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永意之意（四）

　　  見她手裡還抱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嬰，秦卓言等人也沒客氣，隨便尋了個相對安靜的位置坐下。

　　  就在殷以懷準備坐下時，楚蓁忽然開口道：“殷公子，永瑤的抓周禮上，還缺一樣東西，不如由你來補上，如何？”

　　  此話一出，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殷以懷，有些想不明白楚蓁為何要這麽說。

　　  明明一樣也沒少啊……

　　  但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殷以懷竟然答應了？

　　  “好。”

　　  殷以懷收回了邁出一步的右腳，轉身朝不遠處的紅毯子走去。

　　  也不知是事先已經準備好了，還是不將楚蓁的話放在心上，他竟隨手將自己手中的墨扇放在紅毯子上。

　　  見狀，眾人不由低聲議論：“一個破墨扇值多少錢啊，我看他八成就是來找茬的。”

　　  “都閉嘴。”

　　  明訶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眼底的警告之意十分明顯。

　　  待眾人安靜下來後，楚蓁便抱著永瑤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紅毯子走去，然後將剛滿百日的永瑤放在毯子上。

　　  “殷公子。”

　　  楚蓁一邊逗永瑤，一邊說：“你瞧，永瑤長得，是不是與殷謠極像？”

　　  聞言，殷以懷下意識朝正笑得開懷的永瑤看去，竟一時失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忽然開口道：“像，又不太像。殷謠是殷謠，永瑤是永瑤，即使長得再相像，她也不是她。”

　　  說完，他緩緩擡頭，認真地說：“陸永瑤有著隻屬於自己的神韻，獨一無二。她不會成為任何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模仿。”

　　  因為，她就是她。

　　  “你說的不錯。”

　　  楚蓁微微一笑道：“她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可你為何要將墨扇贈出呢？”

　　  說完，她輕輕推了推已經蠢蠢欲動的小奶娃，示意她可以大展身手了。

　　  接到命令的小奶娃當即趴在毯子上，像隻還未化繭成蝶的蟲子一樣，一步挪一步地將紅毯上的東西玩了個遍，誰也看不出這丫頭到底喜歡哪個。

　　  就在這時，小奶娃伸手抓住了墨扇，好奇地打量了片刻，忽然將墨扇上的流蘇吊墜猛地扯了下來，然後將被捏得皺巴巴的墨扇往旁邊一丟——

　　  小奶娃臉上的嫌棄，別提多辣眼睛了。

　　  “咳。”

　　  楚蓁清了清嗓子，解釋道：“這丫頭就喜歡玉石這類耀眼的東西。”

　　  對於墨扇這種黯淡無光的東西，她沒有直接撕了就不錯了。

　　  “耀眼的東西……”

　　  殷以懷定定地盯了小奶娃半響，忽然輕笑出聲來。“果然，她們不是同一個人，殷謠她……最喜歡深沉的東西，這把墨扇，還是她親自挑選的。”

　　  “是嗎？”

　　  楚蓁斜睨了他一眼，“可你見過殷謠穿過顏色深沉的衣衫嗎？”

　　  此話一出，殷以懷頓時怔住了，他滿眼不解地看著眼前淡定自若的女人，有什麽東西隱隱要呼之欲出。

　　  隻聽見女人說：“你確定她所挑揀之物，不是在暗諷你以往的行事黑暗，詭計多端？”

　　  深沉的顏色並不適合殷以懷，像殷謠這般心思細膩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她偏偏挑了她最厭惡的，又不適合對方的顏色送給殷以懷，其中的意思，不難猜到。

　　  “原來是這樣。”

　　  殷以懷怔怔地看著那墨扇許久，一言不發地蹲了下來，那將把墨扇拾起，默默地收了起來。

　　  他終於明白，殷謠為何會忽然如此絕情地離開千機閣。

　　  原來往事的種種，都隻不過是她的旁敲側擊，也是她離開自己的征兆。

　　  “我好傻……”

　　  殷以懷扯起一絲苦笑，眼眶中的霧水漸漸將他的視線模糊。

　　  那些被他深藏了許久的回憶，忽然似猛獸，似洪水，在此刻瘋狂地洶湧而來，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忍不住按了按鈍痛的太陽穴，正要歎息，面前的小奶娃忽然伸出手，將手中的玉珠遞給他。

　　  “嗯？”

　　  殷以懷不解地看著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伸手去接，面前的小奶娃便衝他展顏一笑。

　　  這一笑，瞬間掃清了他心中的陰霾。

　　  他緊緊地攥著那顆玉珠，恍惚地想著，這種心被溫暖的感覺，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了？

　　  可惜，他已經記不清了。

　　  殷以懷伸手摸了摸小奶娃的腦袋，在眾人防備的目光下，低聲說了一句：

　　  “謝謝。”

　　  ……

　　  五年後，璿璣谷口。

　　  一個身手矯健的男孩憋著一口氣，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女孩的面前，委屈地憋著嘴說：“我也要去！”

　　  “這……”

　　  女孩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男子，遲疑地說：“可是乾爹說了，他不通機關術，帶上你也沒用。”

　　  她可是要出去遊歷的，這小子湊什麽熱鬧？

　　  見陸永瑤軟硬不吃，陸永意隻好將目光放在她身後的男人身上，小心翼翼地問：“乾爹，你就帶我一起去吧？”

　　  “乾爹？”

　　  殷以懷皺起了眉頭，頗為嫌棄地俯視著他，輕蔑地說：“本座何時認你做乾兒子了？再者，本座也不可能收你做乾兒子。”

　　  “為什麽？”

　　  陸永意傻眼地看著他，“我娘說了，做人不能那麽膚淺，你不能看瑤瑤長得好看，就偏心啊！”

　　  說完，他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笑呵呵地說：“況且，我長得也不賴啊。”

　　  那自戀的模樣，讓眼前這對父女大翻了一個白眼！

　　  這嘚瑟樣，準是被喬朝川給慣出來的！

　　  “呵。”

　　  殷以懷冷笑了一聲，“你除了這副皮囊，一無是處，也好意思跟著本座遊歷？”

　　  說著，他摸了摸女孩那毛茸茸的腦袋，譏笑著問：“瑤瑤會哄人開心，你會麽？”

　　  “我——”

　　  男孩被噎得瞪大了雙眼，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又聽見這個過分的男人說：“你成日裡就知道闖禍，練功學武機關術，樣樣不精。與當年的陸千墨相比，你遠遠不及，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裡與本座談條件？”

　　  也不知是男人的話觸及了他的自尊心，還是骨子裡的不服輸，陸永意一臉羞憤地盯了殷以懷半響，咬牙切齒地說：“我會讓你心服口服地認我做乾兒子的！”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每一步都帶著滿滿的怒意。

　　  竟然敢小瞧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這裡，陸永意腳下的速度便更快了，很快就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