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沒由來的感到憤怒。

　　她一直是個情緒特别穩定的乖巧小孩，少有的幾次生氣，也都是因為哥哥姐姐。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覺得憤怒，不因為别人，是因為那束縛者自己的力量。

　　那個人，那個她一直看不清的人，一定對自己很重要！

　　她一定要看到！

　　星星控制着自己沒有實體的力量，拼命開始掙紮起來。

　　就像是來來回回洶湧的浪潮，像是博弈與撕扯。

　　星星覺得疼，那似乎是刻在骨子裡的，靈魂深處的疼。

　　但是她沒有放棄。

　　疼也要擺脫！哥哥姐姐都那麼厲害，她也要做一個勇于反抗的小孩！

　　星星才不會被打倒！

　　星星努力掙脫束縛的同時，場景裡人的動作還在繼續。

　　門鎖開了，大門一點點打開，沈沉舟僵硬地站在了門前。

　　他的臉上有一瞬間出現了奇怪又茫然的表情，但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消散了。

　　門開了，星星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她拼命轉移着視角，似乎終于看到了門口人影的邊邊角角——

　　騎士靴的鞋尖。

　　沈沉舟重重吐出一口氣來，雙手捧着小盒子，送到了對面人的面前。

　　對面似乎驚訝了一下，語氣裡帶着笑意，

　　“這是我的禮物？”

　　聲音輕快微甜，好聽極了。這一刻，星星都覺得自己反抗的力量變強了一點。

　　沈沉舟張了張嘴，耳尖泛紅，臉上似乎起了一點不正常的興奮的潮紅。

　　“對……不，也不對，這不是禮物。你可以先拿着嗎？”

　　他聲音低沉沙啞，尾音發顫，指尖有點微微的發抖，将盒子又往前送了送。

　　一隻漂亮的手擡起來，将裡面的那把左輪拿了出來。

　　随後，另一隻手推開轉輪，娴熟地轉了一下，手槍發出好聽的“咔哒咔哒”金屬聲。

　　好聽的聲音裡，笑意中又多了一點驚訝：

　　“裡面居然有子彈，而且是一顆……怎麼，要和我玩俄羅斯輪盤？”

　　沈沉舟用力點了點頭。

　　他呼吸有些急促，将盒子放到一邊之後，雙手擡起，輕輕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随後，一點一點，讓對方拿着手槍的手，舉起，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殺了我，或者，愛我——”

　　他的話甚至還沒說完，那隻纖細修長的手直接毫不猶疑地扣下了扳機。

　　這一瞬間，就連沒有實體的阿飄星星，也被這動作驚得抖了一下。

　　可是，當事人兩人卻好像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咔哒”一聲，轉輪移動了一格，擊錘落下，沒有子彈出來。

　　那道好聽的聲音聽上去笑意更加明顯：“你運氣不錯，但是下一槍就不一定了。”

　　沈沉舟隻是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對方看：

　　“可以試試。”

　　說罷，他竟是直接扣住了對方的指尖，再一次按下扳機——

　　左輪手槍裡面一共有六個彈槽，裡面放入了一顆子彈，當輪盤轉動的時候，你不知道子彈在哪裡。

　　或許你第一次按下扳機，就會被子彈打爆腦袋。

　　又或者，你可以在拿叫人驚懼的“咔哒”聲音中，幸存五次。

　　“啊。”好聽的聲音聽上去依舊輕快，“依舊運氣不錯，不過接下來，概率更高了，不是嗎？”

　　沈沉舟點點頭：“是的，所以你愛不愛我？”

　　對方沒有回應，沈沉舟扣着對方的手沒有松開，再一次扣下扳機。

　　這個遊戲叫人心驚肉跳，沒有人玩的時候像他一樣面帶笑意，眼裡甚至有期待。

　　轉輪再一次轉了一個小小的角度。

　　“願不願意愛我？”他啞着嗓子，聲音發顫，但并不是恐懼和膽怯的顫意。

　　對方還是沒有回應。

　　沈沉舟吐出一口氣來，眨了眨眼，手指準備再一次用力——

　　那看上去纖細的手忽然扭了一下手腕，槍口以極快地速度轉了一個小小的角度。

　　與此同時——

　　“砰！”

　　槍聲幾乎是貼着沈沉舟的側耳響起，叫他整個腦袋都嗡嗡的響，短促尖銳的耳鳴叫他的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

　　但是奇怪的是，他卻覺得自己清晰地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愛你。”

　　這兩個字說出來的一瞬間，星星徹底掙脫了束縛，終于看到了那張臉。

　　下一秒，世界崩塌，她喘息着醒來，漆黑的眸子在暗處閃爍。

　　星星捂住了自己的兇口。

　　她想起來了……她怎麼能忘了呢？

　　-

　　沈沉舟大口大口喘息着，在沙發上猛地睜開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睡過去。

　　明明自從知道星星被抓之後，他幾乎沒有合過眼。

　　哪怕是疲憊到極點閉目養神的時候，他一閉眼，也能看到星星那張小臉，耳邊聽到她叫爸爸的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看時間，驚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會這麼久，他明明還在思考接下來的安排。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耳朵還是嗡嗡的響。

　　那個夢太真實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

　　尤其是那瘋狂激烈的情緒，那聽到“愛你”兩個字之後近乎獻祭的狂喜，還回蕩在他的兇口，撞得他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夢，太真實了，他在自己的身體裡，就像是體驗了一回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好疼。

　　我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