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顧緯天才同高陽和離,秋落并不急于出嫁,總之這份感情最終有了美好的結局,她除了高興,便是感念蘭猗的幫助。
想自己從小賣身到狐家為奴,後來給蘭猗認做妹妹成為狐家三小姐,現在又得償所願能夠嫁給喜歡的男人,她發誓要忠于蘭猗一輩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說服顧緯天投靠了公輸拓,而沈蓬庵也在上下活動,宇文佑人心向背,隻在朝夕。
最近宇文佑沒了動靜,蘭猗很是納悶,後來一打聽聽說他身子抱恙,也不是什麼大病,總是懶懶的沒精打采,飯不喜歡吃,卻對酒染上了瘾,前朝的事也懶得過問,後宮就更不大管了,太醫們一個接一個的去給他把脈,看不出病症,隻能以他以前多少年的虛弱體質來解釋。
國不可一日無君,宇文佑抱恙,就欽定宇文偲為攝政王,所有朝中的大事小事,一股腦推給了宇文偲,隻等宇文偲處理起朝政來,大家才發現,這個文弱書生隻是皮相,他骨子裡并未遺失宇文家的特質,甚至頗有些先皇的風采。
好評如潮,這事傳到後宮傳到孟太妃耳中,她舒心的一笑,偷偷拿出先皇給她的那份冊立太子的诏書欣賞,想着用不了太久,宇文佑一命嗚呼,她就可以用這份诏書來把兒子推上皇帝的寶座。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興下,晚飯多吃了半碗,到底是不年輕了,想就寝時竟有些積食,胃裡不舒服,索性不睡,橫豎這天氣好,就由宮女們陪着到處走一走。
以前她為了防備太後,深居簡出,極少出自己的宮殿,現在太後沒了,那個跋扈的高陽也搬出了宮,楚皇後自打兒子出事整個人都頹廢了,嘉宜皇貴妃是兒子的同道,其他剩下的嫔妃不足為慮,她就信步走出自己的宮殿,随處的轉。
這一轉就轉到了禦花園,夜裡的禦花園也有懸挂燈籠,更兼這天好大的月亮,所以園子裡的花草樹木假山石橋等等清晰可見,涼風徐徐而來,非常舒爽,孟太妃一邊走一邊指點着那些花同宮女們說着話。
轉過七孔石橋,太華池對岸植着密密匝匝的花木,多為淩霄花、忍冬花、茑蘿和紫蘿這樣的攀援之物,而岸邊還野生着紅蓼、菖蒲等,宮女扶着孟太妃走的小心翼翼,怕突然蹿出蛇蟲。
孟太妃大概是心情好,看什麼都好看,甚至這些野生的水草亦是美的,還突然憶起往事,那時候她還年輕,嫩得像春日裡剛發芽的楊柳,先皇非常寵愛她,經常帶着她來園子裡玩耍,而這裡,就是先皇同她捉迷藏之地。
觸景生情,她微微一歎,方想說“回去吧”,就聽有談話聲從那些花木之間傳來。
“禀娘娘,皇上似乎不成了。”
“嗯。”
“還有,皇上把朝政都交給了九王。”
“嗯。”
“并且,皇上最近不讓任何嫔妃近身。”
“嗯。”
“聽說,皇上覺着自己不對勁,已經準備冊立秦王為太子。”
“哼,秦王才幾歲。”
“是了,傳言皇上怕一旦駕崩皇位就給鵲巢鸠占。”
“你的意思,皇上防着九王?”
“差不多,秦王一個黃毛小兒倒是不足為慮,娘娘及早打算的是,一旦九王禦極,娘娘的位置在哪裡,别來個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胡族有夫亡妻從弟的習俗,娘娘該與九王約定下,将來他做了皇帝,娘娘便是中宮皇後,這才不枉娘娘費心幫他一場。”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趕緊走吧,這宮裡不太平,現在又是多事之秋,别給人看見。”
“臣告退。”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靴子踏過草地,之後,花木間沒有了任何聲響,方才交談的兩個人,奔兩個方向,離開了。
孟太妃久久的站立着,沒有說話,任憑夜風吹亂她的頭發,吹入衣袖,溪水般的涼。
已經可以肯定,方才談話的那個女人是蘭宜,至于那個男人是誰,當然是朝中大臣,卻聽不出到底是誰,因為孟太妃從來不在前朝走動,認識的大臣有限。
“太妃,更深露重,回去吧。”
宮女提醒,孟太妃點點頭,反身上了石橋,出了禦花園回了自己的宮殿。
這一夜她都沒有睡踏實,次日就讓人去把宇文偲找來了。
宇文偲,真可謂是春風得意,給宇文佑壓制了這麼久,最近得以倚重,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看着臨窗大炕上端坐的孟太妃問:“母妃找兒子什麼事?我那裡還有些瑣事,北邊用兵,南邊鬧災荒,江河決口,匪患猖獗,沒一樣省心的。”
他說得非常認真,孟太妃挑眉看他:“你真把自己當皇帝了?”
原本,宇文偲的沒多大野心的,都是給一步步逼出來的,這幾天他還在想,假如宇文佑能真心待他為手足,并讓他攝政,他是甘願做個人臣的,聽母親的意思含着丁點的嘲諷,宇文偲有些懵怔:“母妃何以這樣說話?”
孟太妃左右看看,并無其他宮女,道:“不妨直言,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宇文偲認真的想了想:“累,但很開心。”
這,就是權力的欲望所緻。
孟太妃再問:“你想永遠這樣開心嗎?”
宇文偲更糊塗了,不知母親為何一再的問東問西,也還是老實的回答:“當然。”
孟太妃突然歎口氣:“那麼嘉宜皇貴妃不能留。”
這話太突兀,宇文偲沒弄明白,訝異道:“怎麼提起她呢?”
孟太妃就把昨晚自己偷聽到的告訴了兒子,然後道:“皇上立親王為太子,這個不怕,祖宗規矩,若是皇帝駕崩,皇子尚小,就由兄弟繼位,所以這個不怕,并且你有先皇的诏書在手,怕的是皇貴妃,她居然想當皇後,你做了皇帝她當皇後,這是什麼意思,還不是想嫁給你,你可是還未娶妻,怎麼能娶個已婚女子,且還是你的皇嫂,更重要的,皇貴妃品行不好,實在讓人厭惡。”
宇文偲同蘭宜是夫妻之實的,所以聽母親這樣說,他臉上微有赧色,含糊道:“隻是說說而已,未見皇貴妃就真的想嫁給我。”
孟太妃對他的不屑很生氣:“防患于未然,一旦她用給皇上投毒的事來要挾你,豈不是養虎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