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子清的眼睛有點紅,不知是心疼的還是氣的。
他努力忍着自己踢人的沖動。
他把孩子扶起來,顔恺好像才反應過來,敞開嗓子開始哭了。
顔恺一哭,顔棋立馬跟着哭。
孩子們鬼哭狼嚎的,把傭人和廚房的人全部驚動了,紛紛過來瞧是怎麼回事。
“愣着做什麼?帶小少爺去上藥。”顔子清厲喝。
傭人就把顔恺帶走了。
顔子清自己抱了顔棋,也走了。
他都氣飽了,這會兒肚子也顧不上餓了。他帶着顔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火氣已經沒了,面對小女兒時隻有溫柔,他問顔棋:“那個壞人,她以前打過你沒有?”
顔棋臉上還有淚珠,貼在父親懷裡抽抽搭搭。
好半晌,她才擡起頭。小孩子的黑瞳仁特别大,又清澈,能清清楚楚倒映出顔子清的影子。
他看到了自己焦慮的臉。
顔棋瑟縮了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掐我......”
顔子清想了起來,顧輕舟他們剛到新加坡的時候,借住在顔家。那會兒夏千予對顔恺和顔棋特别好,想要籠絡孩子,跟顧輕舟争寵。
後來司府建好了,顧輕舟帶着全家走了,而顔恺兄妹還是愛找夏千予。
特别是顔子清那會兒很忙,他親口對夏千予道:“你以後就帶着他們吧,教教顔棋說英文。”
夏千予是很愛交際的,外面人的恭維好像更能取悅她。
她不耐煩天天在家裡陪孩子。
沒過多久,顔恺和顔棋就都不愛找她了。原因顔恺說了,他說她不理人;而顔棋,很害怕夏千予。
顔子清現在明白了:夏千予想用冷漠趕走孩子們。顔恺愛玩,見夏千予不理睬,他就自己去找其他玩的了;而顔棋不懂人臉色,年紀又小,又沒有母親,仍是很黏着夏千予。
夏千予甩不開她,就暗中折磨她。
傭人們肯定也看到了顔棋身上的傷,但怕承擔責任,會隐瞞下來,隻當顔棋是在哪裡磕了碰了。
而顔棋那時候才三歲,她說不清楚的。
再後來,顔棋有次落水,她說是夏千予推她的,沒人相信,如今看來......
顔子清緊緊抱住了孩子,低聲道:“爹哋對不起你,你爹哋太混賬了。”
他的眼睛發澀。
随後,傭人端了早飯。
顔恺的臉用冰敷了,有點紅腫;顔棋也停住了哭泣。
顔子清照顧兩個孩子吃了早飯。
飯後,顔棋一般要小睡半個小時。
顔子清把她抱到了床上,又讓顔恺在旁邊别出聲,這才去了顔老那邊。
顔老這會兒剛醒。
船上的事,他們父子還沒有聽說,顔子清隻把今早的事,告訴了顔老。
顔老跟顔子清一樣震驚。
他雖然看透了世事,卻一廂情願的覺得,夏千予隻是讨厭孩子,顔棋對她的抵觸是因為她冷漠的态度而已。
不成想,她居然真的打過他們。
顔老從那個少女身上,看到了人的絕大多數劣根性。
“她父親以前對我說過,不要相信人性,更不要相信每個人都有善良的一面,更不要覺得每個人都有藥可救。
如今想來,這些話真是諷刺。我每次看到她,都想她會慢慢變好的。一個人太餓了,那麼她吃飽了之後,就不會貪婪汲取了吧?
我想的太簡單,千予餓的是靈魂,她哪怕撐死了,也是害餓。她的腦子被蝕空了,我們都救不了她。”顔老道。
顔子清蹙眉:“爸,難道就要算了嗎?她差點害死了棋棋,棋棋那時候才三歲,這點不能饒恕。”
顔老道:“算了。”
他已經上了年紀,心慈手軟。若是倒退十年,夏千予也是死路一條了。
就在此時,顔子清的人進來禀告顔子清,說了船上的事。
顔子清一聽,就知道夏千予是想要誘惑司行霈。
她居然打算先把事情做成。
她知道司行霈敏銳,給他下藥反而會打草驚蛇。不能暗中下藥,索性光明正大的“下藥”。
隔壁房間的風流戲,跟藥一樣,會把司行霈心中的欲念全部勾起。
那時候,男人的腦子會被情~欲控制,哪怕是母豬脫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能下得去口。
“混賬!”顔子清大怒,“她......”
原來她真的敢。
“爸,這次呢?”顔子清轉臉問顔老,“您還要放過她嗎?”
顔老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沉吟了好半晌,才把憤怒給忍了。他有很多手段可以讓夏千予消失,可想到了她的父親,顔老又不忍心。
夏老四已經去世了,顔老欠了他不少的人情。
“你去登報,就說夏千予從來都不是顔家的養女,她隻是客居顔家。把她趕走,扔到馬六甲去。以後她是死是活不論,隻要她不再踏入新加坡。”顔老道。
顔子清:“爸,真的要對她如此輕拿輕放嗎?”
“我們也積點德,就當是為了孩子們。”顔老道。
顔子清無言以對。
他親自帶着人,把夏千予送到了馬六甲。
夏千予一路上哭,又是賣慘又是求饒,顔子清不為所動。
到了馬六甲的時候,夏千予惡狠狠道:“我就知道,你們根本不是想要養我,無非是為了你們自己。你們家人死絕了,想要我湊數。”
顔子清道:“無妨,你可以再說些白眼狼的話。”
夏千予啐道:“就是!你把我當過一家人嗎?”
顔子清再次無言以對。
他和他父親,是把夏千予當親生的疼,什麼好的都給她。
到頭來,她問顔子清,他們有沒有把她當過一家人。
顔子清從未見過如此不知感恩的人,簡直是長了好大一番見識。
他把夏千予推下了車,什麼也不給她。
夏千予跌坐在地上,顔子清居高臨下看着她:“你知道我父親在内地給你開了好幾個廠子,将來要給你做陪嫁嗎?”
夏千予猛然睜大了眼睛。
“你知道我準備了一棟宅子,比司府還要奢華,将來給你做婚房嗎?”顔子清又道,“你知道我們打算給你多少金條嗎?”
夏千予愕然。
她後知後覺的想,這不是詐她,也不是騙她,因為已經沒了必要。
她想到自己貪婪的一切,顔家早已準備好了,不需要她再努力,而她把這一切都毀了。
是她親手毀掉的。
她終于後悔了,痛苦得幾乎咆哮:“三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您了,帶我回去吧三哥,求您了!”
顔子清上了車。
夏千予想要拉車門,汽車一陣風似的從她身邊刮過。
她拼了命想要追上,汽車卻消失在她的視線裡,絕塵而去了。
“不,我要回新加坡,我要回去。”她在後面大哭。
然而,她最終沒機會回去。
顔子清到底沒忍下那口氣。
顔老知道,顔子清最恨背叛,他一定會出手的。他老人家年紀大了,睜隻眼閉隻眼,沒有再過問。
後來,沒人再見過夏千予了。顧輕舟倒是偶然會想起她,因為她,改變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