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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

　　第一縷陽光照進了他們房間。

　　沈夕夕的椅子就在裴玄的病床旁，她側身靠着椅背，身體微微蜷縮，睡顔安和恬靜，小臉微微向外散發着溫熱的氣息。

　　昨晚不知忙到幾點，總之等給裴玄喂下藥後，那片落地窗外已經能看到蒙蒙亮起的顔色。

　　她又在病床前守了一會兒才睡着。

　　本來是沒想睡的，她要觀察裴玄服完藥後的反應，但身體撐不住了，像是大腦發出最後的求救信号，她自己都沒意識。

　　十四個小時的飛機她一直沒合眼，之前回國準備發布會也都在熬夜。

　　導緻她就那麼靠着椅子失去意識，而且此刻睡得特别熟。

　　對病床上裴玄的變化也一無所知。

　　又過了一小時，晨光從朦胧微曦變得明亮耀眼。

　　那片陽光照在裴玄蒼白的臉上，卻仿佛冬天結束後的第一道暖陽，帶來從石縫間破土而出的盎然生機。

　　男人紙一樣的唇色被陽光擦紅，臉上也曬出令人感動的皿色。

　　潔白寬敞的病床上，裴玄淡薄的眼皮下眼仁動了一下。

　　護工阿姨從門外進來，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對于夫人沒有進屋休息而是守在先生病床前的畫面已經很習慣了。

　　她輕歎一口氣，往廚房去給夫人泡茶水。

　　等她端着茶杯從外面回來，走到病床旁。

　　彎身要叫請夫人前，餘光掃到病床的方向。

　　不知看到什麼，臉色猛然一變！

　　又愣了一秒，突然激動地喊，“夫人！先生手動了！他剛剛手動了！！！”

　　熟睡中的沈夕夕渾身打了個激靈，身體條件反射地要起來，但忘記自己此刻正靠在椅子上，一下子失去平衡，連身體帶身下的椅子都在朝旁邊倒——

　　千鈞一發之際，病床上的男人猛地睜開眼，結實有力的大手拉住即将摔倒的太太。

　　沈夕夕被維持住平衡，反應過來什麼，頓時看了過去，下一瞬，對向男人那雙深邃幽暗的眼！

　　沈夕夕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那雙眼、以及那雙眼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太想念了！

　　淚水瞬間充盈眼眶，雖然裴玄昏迷的時間不到兩周，但仿佛已然隔了一整個世紀！

　　裴玄拉住太太，跟着晲向護工。

　　眼神也立刻變得鋒利又冷厲，仿佛淬滿寒星。

　　這是護工阿姨第一次見到醒來後的模樣，縱然俊美無度，但顯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可怕很多。

　　她哆嗦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失态。

　　連忙點頭道歉，但也知道先生醒了這件事有多重要，趕緊跑出去通報。

　　“醫生！”

　　“先生醒了！！裴先生真的醒了！！！”

　　傭人無比喜悅的通報聲由近及遠，清晨安靜的走廊瞬間被喚醒。

　　陸續響起開門聲，腳步聲，還有各種語言的驚訝語調。

　　電梯“叮”一聲打開，沈家老兩口正好從裡面出來。

　　身側還有在一樓大廳遇見，正好過來探望病人的卡薩，以及幾名助理。

　　聽說他的乙方用了新藥，今天有可能醒過來，卡薩特意來看看。

　　他們都沒聽到傭人說的話，但光是看到傭人欣喜若狂的表情也都是一頓。

　　跟着，走廊裡那些匆忙的身影全部朝向裴玄病房的方向。

　　趕來的專家醫生，還有陸博文。

　　幾秒後，電梯裡那幾人也迅速加入人流。

　　然而當所有人趕到病房門前，站在最前面的人卻不敢莽撞開門了。

　　隔着玻璃窗看到病房裡面，裴玄半倚在床頭，醒過來的男人氣色恢複一些，身形依然寬闊，隻是比之前瘦了些。

　　他懷裡抱着隻小貓……

　　沈夕夕緊緊窩在裴玄懷裡，也不在乎此刻是在哪兒了，外面會不會有人看到。

　　裴玄醒了，哪兒顧得上别的？

　　緩解尴尬的咳嗽聲在門外此起彼伏地響。

　　沈晨碩和劉曼文相視而笑，卡薩眼氣地撅嘴，就陸博文感動得稀裡嘩啦。

　　“咱們一會兒再進去吧，”沈晨碩咳了咳，對向專家們解釋，“讓孩子們先平複一下心情。”

