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遊泳池周圍都很滑，小朋友們嚴禁在遊泳池四周打鬧。

　　一旦發現，會給予很嚴厲很嚴厲的處罰。

　　第二，遊泳池内部的設施很全面，還會有很矮的兒童專用跳水台，但是還沒有上過遊泳課的小孩子，未經教練允許，是絕對禁止從遊泳池台跳水的。

　　剛偷偷爬到跳水台上，準備往下跳的調皮小男生，聽到這句話，立刻收回了小腳步。

　　“哇，教練叔叔好厲害哦！”

　　“好有威嚴呀！”

　　小孩子們七嘴八舌。

　　規矩講好後，正方形臉的教練就開始正式授課了。

　　教練先讓會遊泳的小朋友們舉手，然後就大概測試了一下，将小朋友們分為兩撥。

　　會遊泳的由助教帶着進行強化培訓，不會遊泳的則由教練親自帶。

　　小寶和巴布吉分開了。

　　小寶很奇怪，為了能分到教練手下，他明明很确定地說自己不會遊泳，但最後他仍然被分到了助教那一組。

　　小寶找助教理論，助教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小弟弟，你剛剛水下憋氣的時間比叔叔都長了，怎麼可能不會遊泳呢？别跟叔叔開玩笑啦，叔叔一看你就是遊泳小健将！”

　　小寶，“……”

　　是他疏忽了。

　　巴布吉那邊就比他順利許多，不僅成功通過了教練的測試，而且還被教練當做天賦最差的典型選手貼身教導，得到了能跟教練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小寶佩服地沖巴布吉豎起大拇指。

　　巴布吉，“…………”

　　糾結了得有半分鐘，在小寶少爺面前的面子成功戰勝了良心，他也沖小寶少爺回比了個大拇指！

　　……

　　……

　　巴布吉穿了一身向日葵般明黃可愛的小泳衣，明明不會遊泳，可兩條小腿細細地杵在地上，像是紮了根一樣，很堅定似的。

　　把不會遊泳的小朋友組織在一起，教練第一個教的就是吸氣方法。

　　想學會遊泳，最重要的就是學會不用鼻子吸氣。

　　遊泳時用鼻子吸氣最容易引起嗆水，所以小孩子們下水前如果嗆了水，首先要張大嘴做深呼吸，哪怕喝上幾口水，也一定要張大嘴，千萬不能用鼻子喘氣。

　　教練教導了要領後，便看管着小朋友們一起進行換氣訓練。

　　巴布吉冷不丁下水不會張大嘴，自然反應的隻會用鼻子，這樣就很危險。

　　教練就親自跟他示範怎樣用嘴呼氣，又細又密的氣泡從巴布吉嘴裡呼了出來，巴布吉學着教練的樣子，慢慢也學會用嘴呼氣。

　　可到了後面學遊泳姿勢時，巴布吉又遇到瓶頸。

　　他不會自由泳，不會蝶泳，更不會仰泳。

　　學了一個小時，就隻會蛙泳。

　　兩條小腿彎曲着反複蹬伸，小手伸到前面劃開。

　　連同樣沒有基礎的小朋友們都學會自由泳了，小女生們都在練習更優雅的遊泳姿勢，巴布吉在一群女孩子間顯得格格不入，他隻要一被教練放回水裡，就立刻像隻小青蛙似的。

　　完全是出自本能的求生反應，遊的一點美感都沒有。

　　雖然教練一直在旁邊鼓勵他，說以他的資質能學會蛙泳已經很不容易，但巴布吉依然對自己不滿意，特别當小寶看向他的時候，他就特别容易緊張。

　　不知道是不是對“女孩子”的偏愛，一整節課的時間，方形臉教練尤其注意巴布吉。

　　下課以後小朋友們議論起來。

　　“教練叔叔好有耐心哦，軒轅麗那麼笨，但是教練叔叔一次也沒有說過他，我已經跟媽咪說了給我辦卡，下次我還要上教練叔叔的課！”

　　“我也是，教練叔叔人好好！”

　　“夢夢也喜歡教練叔叔！”

　　巴・軒轅麗・布吉看到幾個正在議論教練的小女生，都是剛剛課堂上鼓勵過他的人，這會兒正說着以後還要來上教練的課，巴布吉抿了抿唇，勇敢地走上去。

　　“你們要小心那個教練，那個教練……總之，你們還是去别處上課叭！”

　　他擔心小朋友們會遇到危險。

　　小朋友們沖着他眨了眨眼。

　　可很快，一張張小臉蛋卻同時變了味兒。

　　“軒轅麗，你怎麼可以說教練叔叔壞話？”

　　“教練叔叔對你那麼好，你卻讓我們找别的教練！”m.zX.

