釘截鐵:“若我娶了表妹,我就不會納妾。”
蘭猗着急去追秀兒,草草道:“好吧,下輩子咱們試試。”
蘭猗匆匆跑了,賀蘭令非常好奇,表妹不與劉姨娘争風吃醋也就罷了,為何還如此關心劉姨娘,這裡頭有文章,他尋了另外一條路也追了過去,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了這條街沒看見蘭猗,左右的找,卻發現斜裡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百春樓,門口剛剛停下一輛馬車,車上下來的正是百春樓的頭牌女校書李燕燕,李燕燕邁步正想進門,老熟人了,賀蘭令喊道:“燕燕姑娘别來無恙。”
李燕燕一回頭,認識,嬌媚一笑。
賀蘭令緊幾步趕了過來,彼此客套一番,李燕燕曉得賀蘭令是個财神爺,自己在他身上可是沒少賺銀子,于是纖手拉扯下他的衣袖:“人都到門口了,何不進去坐坐。”
賀蘭令左顧右盼,惦記着蘭猗,方想回絕,李燕燕踮起腳尖,手捂住他的嘴巴,濃濃的脂粉味熏得賀蘭令心神蕩漾,塗着大紅胭脂膏子的小嘴一噘:“人家想你了嘛。”
賀蘭令聞聲酥了半邊身子,再看她媚眼如絲,情不自禁的将手在下面捏了下她的兇,小聲道:“咱們,速戰速決。”
李燕燕理會他的意思,迎來送往多了,佯裝害羞道:“哪個敢賴着你呢。”
兩個人挽手走進了百春樓,等賀蘭令再出來,面龐紅潤精神百倍,鼻尖還冒着細微的汗珠,早有百春樓的雜使夥計牽來他的馬,翻身上去,回到原地,發現蘭猗正等的焦急。
“表哥,你去哪裡了,這麼久。”蘭猗帶着三分埋怨的口吻。
賀蘭令至她車邊勒住馬道:“你還說,我去找你了,你這個小姑娘腿腳倒比我還快。”
蘭猗信以為真,忽然發現他鼻尖上的汗珠,好奇道:“這麼冷的天你還出汗?”
賀蘭令微有怔忪,瞬間恢複常态,用手指着她假裝嗔怪:“還不是到處跑找你累的,雖然這京城是天子腳下,怎奈良莠不齊,我是怕你遇到那些無良子欺負你。”
蘭猗呵呵一笑:“到時說不定誰欺負誰呢。”
忽然發現他是騎着馬的,嘀咕:“累也該是你的馬累麼,為何不見你的馬鼻尖冒汗呢?”
賀蘭令有些難堪,心中亦有些歡喜,這個二表妹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若她經曆過男女之事,不會一點點都看不懂,為何問得如此坦蕩,此事,必須查個清楚,他一提缰繩:“走吧。”率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