　　專家們愣了愣，“沒問題！現在人已經醒了就是最好的消息，晚一些再檢查也不礙事！”

　　卡薩挺識趣的，“既然裴已經醒了我就放心了，一會兒還有應酬，我就先回去了，麻煩二老幫我跟裴說一聲。”

　　陸博文也立刻道，“總裁醒了的事我先通知集團那邊，高層們聽到肯定高興壞了，這下好了，總裁一醒，那些野心勃勃的家夥們全都得傻眼！”

　　實在太激動了，他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但此刻大家都一樣，沒有人會挑揀他的毛病。

　　等烏泱泱的一衆人終于離開，裡面，裴玄警告的視線從門口移走。

　　寬大的手掌扣着女孩飽滿圓潤的後腦勺，細細摩挲，發絲之間摩擦的觸感十分柔軟，令人神經松弛。

　　他醒了。

　　是真的死裡逃生。

　　一如沈夕夕的感動，他也有種很久沒有見到太太的感覺。

　　跟一些同樣長期昏迷後醒過來的人不同，昏迷的過程中他聽不到任何外界聲音，整個人就像被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罩住，被屏蔽掉外界的一切感官。

　　所以他當然也感受不到這段時間太太是如何在旁邊細心照顧自己，幾乎二十四小時沒有離開。

　　隻不過雖然感受不到，但他想象得到。

　　看到太太那張比他出差前明顯瘦了兩圈的臉，他心疼到身上都泛起冷意了。

　　沈夕夕怕他擔心公司的事，等止住眼淚、最初那勁兒過去，就一咕噜從他懷裡爬起來，坐在床上，跟小秘書似的彙報這幾天裴氏的情況。

　　裴玄拉着她手，人靠在床頭看她，看着那張小嘴不停地一張一合，腦子裡想的卻全都是該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内把她喂胖。

　　“對了，給你看個東西！”

　　不知想到什麼，沈夕夕小表情有些得意了。

　　從手機裡找出自己當時發布會上精彩表現的視頻，靠過去跟裴玄一起看。

　　“這是什麼，”男人拿過手機幫她擎着，同時低聲詢問。

　　視頻裡沈夕夕正好出場，裴玄濃眉蹙了一下。

　　“裴氏的新聞發布會，”沈夕夕說，“我幫你主持的～”

　　“怎麼樣？沒給你丢臉吧？”

　　眼尾眉梢都飛揚着喜悅，那可是所有人都許久沒在沈夕夕臉上看到過的。

　　不過她這兒雖然興緻勃勃，可裴玄卻越看視頻臉色越冷沉。

　　特别是看到記者提問環節。

　　聽着他們提出的犀利問題，裴玄記住了那一張張不懷好意的臉。

　　凡是在他不在的時候為難過太太的人，都會一一得到裴氏總裁的貼心“寵愛”。

　　看了幾分鐘，裴玄将手機扣下，扯着手腕把太太身子拉低，親吻她額頭。

　　沈夕夕閉了閉眼，感受到他涼薄的唇上傳來的絲絲溫度。

　　雖然他有潔癖，但他從來就不是個惜命的人，甚至可以說他對活着這件事沒有留戀。

　　不然也不會輕易開始服用那種藥物。

　　但此刻心裡一個巨大的念頭，還好他醒了……

　　“看來以後太太不希望我出差的時候，我應該聽太太的話才是，”裴玄半開玩笑的語氣，這會兒已經逐漸回憶起一些當時的情況。

　　沈夕夕兩隻手捧着他的臉，眼睛裡閃着瑩瑩潤潤的光，那一定是在看她最珍愛的至寶。

　　“沒關系了，”她鄭重又認真地說，“這次的事過去了，你醒了，就再也不會有事了。”

　　她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甚至比當初抓到伊芙琳和劊子手時還要更加的踏實。

　　這一劫早晚要來，這次順利過了，那句話怎麼說得來着？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有她這個小福寶在，她家先生必定福澤深厚！

　　“我叫醫生進來給你檢查吧，還是早點檢查完放心，”沈夕夕說我就要行動。

　　可剛要轉身，一隻手腕被裴玄捉住。

　　她被那不算大的力道扽了一下，回頭，裴玄幽邃深沉的眼眸瞧着她，隐隐帶着點疑惑，仿佛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沈夕夕微歪了下頭，“？”