　　“軒轅麗太自私了！”

　　巴布吉怔愣住了。

　　經過這一整節課，小朋友們對教練非常信任，反倒将巴布吉的勸告視為不知好歹，自私的表現。

　　小朋友們的‘正義感’總是來得洶湧又莽撞，大家對群起而攻之，聲音也越來越大。

　　巴布吉原本就瘦小，被圍在中間，身上逐漸發抖。

　　他腦子裡逐漸混亂，眼前那一張張帶有些許攻擊性的面孔，漸漸跟邊境時的一些片段重合。

　　他手足無措，垂在身側的拳頭也越攥越緊。

　　這樣下去，他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

　　就在這時。

　　一隻冰涼但堅定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們在說軒轅麗。”

　　同時，小寶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

　　巴布吉迅速回頭，看着小寶。

　　小寶壓低聲音，“不是你，巴布吉。”

　　就幾個字，卻瞬間讓巴布吉冷靜下來。

　　仿佛有魔力一般……

　　＊＊

　　樓上影樓的照片洗出來了，小寶回到了自己外公、外婆身邊。

　　雖然這一趟沒有見到那名危險分子，但也不算是完全沒有收獲。

　　不過回家的路上，小寶從外公那裡得到了自己媽咪要晚幾天回家陪他過年的‘噩耗’！

　　小寶手指捏住眉心。

　　好煩。

　　劉曼文在車上欣賞着照片，臉上都是心滿意足的表情，她看到其中幾張，表情微微一頓，跟着就笑了，她把那幾張照片交給小寶，“寶貝，你的那個小朋友呢？‘她’回家了嗎？”

　　小寶接過照片，“我問問他。”

　　他給巴布吉去了通電話，同時看向手中的照片……

　　最上面一張，是他跟巴布吉穿情侶禮服，對着鏡頭筆芯的那張。

　　小寶，“……”

　　不得不承認。

　　巴布吉……

　　還挺上相的……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小寶問他坐沒坐上車子。

　　巴布吉停頓了幾秒，“坐上了，還有幾站就到家了……小寶少爺放心。”

　　雖然小寶平時出行沒有坐公交車的經曆，但也能聽出電話那段有些過分安靜，小寶微微蹙了下眉頭，“你确定？”

　　巴布吉摸了摸小鼻尖，“當，當然了！”

　　“小寶精明又深沉的銳眸微斂，他朝着手機微微偏頭，“可我怎麼覺得……你在說謊？”

　　巴布吉慌張一秒，“沒有啊！巴布吉現在已經到了xx站，還有四站就到家了！”

　　小寶看一眼媽咪送他的小天才兒童手表，“……”

　　按照他們分别的時間來看，巴布吉确實應該到達那一站了。

　　“那就好，早點回家，”小寶微眯了眯眼，淡淡說道，“到家了給我發信息。”

　　巴布吉小臉一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布靈布靈的閃，“好，一定！”

　　然而當那邊電話挂掉，巴布吉擡起頭來，卻再次看向兒童樂園的門簾……

　　依然是那個充滿奇幻色彩的兒童樂園大門。

　　此刻的巴布吉，雖然還戴着假發，保留着小女孩的僞裝，但身上華麗麗的可愛衣服已經換下來了。

　　他穿得十分簡單，一身素黑色的便服，戴着一頂迷你的黑色鴨舌帽。

　　巴布吉剛剛确實撒謊了。

　　作為曾經被高個兒雇傭的殺手，現在兇手搞出這一切，他覺得跟自己也有密不可分的關系，他想要亡羊補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小寶少爺跟他一起冒險。

　　這會兒到了晚高峰時間，客流量又是他們之前的一倍，巴布吉社恐，就沒直接進去，他坐在兒童樂園門外的小長椅上。

　　巴布吉沒有吃飯，他花了四塊錢買了一根西瓜頭弟弟說很好吃的烤腸，然後回到長椅上，提了提自己肩頭的小書包，一口咬掉了半根烤腸。

　　大眼睛掃向入園門口的位置。

　　今天他已經背着自己的小書包進去過一次，說明裡面并沒有那種程度上的安檢儀器。

　　他早就做好了自己再來一次的準備，所以其實不僅小寶是有備而來的，巴布吉也是。

　　背包裡沉甸甸的東西，那是他所有家當裡最值錢的一件，是他工作的‘工具’，也是他用來保命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拿出來。

