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瑤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救命恩人」,一直沒有說話,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王氏隻好彎腰向來人緻謝。不管怎麼,人家過來是在釋放善意,而且聽言語間的意思,還是一位身上有官職的將軍,她商賈出身,得罪不起。
那男子見王氏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便沒了下文,也覺得不滿,這一切,和荊州城裡給他傳出來的消息一點都不一樣。
本來說,讓他在城外候著等施粥的那邊弄出民亂,出了人命,他再過去救人,趁機把亂子弄的更大,多殺幾個災民,把事情弄大之後,再讓人結果了王氏,悄悄把梁婉兒帶走,就說是從民亂中救出來的,帶回自己營中,住上個把月,等她清白已毀,再告知她的親爹梁滿囤。
到時候,挑明了做個小妾,讓她爹送上豐厚的嫁妝,自己人財兩得不說,還給主子辦好了差事,以後追究起荊州城民亂的皿案,自己這個年輕美貌的小妾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當事人。
結果,民亂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去的幾個地痞流氓當場就被人家抓了。還沒等再找人過去,王氏和一群災民就帶著被捆住的地痞流氓向著荊州城的反方向走了,無奈,他隻好派了兩個手下帶著荊州城裡的那些人裝成匪徒去半路劫持,想著冒充成土匪殺了所有人,劫下樑婉兒,以後就說睿王賑災不利,土匪橫行。
沒想到竟然全軍覆沒,就連他身邊那個身手不錯的親信,也才上來隻出了一招,僅僅傷了一匹馬而已,就被人踢出圈外,如今生死不知。
這時,剛剛四散逃開的老弱病殘又緩緩聚了回來,遠處的田間地頭也開始有人向著這邊張望,雖然不敢靠近,也開始在遠處越聚越多。
剛才在腦子中一閃而過的調兵殺人的念頭徹底消失在男子的腦海中。
機會稍縱即逝,男子收了殺人的心思,關心的對著王氏說:
「王夫人,你們受驚了,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有個軍營,那裡比較安全,不如我護送你們到那裡先休息一下,再追究這些匪徒的責任。」
王氏心想,這些人估計都已經死透了,還追究什麼責任?
她也不願意去什麼軍營,那裡都是男子糙漢,她一個婦人還帶著婉兒,景姑娘雖然能打,但也是一位小姑娘,進了軍營,三人的名聲還要不要?
這個自稱將軍的男人,嘴上說的好聽,實則講話欠考慮。
但王氏不敢拂了眼前之人的面子,隻是委婉的推辭著。
男子見王氏不從,頓時闆了面孔,有些倨傲的說,
「王夫人,雖說你們是遇上了匪徒,但這裡畢竟死了這麼多人,我身為朝廷命官,不能不管,我看你還是跟我回去說清楚吧。」
這是軟的不行上硬的了?
王氏心中一沉,她覺出這個男子有問題,卻又不敢硬頂,隻能拿些言語支吾應付著。
男子眼看著越來越不耐煩,水瑤忽然在一旁開了口,
「將軍是在哪個軍營任職,可有能證明身份的官諜文書?姓名官職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又怎知你不是歹人冒充的,怎敢跟你走呢?」
「我是……」男子剛要說出自己的身份,又像是想起什麼警惕的收住了口,
「你一個小娘子,沒有資格知道本將軍的身份。」
水瑤嫣然一笑,
「那我們也沒有義務跟著你回軍營。」
眼見那男人要發作,水瑤接著又道:
「況且,即使你真的是軍中的將軍,也無權越界接管這地方境內的事物,這裡是徽縣境內,此地已經離縣衙不遠,我們會到縣衙報官處理,就不勞您的大駕了。」
「哼,徽縣二十多天前遭遇水患,縣令都被大水淹死了,你上哪兒去報官?小娘子不肯跟我去營中,莫非是有什麼不可見人的勾當?」
那男子臉色越來越難看,開始咄咄逼人。
水瑤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見遠處一聲大喝,
「誰說徽縣的縣令淹死了,我這不好端端的在這裡嗎?哪個狗東西敢造本官的謠言?看我不抓他回去挖溝。」
聲音過後,一匹白馬狂奔而來,馬上赫然坐著玉樹臨風的端木淵。
水瑤微微有些訝異,剛才那聲音分明不是端木淵。王氏也很吃驚,難道剛才幫自己施粥幹活打地痞的年輕人就是徽縣的縣令大人?
在眾人的矚目之中,端木淵的白馬已經跑到了眼前,他一勒韁繩,白馬前蹄擡起,嘶鳴了一聲,原地踏了幾下,停了下來。
一個渾身沾滿泥點子的年輕人從端木淵的身後探出頭來,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翻身搶在端木淵的前面下了馬,走上前來。
眾人這才看清,他果然身上穿著一件已經破舊的官袍,上面還濺滿了泥點子和一些顏色不明的汁水。
他的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中年男子身上。
「看來就是閣下要讓我淹死在大水裡是吧?真是讓您失望了,我顏如玉命硬了點,還活的好好的呢?」
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徽縣縣令顏如玉。這時,那些年邁的老人也大著膽子從後面跑上前來。
「顏縣令,您怎麼來了?」
「顏縣令,我們正準備去縣衙找您呢,結果路上遇見匪人了,哎呀呀,您看看,死了好些人啊。」
「哎呀,顏縣令,您今天用沒用過飯食啊,我這裡還有稠粥,要不要倒一碗給您喝啊,就是這粥裡被那些懷中撒了沙子……」
「我倒好了,倒好了,顏縣令,我這碗是好粥,我喝的有沙子的,把這碗乾淨的留下了,您喝,您趕緊喝。」
於是,一片皿泊之中,一群人放下了剛才的爭論,都看著徽縣縣令顏如玉「吸溜,吸溜」的喝著一碗涼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