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商陸抿緊唇,臉上的神色晦暗莫辨。
站在門内,眼神逐漸變得淡漠,盯着關閉的房門沉默良久。
半晌,手緩緩擡起,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
輕聲低語道:“直到門關上的前一秒,她才把匕首收進手環。”
不知是在感慨辛夷的謹慎,還是在嘲笑他先前的自作多情。
當辛夷離開視野後,商陸能清晰地反應過來,腦子恢複清醒的效果顯著。
不過即便她已經離開房間,他還是能感受到心隐隐作痛。
商陸的手轉而撫上兇口,眼神平靜無波,顯得無比冷靜。
“看來是得病了。”
他開口,為自己的異常下了個結論。
最開始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現在通過辛夷的話語,以及自己反常的種種舉動。
能較為明确地得知,是戀愛腦。
在醫院待了這麼久,他知曉這并不屬于精神疾病,之前從未把這一病症當回事。
如今,他成為了感受最深的人。
不可否認,在梅莉醫院,這很可能屬于一種病症。
商陸甚至懷疑,自己就是所謂的病患。
畢竟辛夷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鮮皿,明顯是造成了傷害。
符合消除病患這一規則。
匕首抵在脖頸上,造成威脅的那一刻,不得不讓他多想,消除病患約等于讓他一并身死。
這個副本,或許是要他們以另外一種方式來互相殘殺。
思及此,商陸不由在想,辛夷有沒有觀察到這一結果。
要推測出這個結論十分容易。
按照他對辛夷的判斷,她很可能在第一時間便已經得到了答案。
甚至可以想得深入一點,辛夷或許是故意試探的。
那麼她最後得出的結果呢?
明知他是病患卻不動手,是怕這都是他演出來用來騙她的?
還是跟他想法一緻,知道造成傷害可能會連帶着他也死亡。
所以,決定貫徹之前所說的?
讓他通關,同時讓他難受?
一瞬間内心複雜起來。
頭腦已經相對清醒,但仍無法避免多思多慮。
單方面對辛夷這個人的。
他心中的某個小角落,正在無聲哭泣。
無論是她怕受騙才沒動手,還是已做好讓他難受的計劃。
這都讓受到戀愛腦幹擾的大腦,不由自主地悲傷和難過。
商陸的心裡不合時宜地跳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為什麼她不信任自己呢?明明自己剛才真的有在乖乖的。”
下一秒,清醒的思想自我反駁,“他們早已心生龃龉,此時能信任才有鬼。”
如他所想,辛夷是聰明的,也是謹慎的。
既如此,難免就會多疑。
在沒有得到足夠的信息之前,她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但這也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她無法立刻确定一些信息。
比如商陸的此番行為。
聰明如她,觀察力極強。
先前是有道具加持,如今他隻能靠自己。
跟辛夷面對面,有目的地演出一個戀愛腦的精髓。
他,沒有任何底氣。
一是他從未有過戀愛經曆,二是他想象不出自己不清醒的模樣。
因此商陸在反應過來自己思維古怪之後,索性選擇抛棄所謂的清醒和謀算。
主動把身體和頭腦丢給這個思維,讓它來自行主導。
他被迫沉浸式體驗了一把。
同時,也能讓辛夷摸不清這到底是真是假。
看似是做了許多無謂的舉動。
可他的目的也算是因此達到。
商陸垂下眼簾,眸光閃動。
這次的副本不一樣,他沒有複活道具護體。
房間人數已到達清除副本的臨界線,唐森他們需要多次進入副本,盡快積累足夠的積分。
所以,他把道具給了唐森,用來保他無虞。
可辛夷并不知道這一點,她隻會覺得送他出局并非良策。
而他則是反過來,用這一點來保全自己。
此前商陸對辛夷的認知也算是清晰。
通過道具擴大情緒的作用可以得知,她言行舉止輕佻,喜歡調戲長得好看的;心思活絡,戒備心極強,對合作夥伴也隐瞞自己的底牌;同時不确定敵人就會按兵不動,懶洋洋地不主動進攻。
不知道是過于謹慎,還是因懦弱不輕易淘汰人。
總之,他從沒見過這麼矛盾的人。
讓他都有些好奇。
剩下的,他還間接知道她好勝心強,對于謀算他的人并無好感。
商陸本以為後面不一定能見到她,就算她帶着這份對他的不爽也無妨。
直到在綜合病院一樓見到她的第一眼,商陸便知可能大事不妙。如今兩次跟她分到所謂的一組,他更是充分察覺到了死亡空間的惡意。
安排她來阻礙自己,不可謂不是好算計。
商陸隻希望之前小遊戲裡設的局,能讓辛夷對此産生不滿,記得貫徹她自己的方針。
她所說的通關難受正合他意。
此番,是他用命來賭,博她的好感,算她的想法。
正在此時,腦子裡再度傳來另一道想法。
“我明明就應該跟她合作!她聰明溫柔,看起來又很好相處!我就該實話告訴她,主動跟她袒露心扉。要是她還不爽,大不了就讓她打我一頓消消氣。她過往再怎麼試探,但從不背叛合作夥伴!”
商陸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努力揮開愚昧無知,一心隻知辛夷好的戀愛腦思維。
走到床邊看到那塊手帕,頓了頓,拿起手帕,拐了個彎去清洗幹淨。
随後将其放到窗邊晾曬。
商陸坐到椅子上,打算接着翻看資料,試圖獲取信息。
擡眼不經意間掃到手帕後,腦子裡出現種種奇怪思想,讓他再沒能看進資料上的内容。
索性起身,來到窗邊一把拉上窗簾。
“眼不見為淨。”
房間陷入黑暗,商陸沉吟片刻,重新坐回床上。
久久沒有任何動靜。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反複數次。
最後他睜眼,擡起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手背。
不久前的記憶再度浮現在腦海中,滿心滿眼全都是辛夷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商陸活了二十多年,就克己複禮了二十多年。
從來沒有這樣過。
别說是戀愛,就連跟異性相處都保持着距離。
一度讓唐森懷疑,女子要出嫁,而他是要出家。
坦白來講,這是他死亡之後獲得的一段新奇曆程。
思維分裂,一邊對此深惡痛絕,一邊又覺此生圓滿。
他蓦地回想起剛才t放飛自我,就差撒潑打滾的蠢樣。
後知後覺,臉瞬間燒紅,連帶着脖子和耳朵一并變得通紅。
尤其是曾被辛夷觸碰到的地方,燙得他恨不得昏厥過去。
雙手一抖,手忙腳亂地掀起被子,然後把頭埋了進去,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原本低沉的嗓音,隔着被子傳出,聽起來悶悶的,帶上了一絲顫音。
“我剛才都幹了什麼?”
不合時宜地另一道心聲響起,語調上揚,歡快至極。
“幹什麼不重要,反正一想到她在意我,我就好開心啊。”
被子上鼓起的人形輪廓一僵。
默默拽了拽被子,把自己蒙得更加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