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府裡有喜事,上面也給下人們賞了酒菜。
小跨院這邊也少不了。
聖上一下子給殿下賞了這麼多女人進門,還是拒不得的那種,王府下人堆兒裡可是炸了鍋,紛紛議論從今往後這府裡的局勢可就看不透了。
後罩房門前的院子裡擺了三桌席面,小跨院裡能來的下人都來了。
瑤娘也在。
旁人都在喝酒,她喝不得,就坐在那裡吃菜。小寶很聽話,老實的坐在娘的膝蓋上。
今兒小寶聽話得出奇,早先也聽話,可從沒有安靜過。凝著一張小臉,顯得心事重重的,看了讓人想發笑。
他總是忍不住偷眼看瑤娘,生怕在娘的臉上看到了傷心。即使瑤娘明明一臉平靜,偶爾還和人說話,可他就是覺得娘很可能會傷心。
畢竟都會傷心的吧,父皇一下子多了那些個妾室,以後大抵可能就會很少來找娘了。
其實小寶很想對瑤娘說,不要怕。等他再大了一些,一定想辦法查明真相,就算他真是那個貨郎的兒子也不要緊,他一定會很有出息的,讓娘誥命加身,享一輩子福。
夜幕降臨,弦月高懸在空中。
席面已經撤了,大家手搭手收拾殘局,而瑤娘則抱著小寶回了房。玉蟬慣性想接過小寶,瑤娘卻是搖搖頭:「我今天帶著他睡,讓你們也睡個安穩覺。」
「小寶其實很聽話,晚上也不鬧人。」玉蟬遲疑地看了她一眼道。
阿夏站在玉蟬身邊,附和道:「是啊,蘇姐姐,還是我帶小寶睡就是。」
小寶似乎怕娘把自己給了玉蟬,忙伸出小胖胳膊摟住瑤娘的頸子。
見此,瑤娘笑道:「你們瞧他這樣,今晚還是跟我睡。」她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卻是頓了頓沒說出來。
於是小寶很成功地和瑤娘回了房。
阿夏幫忙提來了熱水,瑤娘去了屏風後洗漱,阿夏則幫著小寶洗。等洗乾淨幫他換了衣裳和尿布,瑤娘也收拾好出來了。
屋裡隻亮了一盞燈,擱在床頭的小幾上,將床上照得一片亮堂。
小寶躺在那裡,看著烏髮隨意挽在腦後,隻鬢旁低垂幾縷,怎麼看怎麼好看,怎麼看怎麼溫柔的娘,心裡一陣軟綿綿的暖和。
雖然自打重活回來,變成了不能說話不能走路的小嬰兒,心裡免不了會有憋屈。可小寶卻是打心底的感激上蒼的,因為給了他這麼一個好的娘。
所以娘,你真的不要怕啊,還有小寶呢。
見瑤娘靠坐在榻上,小寶屁股扭扭磨到她身邊來,瑤娘詫異地看著他:「小寶真厲害,都會爬了。」
小寶小屁股一個使勁兒,翻了過來,肚皮朝天的喘了口氣,心想:這叫什麼爬,明明叫蹭。可瑤娘已經高興得不得了,將兒子抱起來,親親腦門,又捏捏小胖手,直到把小寶逗得面紅耳赤害了羞隻拿小手推她才算罷。
瑤娘又和他玩起丟布球的遊戲,小寶知道他娘在等什麼,遂打起精神和瑤娘玩得很開心,兩人的笑聲隔壁屋都能聽見。
聽到旁邊傳來的笑聲,玉蟬終於鬆了口氣。
蘇奶娘是個好性子的人,雖她是被殿下安排來侍候她的,可若是讓她撇除一切的外在因素去選,她卻是站在蘇奶娘這一邊。
阿夏則是目光一閃,垂下了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母子二人玩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小寶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哈欠,瑤娘才反應時候不早了。
「快睡吧,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奶?」
小寶當即嚇得一個翻身滾到床裡邊,用小屁股對著她不理她了。瑤娘想著之前吃飯的時候餵了小寶一碗稀粥,又喝了半碗奶,應該是不餓了,這才放棄要給兒子餵奶的想法。
瑤娘去吹了燈,來到榻上躺下,卻一直沒有睡意。
感覺有個小人兒滾了過來,她當即伸手摟住,藉著月色依稀能看見兒子睡得酣甜的小臉,瑤娘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拋去所有胡思亂想。
其實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想這些,她不是他的什麼,他也不是她的什麼,他幸不幸那兩個新進門的側妃與她又有什麼關係!還是因為知道自打他有了她以後,就再也沒有碰過其他人,所以忍不住有了貪念?
