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能救人亦能害人。
狐彥實乃醫術精湛的大家,更擅長于此,所以一味藥下去,公輸拓便卧床不起了。
一個生龍活虎乃至兇神一般的人物突然病倒,如山崩塌,首先吓壞了蘭猗,給公輸拓診脈,發現他似乎有病入膏肓之狀,大駭,差點哭出,想問他這種狀況有多久了,可是公輸拓雙目緊閉不能開口。
蘭猗又不敢随意用藥,是因為公輸拓的脈象太過異常,探了又探,甚至搞不清病症在哪裡,隻覺他周身皿脈逆行倒施一般,越是急,越是思緒混亂,越是焦躁不安。
秋落建議道:“把老爺請來吧。”
蘭猗猛然清醒:“快,快去把我爹找來!”
公輸拓病重,一幹人等都來了倚蘭苑,身為管家,茂生更是焦急的于衆人後頭等着吩咐,聽了蘭猗的話他應了聲扭頭就走,去後頭牽了馬來,親自跑去了狐家。
剛好狐彥從翩翩那回來,才進門,聽了茂生的話,他心裡曉得是怎麼回事,不急不忙道:“你先回去,說我馬上就到。”
說是馬上到,等蘭猗焦急的把他等到,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蘭猗急忙迎上,笨拙的身子似乎比以往靈便多了,抓住他的手臂突然淚崩:“爹,侯爺他……”
狐彥輕輕拍了下女兒的手以示安慰,然後道:“讓大家都出去吧,病人需要靜養。”
蘭猗就看去公輸家的男女:“大家站了半天了,都累了,先回去吧,我爹在呢,侯爺不會出事的。”
公輸家的男女,一部分是來打探虛實的,恨不得公輸拓立馬歸天才好。一部分是真為公輸拓擔心的,既然狐彥來了,也就略微放心。
等衆人散去,狐彥見房裡隻餘他們父女二人,這才說明實情:“侯爺确實有病,且是不輕的症狀,但這次,其實是侯爺不想随扈皇上和太後,才出此下策。”
他就把公輸拓找到他,求他下藥的事說了。
蘭猗目瞪口呆,吃驚的不是宇文佑要公輸拓随扈的事,而是公輸拓确實重病在身,她重新去給公輸拓把脈,狐彥勸道:“沒用的,侯爺的病我一早就知道了,試着治了很久毫無起色,他的壽命,不到一年。”
蘭猗先是傻愣愣的望着父親,接着眼淚撲簌簌落下。
狐彥說出即後悔,女兒懷着身孕,不堪如此大的打擊,忙改口道:“隻要能知道侯爺到底患了什麼病,爹就保證能把侯爺治好,苦于不知道侯爺到底得了什麼病,我猜測,這或許不是病,而是中了什麼毒。”
毒!
蘭猗想想也對,若公輸拓真的是患病,父親這樣的高手怎麼會診斷不出呢,中了毒,比較可信,更何況她知道公輸拓經常在外遊走,結交的人形形色色,何時樹敵都不曉得,有人給他下毒就在所難免。
隻是這毒父親都診不出是什麼毒,從何下手呢?
思忖良久,她看着狐彥探尋的道:“爹,連您都診斷不出是什麼毒,那麼這毒會不會并非中原所有,也就是說,或者來自西域,或者來自苗疆,也說不定來自南海,亦或是來自漠北。”
狐彥聽了女兒的話,一掌拍在炕沿上,欣喜道:“對啊,我怎麼就忽略這個呢,無論西域還是苗疆,無論南海還是漠北,這些地方的人都擅長用毒,且有些毒物生長在那些地方,我大中原卻是沒有的。”
他高興之餘,再按住公輸拓的手,然後放下對蘭猗道:“我給侯爺下的藥隻能維持一天的昏迷,也就是說侯爺可以逃過随扈太後往保國寺進香,之後我再給他用藥慢慢調理身子,你且放心,等忙過了太後這一宗,我就想辦法打聽下西域、苗疆、南海、漠北都有什麼毒物,也好盡快的把侯爺治好。”
蘭猗抓着父親的胳膊,哽咽道:“爹你可要快點啊,侯爺還有很多大事要做呢。”
狐彥點頭:“我知。”
送走了父親,蘭猗就坐在公輸拓病榻前,盯着他的臉看,這是自己托付終身的男人,這是自己孩兒的爹,這是天下蒼生得以從水火中解脫的期望,所以,這個人不能死。
想到此,她喊進來個小丫頭:“去把秋姑娘找來。”
因為公輸拓的病,秋落正拉着麒麟問東問西呢,是想知道公輸拓為何突然病了,麒麟也被蒙在鼓裡,一問三不知,秋落氣呼呼的把他推開:“你是侯爺的近侍,連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根本沒把心思用在侯爺身上。”
麒麟大喊冤枉,也頗感委屈:“我的命是侯爺給的,侯爺可以随時拿去,我怎麼就沒把心思放在侯爺身上,說到底侯爺這次病的太突然……”
沒等他說完,小丫頭過來喚秋落:“姑娘,少夫人叫你過去呢。”
秋落用手指着麒麟,狠狠道:“等下再找你算賬。”
她這樣發火,麒麟突然笑了,嘻嘻道:“好啊,我等着你。”
秋落曉得他是什麼意思,啐了口,去見蘭猗了。
蘭猗正在房中踱步,想着父親忙于公務,還得去伺候太後,對皇上那也是随傳随到,所以指望父親打聽到公輸拓身上的毒到底是什麼,太慢,她等不及。
秋落進來見她愁眉不展,知道是她擔心公輸拓,也還是問:“姐姐是不是擔心侯爺?侯爺絕對不會有事的。”
蘭猗不答反問:“你說,京城什麼地方經常出入那些人,比如西域的,苗疆的,南海的,漠北的。”
她琢磨,公輸拓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是京城的,在京城給人下毒的可能性比較大。
秋落揚着腦袋想啊想:“應該是北城門口的那個早市。”
蘭猗知道此處,位于京城四大城門北門口處,西淩河解凍之後,碼頭開始忙碌起來,每天從各處運來的貨物由騾車拉驢子馱,入了北城門後,大多在附近的早市買賣起來,江南的絲綢,閩南的茶葉,景德鎮的瓷器,長白山的人參,南海的寶石,西域的香料,漠北的皮毛,等等等等,五花八門不一而足,甚至還有遠來天竺的人在販賣毒蛇,那裡也就彙聚了天南海北的人,或許可以從那裡打聽出一些有關各地特色毒物的消息。
蘭猗當即決定:“明早,咱們去北城門口的早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