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誠送了司瓊枝兩本書。
司瓊枝拿過來,發現是作者丹特的英文原版簽名書,待她仔細看時,不僅僅是簽名,還是首發版。
這種首發版的簽名書,早已被炒成了天價。
“是你的珍藏嗎?”司瓊枝問他,“是不是除了這兩本,你也沒其他的了?”
“書籍的價值,在于傳遞的精神,否則就是一堆紙和一些墨迹。這些是紙和墨迹,那些也是,怎麼區分貴賤?
所以,自身是沒有特别重大的價值,值錢是作者的思想。既然都是思想,首版和其他版本表達的思想都是一樣的,又有什麼不同?”裴誠道。
司瓊枝拿在手裡,掂量了片刻。
她其實不太心動。
身為嶽城督軍府的小姐,司瓊枝從小錦衣玉食,見怪了各種奇珍異寶。如果她想要首版書,她早就派人去收集了。
哪怕她父親和兄長退到了新加坡,她家的财富買下整個新加坡也綽綽有餘。
這樣的兩本書,肯定是裴誠的心頭好。
他送給她,這是把一腔赤誠捧給她。如果不收下,他肯定會很失望。
可禮物太過于貴重,又是他特意珍藏的,司瓊枝不太願意奪人所好。
她正在兩難,擡眸間看到了裴誠那鏡片後面眼神的緊張,她的心毫無緣由的一軟。
“謝謝。”司瓊枝接下了。
裴誠的唇角微彎。
他始終内斂,喜怒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麼。
司瓊枝依照往常的眼光,覺得他此刻有點冷漠,可細細一瞧,就會看到他眼睛微小的弧度。
那是很不自然的弧度。
就好像很想笑、卻又用力壓住,壓得有點過頭的那種不自然。
他的開心,至少是他面上表現出來的十倍。
司瓊枝不知為何,也微笑了下,而且耳根發燙,低頭撩了碎發。
“那周末讀書會見。”司瓊枝道。
裴誠點頭。
接下來的兩天,他走路都帶風的。雖然他不說也不笑,可科室的所有人,包括病人,都看得出裴醫生的好心情。
裴醫生高冷得像常年陰沉的天空,突然之間烏雲散盡,陽光普照。
那陽光不夠強烈,像新加坡的冬天,溫暖和煦,每個人都能感受到。
“裴醫生,是有什麼喜事嗎?”有大膽的護士問。
裴誠道:“沒有。”
話雖然這麼說,他卻額外奉獻了一個微笑,笑得那護士面頰發燙,不知裴醫生今天這風流倜傥到底是在抽什麼風。
司瓊枝也看到了。
裴誠并不看她,但他的愉快,司瓊枝清清楚楚瞧見了。
她心裡也好像悄悄開了一朵花。
回家的路上,她想起白天的種種,忍不住笑了。
副官跟她很熟,年紀又不大,比司瓊枝還小兩歲,雖然高大威猛,卻像個活潑的小兄弟,問司瓊枝:“小姐,什麼事這樣高興?”
他時常會跟司瓊枝閑聊。
司瓊枝道:“沒事。”
“小姐,是不是有人追求你?女孩子被喜歡的人戀愛,就會容光煥發。”副官道。
司瓊枝的面頰莫名有點燙:“胡說八道,你才多大!”
副官覺得小姐欲蓋彌彰,笑笑不再追問了。
第二天就是周六。
這周司瓊枝和裴誠都不需要加班,而且周六上午十點就有讀書會。
司瓊枝早早就起來挑衣裳。
她鋪了滿床的裙子,一連試了七八套,都感覺不太滿意。
正好這個時候,顧輕舟來了。
“......你要出門?”顧輕舟瞧着她大張旗鼓的架勢,“這是要約會嗎?”
“不是,就是裴醫生上次說的讀書會。”司瓊枝道,“時間是今天上午,我去看看。聽聞很多同行,我想要留點好印象。”
顧輕舟忍笑。
司瓊枝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麼,立馬道:“不許說。”
顧輕舟攤手:“我什麼也沒說。”
司瓊枝的耳朵尖都紅透了。
她非常的忐忑、緊張,恨不能落荒而逃。
“大嫂,我穿哪一件比較好看?”司瓊枝問。
司瓊枝如今長開了。她十五六歲時就很美豔,如今更加的精緻妩媚,是個随便拾掇就光芒萬丈的佳人。
此佳人穿什麼衣裳都漂亮。
“淡綠色的這件。你很白皙,不太像南洋女孩子,淡綠色能把你的白襯托得更亮,很有活力。”顧輕舟道。
司瓊枝的衣櫃裡堆滿了各種衣裙,比百貨公司的貨架還要齊全。
她淺綠色的衣裳足足有二十多套。
顧輕舟替她挑選了一套無袖掐腰的長裙,又讓傭人拿了雙白色皮鞋給她。
司瓊枝收拾妥當,對鏡自照,覺得很滿意。
“多謝大嫂。”司瓊枝拿起了手袋,“我得走了,一會兒來不及。”
“不用着急回來。”顧輕舟笑道,“玩得開心。”
司瓊枝的臉色再次微紅。
天氣還是很炎熱,她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額頭就起了一層薄汗。
她今天沒有化妝,随便擦了擦汗,收起遮陽傘準備上車時,她聽到了一聲鳴笛。
司瓊枝這才發現,有輛黑色汽車停在她家街道的對面,那株黃盾柱樹下。
推開車門時,穿着黑色西褲、咖啡色長袖襯衫的裴誠走了下來。
天氣熱,他的襯衫挽起了半截,露出他尚算結實的小臂,鏡片似乎也被融化了,他的眼神格外濃烈。
“司小姐,坐我的車子吧?”裴誠下意識推了下眼鏡,“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司瓊枝既然決定和人家出去,就不想拘泥這點小節,顯得扭捏作态,故而道:“好,多謝你。”
裴誠替她拉開了車門。
司瓊枝看到他拉開了後座,一時間啼笑皆非。
她側過頭,無聲笑了幾秒鐘,才把笑容斂去,道:“你要給我做司機嗎?”
裴誠明白了過來。
他胳膊僵硬的關上了車門,拉開了副駕駛座位上的,盡可能緊繃着臉,但眼角又彎了。
司瓊枝上了車。
車子開出了,裴誠和司瓊枝逐漸從那點不适應裡緩解出來,兩人一句一句的閑聊,倒也不尴尬。
“......我有點生疏,不太遊刃有餘。”裴誠對司瓊枝道,似乎是解釋他方才開車門的窘态。
司瓊枝想了想,覺得遊刃有餘的男人,多半是社交高手,不如裴誠這般專一和虔誠。
她道:“我并不欣賞情場上遊刃有餘的男人。”
話題到了這裡,算是一個極大的進步。裴誠和司瓊枝此刻都想:我們是不是要更進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