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逸蹙眉看了眼一側的周暮,低聲問,“妹妹,你怎麼來了?可是府上……”
“二哥放心。”林清婉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和母親都很好,兵器一案還未落罪,府上暫時并未受波及。”
聽完她的話,林軒逸長呼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身為男兒,他不怕苦,不怕死,就怕牽連家人,而自己無能為力。
聽到她的話,獄中幾名男兒通通松了口氣,林老爺子已年過古稀,精神本還算抖擻,如今經過數日的牢獄之苦,也已顯頹然,不過身為家主的威嚴依在。
大公子林軒瑾也起身走了過去,雖一言未發,可眼中的擔憂卻顯而易見。
林清婉抿抿嘴,叫了一聲,“大哥。”
林軒瑾輕輕嗯了一聲,問:“母親可還好?府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你們……沒被欺負吧?”
世家大族結仇是常事,若有人趁機落井下石,林府隻剩滿門孤弱婦孺,豈不是要任人欺淩。
林清婉輕搖頭,“大哥放心,府上一切都好。”
她一直都不喜大哥的權衡利弊,可時至今日才知,他并非薄情,不在意皿脈親情,隻是肩上擔子太重,不得不有所割舍。
林清婉掩下眸中酸澀,扭頭看向身旁周暮,啞着聲音問:“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們嗎?不用很長時間,一炷香就行。”
少女臉上罕見的帶了一絲祈求,周暮皺皺眉,冷淡的應了一聲,招呼獄卒打開牢門。
“兩刻鐘的時間。”周暮說完扭頭出去。
林清婉的謝謝飄蕩在陰暗的牢房中,沒人看到的角落,男子嘴角輕輕揚起。
走進牢房,林清婉先是上下打量了林軒逸幾眼,趕忙喚了檸霜上前給他把脈。
“二哥,聽說你受了傷?可是受刑了?如今可好?還有沒有事?”
林軒逸怔愣一瞬,感動的搖搖頭,“沒有受傷,也沒受刑,隻是在祠堂時受了寒沒有根治,牢獄中陰潮,剛下獄那幾日不适應而已。”
“不過吃了你送的藥已經全好了,你不用擔心,就是勞你為我來回奔波了……”
他垂下頭有些自責,又有些無奈。
“我給你送的藥?”林清婉蹙起了眉,那次她來被獄卒拒在門外,并沒有将東西送進來啊。
林軒逸并未覺察出不對,點頭道,“是啊,你不是托黑甲衛給我送了藥嗎,好像是叫…淩霄的,一連送了三日,如今已經好全了。”
他說完還轉了個圈給林清婉看,示意她放心,自己真的好了。
林清婉心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好了就成,阿母聽說擔心的不行,如今見到你無恙也能放心了。”
林軒瑾站在一側看着二弟與小妹互動,眼中透出一絲憧憬,夾帶着屢屢失落。
“大哥,待會兒也讓檸霜給你瞧瞧,牢中潮濕,你們要保護好身體。”
“還有,我給你們帶了許多藥丸,上面标明了用處,你們若是有什麼不舒服随時可以用,很方便。”
讓檸襄将裝着藥丸的包裹放下,她一樣一樣的拿給林軒瑾看。
林軒瑾眼中染上濕意,慌忙垂頭掩下,應了一聲。
一切交代完,林清婉才走向稻草旁,福身行禮喚道,“祖父,父親,二叔。”
“嗯~起來吧!”林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
林家女就該如此,不論身處何種荊棘,體面與禮數不可丢棄。
林清婉招呼檸襄将食盒拿過來,強扯出一抹笑道,“這是阿母吩咐府上廚房做的吃食,都是祖父慣常愛用的。”
牢房中隻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桌,林清婉拿帕子細細的擦拭幹淨,才将飯食擺上。
她找了一圈,都沒尋到凳子。
林老爺子揮了揮手,“身為下囚,不必太過仔細,入境随俗即可。”
林清婉應聲,“祖父說的是,那便用飯吧。”
林軒封這會兒也不哭了,第一個沖到了桌案前抓起一隻雞腿就狼吞虎咽的啃了起來。
林老爺子氣的兇口直拱,“孽障東西,你瞧瞧你,可還有一絲世家公子的風範。”
林軒封卻不以為意,伸手将盤中僅剩的雞腿也給拿走了,嘟嘟囔囔道,“都說是階下囚了,還說什麼世家公子…窮講究。”
林老爺子氣的臉色鐵青,指着林軒封說不出話來,若是在林府,借林軒封幾個膽子他也是不敢如此跟林老爺子說話的。
如今不過是看落了難,祖父不可能再收拾他罷了。
“逆子。”林二爺上前一腳将林軒封踹倒在地,怒道,“沒出息的東西。”
林軒封啃着雞腿,委屈的直掉淚,“你打吧,你打死我也出不去了。”
“本來就不是我的錯,是你和娘非要我摻合的,如今出了事都來怪我,都怪我一個人。”
他哭的聲嘶力竭,罕見的卻是嘴裡沒閑着,依舊大口二口的啃着滿嘴是油。
林二爺氣怒交加,正欲在動手,卻被林大爺攔住。
“好了,婉姐兒不知廢了多少功夫才得以進來了一趟,别浪費時間。”
林二爺這才收了手,扭過頭去,不禁老淚縱橫,是他慣壞了兒子,才養成今日這幅樣子。
曾經他一直埋怨父親偏向大哥,偏向兩個侄子,如今落難之下,才明白原因,自己的兒子比起兩個侄子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坐在桌前,林二爺幾番斟酌才問道,“婉姐兒,你…二嬸她…可還好?”
林清婉給林老爺子布菜的手頓住,沒有說話。
林二爺心下一沉,“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祖母要休棄二嬸。”林清婉将近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聽的林二爺臉色發青,怒罵蠢婦。
話頭到此無人再開口。
數日都未曾吃過一頓好飯的林家男兒們埋頭苦吃,雖急切些,可多年的良好教養讓幾人吃相依舊文雅,不曾發出半點聲音。
一炷香後,林軒封抱着肚子躺在稻草上打着嗝,其餘幾人也算酒足飯飽。
檸襄收拾起碗筷,檸霜給幾人一一檢查過身體,确認都無大礙。
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大爺突然問道。
“婉姐兒,咱們府上犯的可是死刑,依律法是不得探監的,你是如何能進來的?”
“可是你姑母和表哥幫了忙?”
林清婉身子微僵,緩緩搖頭。
看出她的猶疑,林大爺面上有些緊張,“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她,方才那位世子在,他們不敢多問,這會兒卻是忍不住心下的擔憂。
“能讓周世子親自送來,隻怕沈家也不一定有那臉面。”林老爺子開口說。
淮陽王世子周暮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否則江南各大世族也不會送那麼多金銀财物都打聽不出絲毫消息了。
聽完幾人更加擔心了,尤其是林軒逸,他直直的盯着林清婉,“婉姐兒,你究竟是怎麼進來的?可是周暮他……”
他想問是不是周暮欺負了她,可想想又不太可能,周世子何等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單是他涼薄成性的性情就不太可能,
林清婉垂下眼,隻得三言兩語将自己救了周暮的事說了出來。
“他也許,隻是感激我先前救了他吧。”
她說的簡短,可幾位男人卻從中聽出了千難萬險,大房三個男兒更是直接紅了眼眶。
林大爺唇抿了又抿,才啞着聲音說了句,“婉姐兒,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