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依靠着司行霈。
司行霈亦将臉貼在她的額頭,他握緊了她的手。
他們都沒有說話。
對于司行霈而言,他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若是沒有娶顧輕舟,沒有一個寄托,他也許不會容許自己這麼放縱情緒。如今,他暫時悲傷一會兒,他知道顧輕舟在這裡,他什麼都可以做。
剩下的事,等葬禮結束,他在慢慢填補吧。
“輕舟,我沒有你不行。”司行霈低喃。
“我明白的。”顧輕舟道。
車子到了嶽城,司行霈先把顧輕舟送去了顔公館,然後才去督軍府,忙碌葬禮的事。
他們進門的時候,顔新侬正好要去督軍府。
司慕和司芳菲的死,一直是封鎖消息的,為了盡快找到兇手。
棺椁快到了嶽城,才有先頭過來的副官們,将此事禀告了軍政府衆人。
顔新侬換了套鐵灰色軍裝,袖子上綁了黑紗,正要出門。
“阿霈,輕少夫人。”顔新侬目光轉來轉去,很多的話想要問,最後卻不知該撿哪一句問起。
司行霈道:“不要叫少夫人,叫太太吧。”
可以叫司夫人,也可以叫司太太,卻沒必要叫司少夫人。
司行霈為了讓顧輕舟和司夫人區分開,隻讓手下的人叫她太太。也因為司行霈的母親,曾經被人稱為太太,他覺得太太才是最好的詞。
“是。”顔新侬道,“太太好。”
“您好。”顧輕舟眼中發澀。
司行霈道:“太太是新嫁過來的,不太懂葬禮的事,先在你這邊小住,等葬禮安排好了,我再過來接她。”
顔新侬眼底閃過幾抹高興。
他知道,顔太太和孩子們都在等着顧輕舟。
他也有很多的話想跟顧輕舟說。
顧輕舟住到了顔公館,是最好的。
可此前司慕屍骨未寒,顧輕舟面對的困境還沒有真正過去,高興未免不合時宜。
顔新侬眼底的波動很快斂去,他恭敬對顧輕舟道:“太太,請進。”
“你們去忙吧,傭人帶路即可。”顧輕舟道。
正好旁邊有個傭人。
傭人是認識顧輕舟的,而此刻的顧輕舟,帶着黑紗面網,看不清楚真容,傭人也不敢亂說話。
故而,傭人把顧輕舟領到了正院。
一進門,傭人就道:“太太,司太太來了,是司少帥親自送過來的。”
顔太太正好在裡卧梳頭。
聽聞這句話,她手裡的梳子情不自禁掉在地上,急匆匆從裡卧出來,半邊頭發還散着,高興又激動:“輕”
舌尖一緊,她咬了下舌頭,看着傭人們還在,顔太太大聲道:“都出去忙!”
衆人面面相觑。
有兩個打掃衛生的,也放下了東西,匆匆出了客廳。
顧輕舟這才撩起了面網。
顔太太一把摟住了她:“輕舟啊!”
顧輕舟眼底發熱,眼淚就滾落了下來,低聲叫了句:“姆媽。”
兩人一番契闊。
顔太太拉了顧輕舟坐下,仔仔細細查看她的臉。
顧輕舟很疲倦的樣子,眼睛也睜不開。
“我聽說了。”顔太太滿眸痛色,“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她預感,顧輕舟的生活即将天翻地覆。
這件事太湊巧,太可怕了。
“我們也不知道。”顧輕舟道,“兇手還沒有找到,司行霈找了幾個人頂罪,不知道誰藏匿在暗處。”
顔太太握緊了顧輕舟的手:“我跟你義父一直很擔心。聽說婚禮順利得不得了,我這才放心,哪裡知道”
直到一個小時前,顔太太才知道平城這些日子出了這般大事。
“姆媽,咱們回頭再說家常,您幫我辦件事吧。”顧輕舟打斷了顔太太的話。
顔太太坐正了身姿:“你說,你說!”
顧輕舟伏在顔太太耳邊,跟顔太太說了幾句話。
顔太太詫異。
她頓了頓:“這樣做,不太妥當吧?”
“很妥當的,您聽我的。”顧輕舟道。
顔太太遲疑了下,然後點點頭答應了。
她重新進了裡卧。
顧輕舟看到她頭發零散,就道:“姆媽,我替你梳頭吧。”
于是,她為顔太太盤發。
剛剛替顔太太梳好頭發,那邊顔一源就來了。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喊:“阿爸,姆媽,你們聽說了嗎,出了大事!”
看到顧輕舟,他腳步頓住。
繼而大喜。
他剛要喊出聲,顔太太就嚴厲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這是輕舟,我們都認識,喧嘩什麼!”
顔太太從來不發火的。
一旦她嚴厲說話,顔一源更害怕,比顔新侬的話還要管用。
顔一源果然閉緊了嘴巴。
“叫司太太,記住她是新加坡華僑。”顔太太警告顔一源。
顔一源正經不了片刻,忍俊不禁:“她一口吳侬軟語,狗屁的新加坡華僑!”
誰聽顧輕舟說話,都不會相信她是新加坡人。
南洋的口音,跟顧輕舟的口音完全不一樣。
顔太太用了打了他一下:“粗俗無遮攔,哪有點樣子?”
顧輕舟在旁邊,沖顔一源眨巴眼睛,隻差做個鬼臉。
顔太太整了整衣襟,拿了件披肩,對顔一源道:“你陪着司太太坐一會兒,給你姐姐和阿靜打電話,别聲張。”
顔一源道是。
看着顔太太要出門,顔一源問:“姆媽,你是不是要去參加葬禮?”
“靈堂還沒有布置好,而且還沒有發喪,哪裡來的葬禮?”顔太太不悅。
她總怕小兒子闖禍,再三叮囑道:“小五,你這幾天若是敢惹事,我就要打斷你的腿。”
顔一源看着他姆媽,罕見這麼嚴厲,事情應該是很複雜,故而他摸了摸自己的膝蓋,道:“知道了姆媽。”
他還想問他姆媽去哪裡,話到了嘴邊,強行咽了下去。
顔太太離開之後,顔一源依言給顔洛水和霍攏靜打了電話,隻說讓他們都過來玩。
“沒空呢。”顔洛水道,“你知道出事了吧?”
“我知道,你快來,我們家來了位貴客,是南洋洋人。”顔一源道。
顔洛水立馬就明白他說什麼了。
于是,顔洛水跟謝舜民,匆匆忙忙到了顔公館。
随後,霍攏靜也來了。
衆人算是一起長大的至交,也隻不過隔了一個多月未見,卻有恍若隔世之感。
“輕舟”顔洛水情緒激動。
“不是輕舟,是司太太,姆媽說了别出錯,否則叫你好看。”顔一源打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