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一直在昏迷，家裡的兒孫媳婦孫媳婦們一個都不敢離開屋子半步。

　　大家夥兒從晌午一直守到日頭落山。

　　期間，曹八妹她們好幾次都想回去看看家中孩子，可是剛一啟口，就被譚氏和喝了回來。

　　“你們爺被你們氣得快要死了，這人還沒斷氣呢你們就等不及了？要走趕緊走，走了就别回來！”

　　譚氏這話一出，哪個還趕走？

　　即便擔心家裡孩子餓了渴了哭了尿了，也不敢走啊！

　　好不容易等到譚氏去了後院茅廁，孫氏趕緊跟她們道：“梅英，八妹，柳兒，花兒，你們幾個有小孩子的就别在這兒守着了，孩子跟前不能沒人照料，餓了渴了都不好，你們都回去歇會，這裡有我們守着呢。”

　　楊永進和楊永智他們就等着這句話，這會子由孫氏說出來，他們都感激不盡。

　　“三嬸，她們不敢回去，我奶待會上完茅廁回來曉得了會惱！”楊永進道。

　　孫氏一咬牙，“到時候我來跟你們奶說，讓她們快回去，等會你們奶回來了就回不去了！”

　　鮑素雲也點點頭：“聽你們三嬸的，待會你們奶回來，我們就說是我們打發你們走的，有啥事兒我們扛着，你們快回去。”

　　楊永進他們于是各自催促各自媳婦趕緊回家去照料孩子。

　　曹八妹她們心中也是惦記着孩子們呢，趕緊起身道：“那我們先回去轉轉，等會有啥情況我們再過來，這裡就先勞累三嬸和五嬸你們了。”

　　“去吧去吧。”孫氏擺擺手。

　　她們幾個前腳走，後腳楊華梅就譚氏就回來了。

　　老太太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其他感官卻很敏銳，剛到就察覺到不對勁兒。

　　“人少了，還不止一個！”她皺着眉道。

　　楊永進和楊永智兄弟對視了一眼，正要開口，孫氏已搶先出了聲。

　　“娘，我正要跟您老說呢，侄媳婦們都孝順，一個個擔心她們爺全都不肯走，我剛一股腦兒給打發走了。”

　　“爹這副樣子，家裡現在天都塌下來了，眼下要是家裡的小孩子們再出點啥岔子，那就就是雪上添霜了，我便叫她們好生照看好孩子，就是為我們分憂了。”

　　鮑素雲也趕緊附和道：“是啊，家裡又添了幾個小曾孫，孩子太小了一會兒餓一會兒尿的，身邊不能沒人，這裡有我們幾個守着也差不多，有啥情況再喊她們過來就是了。”

　　譚氏側耳聽着這妯娌倆的話，譚氏扯着嘴角冷笑。

　　“這好人都讓你們兩個給做去了？我一個老婆子的話，都不算數了是不？”

　　老太太問，臉色陰沉得難看。

　　孫氏和鮑素雲悄悄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恐慌。

　　“娘，您老千萬别這麼說，甭管啥時候您都是我們的主心骨啊。”孫氏趕緊道。

　　鮑素雲更是連聲附和，這屋裡已經氣得躺了一個了，外面這個要是再躺下去，她們妯娌就等着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吧！

　　譚氏怒火不消，繼續訓斥道：“是我讓她們留下在這屋前盡孝的，你們兩個卻趁着我轉身就把人給放跑了，明擺着跟我對着幹，咋？你們公爹還沒斷氣呢，你們就把我這老太婆給踩到泥心裡去了？”

　　“婆婆，您千萬别這麼說，媳婦萬萬不敢啊……”孫氏驚得差點差點哭出聲來，鮑素雲也是誠惶誠恐。

　　楊永進看不下去了，道：“奶，這事兒你别怪三嬸和五嬸，她們是體恤侄媳婦和侄孫們……”

　　“咋？就她們曉得體恤？我這個做奶的就是冷心腸的，不懂體恤？你是這個意思不？”

　　楊永進忙地擺手：“不是這個意思！”

　　“是這個意思又咋樣？”

　　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是楊永智。

　　“三弟，你瞎說啥，快閉嘴！”楊永進趕緊朝楊永智沉聲低喝。

　　楊永智卻梗起了脖子，對譚氏這道：“奶，我爺病倒了，咱大家夥兒守着他兩三個時辰，這兩三個時辰裡家裡的孩子們都是我娘一個聾啞人在照料呢，”

　　“大嫂的，我家的，還有永青的閨女，全都是我娘在照料。”

　　“二嫂的孩子是交給了繡繡，我們一方面擔心我爺，另一方面也記挂孩子，這才沒有回去，如今這裡這麼多人手在，放孫媳婦們回去照料下孩子，這有罪嗎？”

　　楊永智一番話問得譚氏的臉都黑了。

　　“好你個智小子，大言不慚！”

　　她擡起手裡的拐杖指着楊永智聲音傳來的方向，咬着牙罵道：“她們就是不能走，一個都不能走，全都得給我守在這兒，你們爺幾時醒你們幾時才能走，因為你們爺是被你們給氣成這樣的，你們守在這兒是贖罪，是該！”

　　“就算我們是贖罪，可我們家裡幼小的孩子們就該跟着受懲罰嗎？”楊永智又問。

　　“孩子吐奶了咋整？孩子吃東西哽住了喉嚨咋辦？孩子摔倒了誰負責？孩子出了啥岔子……”後面不吉利的話楊永智不敢再說。

　　“不管咋樣，孩子不能遭罪，我就認這個理兒，奶你要打要罵沖我來，我要是吭一聲我就不是個爺們！”

　　譚氏被楊永智氣得渾身顫抖，使勁兒跺了跺腳。

　　“你個羊羔子，這是存心要氣死我？你當我不敢打你是不？我這就打死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混賬東西！”

　　譚氏操起手裡的拐杖往楊永智那邊扔過去。

　　楊永智也沒躲，站在那裡結結實實挨了個正着。

　　身上痛，心更痛。

　　楊永進沖過來撿起拐杖，“奶，别這樣，稍微理解下咱的心情好不？我和永智我們哪都不去，一直守着咱爺，可孫媳婦們就求求您老高擡貴手吧，别為難她們了，就當為了老楊頭的曾孫子們考慮考慮！”

　　孫氏也道：“是啊娘，求求你了，這當口咱不鬧了成不？咱爹還沒醒呢！”

　　“都是你們做的好事兒，你們爹若是死了，就是你們害死的，除非你們把我這老太婆也一并弄死，不然我就到處去說，說你們這些不孝子孫……”

　　客房的門突然開了，楊華洲從裡面沖出來，瞪着外面：“别吵吵了，我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