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見右相與老相爺并無不快，這才立即跪下道：

　　“還有，傾城此次遊曆歸來，沒有前來拜見，還請爺爺、大伯贖罪。”

　　沐逸寒搬回沐府沒什麼大不了，可她不懂禮儀，這就不對了。

　　無論右相想要如何責罰，她都可以承受。但絕不能因為此事而牽連範先生。

　　範先生不會在意，但在傾城心中，她應是範先生的驕傲，而不是應該充當深化矛盾的根源。

　　右相急忙攙扶起傾城，歎息道：

　　“快起來，這事不怨你。範、沐兩家的恩怨由來已久，若是青山去了沐府，我也不情願。”

　　這件事沒什麼可責備的，傾城是沐家人，為了沐家考慮也是應該的。

　　傾城順着右相的攙扶站起身，但仍低着頭，态度不便。

　　即便右相原諒她的過失，對于自己的作為她也深表愧疚。

　　“城兒，若是有一天範、沐兩家産生矛盾，你會站在誰的一邊？”老相爺略有所思道。

　　傾城一頓，不明所以。

　　“爹，您怎麼直接就問啊。”右相有些吃驚，他們不是說話了，讓傾城來詢問一番，怎麼就直接問出來了呢？

　　老相爺擺擺手，沉聲道：

　　“立場不同，這是早晚都要經曆的事。直說就好，用不着繞彎子。”

　　對待小輩，老相爺向來寬厚。可對待傾城，他卻總有一種面對君主的感覺。這種感覺很是奇妙，與生俱來的氣勢，令老相爺也不敢小觑。

　　與其模棱兩可，倒不如大大方方。

　　反正，即便他們不說，傾城也能猜到他們的用意。

　　傾城這才明白，右相叫她來的用意。

　　範、沐兩家本就不和，如今沐相雖然收斂，但總歸與範家不是一個政派，争鬥在所難免。

　　可是，兩家表面一向平和，如今儲位之争還沒展開，右相莫不是等不及了？

　　不，不會。

　　傾城想，能夠讓老相爺有此擔憂，必定是他聽了什麼風聲。

　　這一選擇擺在她面前，無論她選什麼都是不對。

　　沐家雖然對她不甚友好，但畢竟把她養大。而範先生又是她心中的導師，尊師重道乃是世間法則。

　　沐家，範家……

　　一時間，傾城有些默認。

　　右相與老相爺不發一言，卻目光灼灼，等待傾城的抉擇。

　　右相有些于心不忍，傾城的年紀和青鸾差不多大，青鸾如今還隻知玩樂，而傾城卻要經收他們的逼迫。隐隐的，在右相心中，對傾城了多了幾分慈愛。

　　傾城明白老相爺的心，但如今讓她做出這樣的抉擇，卻不是一位長輩應該做的事。

　　她上前一步，福身道：

　　“傾城素聞太後與瑾貴妃均為嚴家女，聖上對此多有防備，六皇子聰慧，亦不能得聖上寵愛。”

　　“哪裡聽來的胡亂話，不許亂說。”傾城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右相直接打算。

　　這幸虧是在範相府，若是被有心人聽到，别說傾城，就連範府也逃脫不了幹系。

　　傾城不為所懼，坦言道：

　　“傾城有沒有亂說，爺爺定然知曉。”

　　她看向老相爺，灼灼的目光下全是淡然。

　　老相爺又從傾城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份獨特的感覺，這份獨特，比之皇後更他帶來的震撼更大。

　　“你接着說。”老相爺聲音淡淡的。

　　右相想要阻止，無奈老相爺已開了口，此刻也隻能由着傾城的性子來。

　　傾城接着道：

　　“太後乃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尚且不能安排好娘家與夫家的關系。傾城不過一介女兒家，又如何能夠說清這其中的關系呢？”

　　幫誰，不幫誰，哪怕她今日說了，他日出事她也許不能如此。老相爺此言着實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也讓傾城感到不屑。

　　範老相爺緊盯着傾城，生怕錯過她眼中絲毫的神色。

　　傾城的表情很淡然，哪怕心有氣憤，表面卻也不動聲色。

　　範老相爺眯起了眼睛，長袖一揮，氣惱道：

　　“哼，你在怨我？”

　　傾城不直接回答，而是舉了個例子給他論證，他自然知道後宮事多，可與傾城無關。

　　“傾城不敢。”傾城俯下身，不敢逾越分毫。

　　她的态度甚是小心，表情更是面露惶恐。

　　範老相爺冷哼一聲，看向傾城的目光也越發不善。

　　傾城不以為意，解釋說：

　　“隻是，爺爺給傾城出了一道難題。傾城年紀雖小，但也知道忠君愛民。沐家與範家，雖然政見不同，卻都是為了鳳昭國的百姓。他日無論結果如何，在傾城心中，家人的分量不會改變。”

　　她無法保證什麼，更無法承諾什麼，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有訴說這些。

　　老相爺是何等精明的人，他見傾城心意以定，又說了這樣一番話，毫不客氣道：

　　“也就是說，你會兩不相幫？”

　　傾城沒有否認，坦言道：

　　“有足夠的實力才可以幫助他人，傾城自認能力有限。”

　　有些話她不能承諾，也不能抉擇。

　　範老相爺怒氣道：

　　“哼，是能力有限，還是不想幫忙。”

　　他的語氣毫無客氣，怒氣沖沖的模樣倒與範先生十分相像。

　　傾城不為所懼，擺正姿态道：

　　“範府若有事，傾城定然竭盡全力予以幫助。可若是無端招惹是非，恕傾城無能。”

　　她算是看出來了，範老相爺并非要做什麼，隻是想讓她做出抉擇。

　　可是，她連明天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如何能夠想到以後？

　　即便是範府、沐府真的出了什麼事，她也絕不會眼睜睜看着沐府破滅。

　　她不為自己，也需要為弟弟考慮。

　　範老相爺完全不顧及傾城的身份，他沖着右相怒氣道：

　　“老大，去把你二弟綁回來！”他不和孩子計較，難不成他連兒子也不管不着了嗎？

　　一個“綁”字，揭示了範老相爺内心的憤怒。

　　傾城為範先生打抱不平道：

　　“老相爺，範先生乃當時大儒，您如此作為，令範先生臉上無光。也會您二位的關系越發惡化。”

　　她算是明白範先生為什麼會和範老相爺如此不和，就範老相爺這個脾氣，她也心有怨言。一聲“老相爺”，也讓二人的關系惡化。

　　“你管我！”

　　伴随着範老相爺一聲怒斥，他手邊的茶杯直接扔了過來。

　　傾城一驚，幸而有右相保護，才逃過一劫。

　　“爹，你在幹什麼！”

　　右相大喝。

　　先不說傾城還是個孩子，就憑借她沐家人的身份，老相爺也不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