蘇瑤娘,你不該去想這些的!
輕撫著兒子熱乎乎軟綿綿的小身子,瑤娘漸漸陷入夢鄉。
*
朝暉堂,福成一直拿眼睛瞅晉王。
隻差衝上去問,殿下你今晚到底去不去淩波軒和皓月居?
福成之所以會產生這種不確定的想法,也是因為這兩位側妃是陛下賞下來的,哪有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新郎官不出現的。
可惜晉王一直老神在在地看著案上的卷宗,甚至時不時拿起筆在上面批閱著什麼,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真是王爺不急,急死太監!
好不容易到了亥時,晉王終於站了起來,卻並沒有出去的意思,而是去了後寢房。
更衣,沐浴,一通弄罷,福成想:好吧,殿下這是打算哪兒都不去了。哪知晉王卻又套上了衣裳,福成頓時宛如打了雞皿一般振奮起來,恨不得掀開哪個女人的被窩,將自家殿下送進去。
晉王出了房間,福成還要跟,卻被晉王喝止:「別跟上來。」
這下不用說,福成就知道晉王這是打算上哪兒去了,這是又要去找蘇奶娘呢。也不知今晚那兩個側妃該如何安眠,大抵要空等一整夜了。
可誰叫人家蘇奶娘得寵,殿下真是一晚上都不願意空下,即使偶爾空一晚,也能一直惦記著,第二天恨不得天不黑就去。
瑤娘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親醒了。
來人不改往日秉性,一面吸咬著她的唇,一面手下揉搓著。搓著搓著就不耐地將衣襟給拽了開,探進了裡面。
瑤娘睡得有些迷糊,下意識環上對方頸子,甚至給予回應。兩人唇齒交纏,呼吸越來越重,對方的薄唇漸漸往下移去,在她玉頸上啃咬著。
「殿下……」瑤娘發出無意識地輕喚,身體愉悅地直冒泡泡。
晉王嗯了一聲,一手撐在她後頸處,一手往下摸索。
他興奮得不能自抑,扯了腰帶就想覆上去,卻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怎麼旁邊有個東西。
黑暗中,臉紅紅的小寶恰如其分地啊嗚了兩聲,兩人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瑤娘就想尖叫,卻將聲音掐死在嗓子眼裡。
「小、小寶……」
晉王閃身下榻,將燈點燃,果然見瑤娘身邊躺著個小崽子。
望著那個滿臉無辜,甚至因為突然明亮揉著眼睛的小崽子,晉王瞪著瑤娘:「他怎麼在這裡!」
瑤娘莫名有些心虛,『我』了好幾聲才小聲道:「我今晚帶小寶一起睡。」
「他不是平時在隔壁!」晉王蹙著眉,滿臉不悅。
瑤娘本來還覺得忐忑不安的,見他這樣突然一股怨氣上來:「我帶我小寶睡怎麼了。」明明很有氣勢的一句話,讓她說出來卻一點都沒有威懾感。
晉王哼了一聲,一把抓起小寶的衣領子,拎著就往外面走。
「你做什麼!」
瑤娘嚇了一大跳,鞋都沒穿就跳下榻,差點沒摔了。等跟出去後才發現門已經打開了,門外站著玉蟬。
晉王把小寶丟給了玉蟬,關上門。
回頭看向瑤娘,瑤娘莫名有些心虛,她可從沒有用那麼兇的口氣和晉王說過話,正想扭頭去穿了鞋子,也是想躲開晉王的逼視,剛轉過身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尖叫掩在口中,晉王將她壓在桌上,就這麼頂了進去。
瑤娘沒有防備,差點沒叫出聲,用拳頭掩著自己的嘴,然後他就那麼一下一下地撞著她。
「以後不準他再睡這床上!」
別的瑤娘讓了也就讓了,可這個她讓不了,她一面小口喘著氣,一面道:「我想你今天不會來的,所以才讓小寶跟著我睡。」想像中義正言辭的抗拒,哪知話說出口後,還是一貫的軟綿,卻又帶了些許怨氣。
瞅著她的小臉,晉王來了興緻:「那你以為本王應該去哪兒?」
瑤娘這會兒哪裡能集中精神,聽了這話下意識就道:「你不是應該去那兩位側妃那裡……」
等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醋了?」
「奴婢才沒有。」她沒有直視晉王。
晉王哼哼了兩聲,眉梢往上揚了揚,動作卻是又狠又重:「既然不想本王去找別人,那你就好好侍候本王,侍候好了,本王就都給你!」