　　“我走前你很不放心，看得出來，你很不希望我來z市，”裴玄将她那隻手貼回自己臉頰上，斜額看向她，柔和的嗓音裡藏着點試探的意思，“夕夕，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沈夕夕眼皮一滞。

　　看向他，連身子也僵了下。

　　“知、知道什麼呀？”沈夕夕笑眯眯地反問。

　　要說裴玄剛剛那樣問，如果是換做别的夫妻，說不定會誤以為是丈夫在懷疑太太是不是跟自己出車禍的原因有關。

　　這兩個人不會。

　　裴玄不可能那樣誤會，而沈夕夕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

　　但此刻兩個人裡，一個确實是在試探，而另一個人也着實是很心虛。

　　隻不過，都是因為别的原因。

　　裴玄隐約想起他車禍前最後看到的畫面。

　　他竟然……親眼看到了自己會出事故的瞬間。

　　就在事故發生前的幾秒。

　　他可以非常确定，他确實看到了，這并不是創傷後的記憶錯亂。

　　正因如此，他才來得及在車子墜海前打開天窗，提供逃生的關鍵機會。

　　但這件事非常的僞科學，就算是藥物依賴而産生的幻覺，也不可能跟真正要發生的事完全重疊。

　　沈夕夕趁他思考的時候摁了呼叫鈴，醫生敲門的聲音打斷兩人間的微妙氣氛。

　　“你乖乖躺着，我去開門！”沈夕夕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跳下床去開門。

　　裴玄收斂神思，拾起擺在床頭的眼鏡戴上。

　　裴玄醒過來後，要做的檢查也比昏迷時更加詳細，病房裡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裴玄是最不喜熱鬧的，但想到這些都是在他昏迷時陪着他太太的人，便忍住了沒開口攆人。

　　他跟沈晨碩和劉曼文道謝，态度謙和誠懇。

　　旁的人他沒怎麼理。

　　專家助理在旁邊三、兩個湊在一起，低聲議論的音色壓抑着興奮。

　　很顯然，那位病人醒過來後更加令人驚豔，别管是那雙深邃眼睛的顔色，還是他身上的那種氣場。

　　他們醫院的病号服是純白色的，因為本身就是很注重服務對象的私立醫院，病号服要比普通醫院的質感更好。

　　但也不管怎麼說那也是病号服，而且是統一款式的，樓下其他患者穿的也都一樣。

　　可讓人不由咋舌的是，那男人穿起來，感覺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不僅矜貴雅正，而且肩寬腿長的身材比例更是天生的衣架子。

　　沈夕夕跟專家一起讨論裴玄的檢測結果，裴玄則坐在靠窗子的單人沙發旁，手邊的茶幾上是厚厚一摞資料，陸博文站在旁邊彙報這段時間的集團事務。

　　“……總裁，以上就是最近一周的各部門市場反饋……”陸博文彙報了得有一個小時，這會兒口幹舌燥地但也不覺得累。

　　總裁醒了，他們集團上下幾萬人的主心骨就有了！！

　　裴玄将那份的資料放回他手上，同時斜睨他一眼。

　　陸博文這會兒還是有些狼狽的，頭頂的繃帶倒是沒有之前厚了，上藥的位置上能透出點顔色，但腿上的石膏還沒拆，這會兒站着的姿勢，腋下還夾着拐杖。

　　其實可以坐輪椅，但特助進行工作彙報卻跟總裁平起平坐，陸博文咋想都覺得不太合适。

　　裴玄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不錯，你也活着。”

　　資料“啪”一聲落在陸博文手上，陸博文慌忙接住。

　　他“嘿嘿”地笑了下，“多虧了總裁有老天庇佑，要是天窗沒打開，我現在絕對小命嗚呼！”

　　裴玄指尖在沙發扶手上緩慢地敲了敲，嗓音驟然冷厲，“那個人呢。”

　　陸博文反應過來總裁的意思，立刻正色回複，“回總裁，司機當場身亡，法醫的檢查報告夫人那兒有，總裁放心，夫人一直在調查您出事的原因……”

　　他聲音突然卡殼兒。

　　裴玄看着他的眼神陰沉。

　　“抱歉總裁！”陸博文立刻低頭認錯，“是我失職！這種事不該麻煩夫人！”

　　要以前他肯定說不出像剛剛那麼蠢的話，可這段時間裴玄不在，沈夕夕一手扛起了集團上下所有的事。

　　實在太讓人有安全感，以至于陸博文都忍不住想依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