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公雖出身世家子弟,但并未有世家子驕奢之氣,自幼飽讀詩書,沒有靠恩蔭,而是靠真憑實學考中了狀元。
若非尚公主,如今想來也是守握實權的重臣。
但他并未因此心生怨怼,哪怕知曉這門親事,是皇帝為了掣肘世家勢力才結下的,對甯安公主沒有半分遷怒,反而夫妻倆婚後情瑟和鳴。
不能将才學用以仕途,趙國公也沒有放任自流,轉而鑽研起了浩瀚無垠的書海,修補古籍,成了澧朝人人得聞的大儒。
皇帝也是看重了他才學淵博又沉穩的性子,才授他太師的虛銜,雖然不掌權,但可教誨天家子弟,太子和二皇子、四皇子,都是他的門生。
就連皇帝,也時常找趙國公談論古今,無人敢忽視這位看似清閑的驸馬。
想起趙國公的驸馬身份,容晚玉就難免想起平陽長公主的那位驸馬。
一樣的世家子弟,當年也想着靠才學實現抱負,被尚公主的婚約斷送後,不但和長公主成為一對怨偶,還曾親手想害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容晚玉在打量趙國公時,趙國公也在大量容晚玉。
今日之宴,趙國公以為是一場四皇子的門客之宴,沒想到會看見容晚玉在此。
畢竟在他的記憶中,對容晚玉的印象還停留在自家閨女操心容晚玉婚事上面,難免留下了容晚玉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尋常女子的印象。
至于鐘衍舟,出身永甯侯府,這段時間沒少跟着四皇子跑前跑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鐘衍舟已經站在了四皇子身後。
他和永甯侯府的交際不深,但是對老侯爺和戰死的兩位年輕将軍,留有尊敬之意,對鐘衍舟這個晚輩,自然也有些好感。
茶也喝了不少,趙國公索性自己先開口點明,“今日之宴枯燥,永甯縣主在此怕是煩悶,不若我叫茹兒陪縣主散散心。”
這話盡量給容晚玉留了顔面,沒有說因為她是女子而言明難參政事。
也是想着之前自家閨女想要撮合容晚玉和四皇子,如今見四皇子如此要事都将人帶在身邊,想來是有戲。
對于四皇子在意的人,趙國公自然要給些顔面。
“國公誤會了。”沒等容晚玉自辯,姜詢先開口,幫她解釋了起來。
他先看了一眼容晚玉,以示安撫,再鄭重其事地面對着趙國公解釋容晚玉在此的身份和原因。
“今日受邀的諸位,雖各有謀事,但都有共同的一個身份,那便是我姜詢的座上賓。”
姜詢沒有自稱本皇子,可謂禮賢下士,對三人都表達了十足的敬意。
容晚玉了然于心,面帶微笑,鐘衍舟則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趙國公則難掩驚訝。
“永甯縣主也是......”
姜詢點了點頭,繼續道,“國公,禁香令一事,最開始并非我的主意,而是縣主所言。石蘊堂最先接診受刮骨香荼毒的病人,縣主當時便察覺到了刮骨香對澧朝的危害,托我奏請父皇。”
“原來如此......”趙國公聞言若有所思,永甯縣主的醫術他略有耳聞,不過一個病人便能思慮深遠,确實也算難得,但若隻是這些,也不足夠為謀士。
“可據老夫所知,石蘊堂前前後後接診了不少中了刮骨香之毒的病人,不但沒有醫好,還無一生還。殿下,禁香令一下,也需讓太醫院加緊解決刮骨香對毒害難題才是......”
“國公思慮周全,隻是刮骨香已有解。”說到自己擅長的事,容晚玉便接過了話茬。
“先前陛下雖未答應下禁香令,但暗中卻派了兩位禦醫秘密前往石蘊堂研制解法。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同兩位禦醫已經功成,雖然病人沒有全部治愈,但藥效也算達到了我們的預估。”
這番話,讓趙國公聯系起了此前姜詢一直帶人大肆封查藥坊的事。
如此便說得通,為何陛下沒有贊同此令,卻也沒有阻止四皇子的行徑,甚至對四皇子的态度還越發和煦。
至于為何至今,石蘊堂都還守着這個秘密,無需容晚玉解釋,趙國公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竅,不由得拍案叫好。
“這背後之人,無論謀财還是謀勢,事到如今,都已失盡先機。他們不知道咱們已有解法,才會有恃無恐,更快地露出馬腳。”
到這時,趙國公才明白,容晚玉能坐在這裡,絕不是靠什麼男女之情,就憑她能解決這北域毒香,便是大功一件。
說到興起,趙國公甚至起身,沖着容晚玉行了一禮,“縣主此舉,于澧朝而言,是無上功德。”
“國公過譽了。”容晚玉忙起身回禮,不敢坐着受大儒的全禮。
也未料,趙國公還有如此性情中人的一面,仿佛隐約感覺到,趙雅茹那赤忱的性子,随了誰。
看着兩人對拜的模樣,鐘衍舟最為耿直的打破了僵持的氣氛,“國公是智,表妹是才,我是勇,要不,我也起來拜一拜?”
姜詢笑得直搖頭t,趙國公和容晚玉相視一眼也不由得笑出聲了,各自落座,不再如此拘禮。
玩笑過後,鐘衍舟還留有些朝堂之上的疑惑,此時正好開口,讓智囊解答一二。
“殿下,國公,這大殿上,國公明明先開口将刮骨香和北域聯系起來,為何之後殿下又反對問責北域?”
趙國公和姜詢默契一笑,最後還是姜詢開口回答了鐘衍舟的疑惑。
“兵者,詭也。這藥和北域是有關系,但田首輔反常地極力主張問責北域,定然有妖,怎可順他心意。”
趙國公點點頭,又補充後言。
“再者,下了朝,老夫反思朝堂上的争辯,越發覺得,此時問責北域并不是好時機。一來,刮骨香背後之人還未尋出,二來萬壽節在即,此時朝北域發難,勢必會讓碩國和南方諸國多心澧朝是否有了再起戰事的意頭,不利邊境平和。”
之前,趙國公和姜詢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故許多消息也未能及時傳遞。
姜詢指出趙國公的第一點道,“刮骨香的背後之人,已露了馬腳,是田首輔和北域金戈亞部族的少主金決,聯手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