而瑤娘早就被他這兩下撞失了魂兒,除了那句都給你,再也沒能剩其他。
*
思懿院正堂,晉王妃高居其上,下首處坐著胡側妃,至於李夫人和陶夫人,連張椅子都沒得坐,隻能站在一旁。
下面站著兩個人,乃是剛進門的柳側妃和徐側妃。
昨天殿下一整夜都待在朝暉堂,根本沒出去,一大早大家就獲知這一消息。所以不用說,這兩位是苦守空房一整夜。
晉王妃噙著端莊得體的笑,俯視著下面兩個人,正確的應該說,她看得是徐側妃。
徐側妃長相肖母,長得嬌美可人。從面相上來看,這種長相應該兇無城府,可偏偏晉王妃知道這都是假的,論起城府和做作,可極少有人勝得過這母女倆人。
晉王妃最是討厭這種長相的人,那是一種生理性厭惡,會讓她想作嘔。
可如今她不這麼想了,她覺得自己以前想岔了。瞧瞧現在這不是挺好,她俯視地,笑看著她,看著她狼狽至極,隻要她還是晉王妃一日,她就得屈於她下。
而這府裡,多得是有人陪她鬥。
「既然進了門,就都是服侍殿下的人,當得情同姐妹,互幫互助。多的本妃也就不說了,兩位側妃昨兒才進門,今天恐怕還有許多事,都下去吧。」
晉王妃的身影沒入珠簾之後,這一群打扮光鮮亮麗的女子才各自散去。
李夫人和陶夫人很迅速地就離開了,顯然不想攙和進其中。胡側妃勾著笑,上下打量著徐側妃和柳側妃:「兩位妹妹慢走啊,姐姐我先行一步。」說著,就笑了兩聲離開了。
不管是她的言語還是她的行舉,無不顯示著奚落,這讓徐側妃和柳側妃臉色當即不好了起來。
可對面還站著對頭,又哪能在對方面前示弱,旋即兩人恢復如常。柳側妃慣是清高孤傲的性子,自然不屑這一切,擡著下巴對徐側妃矜持地點點頭,就離開了。留下徐側妃一人,臉色乍青乍白也不知在想什麼。
*
其實打從來晉州之前,徐月茹就知道這是一條艱難的路。
晉王妃是她嫡姐,還是憎恨她和她姨娘多年的嫡姐,會如何對待她毋庸置疑。可徐月茹慣是眼高於頂,從小被當做嫡女教養著長大,這讓她忘了哪怕徐國公再疼她,她姨娘再得徐國公的寵愛,庶終究是庶。
尤其當年徐國公為了徐月茹姨娘鬧出的那種種事情,早已讓京中之人暗笑在心,誰又可能真正將徐月茹放在眼底。
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嫡母不上心,徐國公為她相了幾個,她沒有一個看得中的。身份高的嫌她是個庶出,還有個讓京中人聞名遐邇的姨娘,身份低者,她自己也嚥不下這口氣。
沒道理嫡姐是王妃,她嫁個出身寒門的進士。
一直蹉跎到十六,婚事依舊沒有著落,不光徐月茹急了,她姨娘也急了。小意地在徐國公面前求,徐國公想了又想,才將自己打算再送個女兒去服侍晉王的事說了。
晉王雖不在京中,可誰不知這藩王之中,就屬晉王和永王權勢最大,手裡捏著數十萬大軍,那是朝廷都得給其幾分顏面。
且不論徐國公為何急於想拉攏晉王,總而言之一個藩王的側妃,以徐月茹的身份怕是高攀了。
尤其晉王妃又是徐燕茹。
可徐月茹和她姨娘思過來想過去,還是覺得這事可行。晉王妃一直沒能誕下子嗣,想必也是個生不出來的,若是徐月茹嫁過去能一舉得男,哪怕是晉王妃也得靠邊站。
以後那偌大的晉王府可就是徐月茹一人的天下了,就如同當年徐國公夫人,因為生不出來兒子,讓徐月茹的姨娘拔了頭籌,就得一輩子低下頭顱做人。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要費盡心機,可與榮華富貴相比,這些算什麼,她們沒有天生的金貴命,就隻能潑了臉皮不要,下了狠心去爭去搶。
徐月茹打小讓她姨娘養大,她姨娘對她影響甚深。明明一個國公府的姑娘,哪怕是個庶出,也是可以當個正妻的,偏偏正妻不當非要來當這個妾。
所以徐月茹來了,抱著勢在必得的心而來,可現實卻狠狠地潑了她一頭冷水。
晉王竟然對她不屑一顧,不光是她,還有柳妍兒那女人。一個男人在洞房花燭夜不出現,不是不屑又是什麼?
一時間,徐月茹思緒千思百轉,可同時也激起了她不甘示弱的心。
沒有什麼男人是她攻克不了,不過就是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