　　巴布吉吃完一整根烤腸，整個人也仿佛有了力氣。

　　他緊緊抱着自己的小書包，坐在長椅上，看着面前人來人往，視線貼着鴨舌帽帽檐下方，冷靜而睿智。

　　此刻的小男孩，跟平日裡待在小寶身邊時‘霸總的小嬌妻’感覺完全不同。

　　清清瘦瘦，但也十分幹練。

　　眼神裡更藏着一種說不完道不明的冷淡與危險，這才是那個邊境最小傭兵原來的模樣。

　　巴布吉目光很快鎖定一處。

　　随着扶梯下行，湧動的客潮間，巴布吉清晰地瞥見一個身材很高挑的小醜……

　　兒童樂園有很多發傳單的小醜，但這個人，個子尤其高大。

　　這人是剛來的，身上已經穿好了玩偶服，面部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小醜很敬業，也不說話，就不停地給站在自己周圍各色客人發放傳單。

　　巴布吉盯着那名小醜。

　　縱然周圍人流密集，歡聲笑語，但落在巴布吉眼睛裡，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小醜随着人流進入兒童樂園，因為小醜手上拿着活動力度極大的傳單，所以他身邊總是圍着很多人。

　　巴布吉并不着急，他很有耐心地等待。

　　直到時間漸漸晚了，越來越多的小朋友從出口離開，兒童樂園門前漸漸安靜下來，就連燈光都暗了幾盞。

　　直到最後一個小朋友離開樂園，小醜才緩緩返回入口處。

　　巴布吉注意到他一直微低着頭，在兒童樂園裡，很少見到這樣的工作人員。

　　要麼是他今天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要麼是他本身……就對這項工作沒有任何興趣……

　　小醜看着确實很高，但因為小醜身上穿了充氣服飾，巴布吉也不确定他腳下有沒有踩東西，或者說哪一部分才是他真正的頭部。

　　巴布吉沉默兩秒，擡手壓低頭頂的鴨舌帽，隻露出兩隻用假發變成的小辮子，支棱在兩邊，巴布吉提一口氣，慢慢朝小醜走了過去。

　　小醜正準備将遊樂園閉關閉，身後一道奶裡奶氣的嬌嫩小嗓音響起。

　　“小醜叔叔，”巴布吉用小寶幫他鑒定過的可愛嗓音說道，“我想進去再練習一會兒遊泳，請問還有時間嗎？”

　　他僞裝得很好，聽不出一點平日裡的唯唯諾諾。

　　小醜回頭，透過充氣腦袋的卡通大眼睛網格，看到一個小女娃娃站在自己面前。

　　小女娃娃頭頂戴着帽子，看不清臉，但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小醜微微歪了下頭。

　　這小孩子給他的感覺有些莫名熟悉。

　　那瘦到皮包骨頭的羸弱身材，莫名令他非常讨厭。

　　但是小孩子的聲音和活潑的語調卻是他完全陌生的。

　　小醜掃見她手裡抱着的遊泳服，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醜暫且壓抑住心底的暴力因子，點了兩下頭，擡手，将僅剩的一小摞宣傳單遞到她面前。

　　往上擡了擡。

　　小醜在示意巴布吉可以領取一張，這樣一會兒進去就可以免費了。

　　保險起見，巴布吉沒想領。

　　他甯可多出一份錢。

　　然而巴布吉轉身要往園裡進，小醜卻執拗地抓了一下他的肩膀。

　　巴布吉感受到那力道很大，一瞬間，他更加堅定了心底的猜想，精神也更加緊繃起來。

　　他絕對不是平常的工作人員！

　　巴布吉轉頭看過去，下一秒，整個人從頭發絲兒到腳趾頭，瞬間一僵。

　　小醜因為抓他一下的那個動作，胳膊和手掌的充氣服飾中間，露出一絲縫隙。

　　按理說那個位置就算露出來一截也看不出什麼，所以小醜并未在意。

　　但巴布吉卻看到了讓他沒法忽視的線索。

　　映着兒童樂園的燈光，小醜露出的那一小截皮膚上，分布着茂盛的黑棕色毛發。

　　雜亂無章，微微蜷曲着。

　　那是在高個兒舉起他的寶貝小狗狗重重扔下時，巴布吉也曾注意過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