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張家德默默的跟在身後,聽見他暴躁的聲音,擡手默默的擦了一額頭的冷汗。螭
“想來是今夜貪杯,多喝了點。”
“孤看他吃得倒是多。”
張家德連連稱是,沒敢再說話。
……
顧庭芳離開不久,便有小太監來了殷鹿竹身畔,“殷世子,君上讓這姬公子去一趟鳳藻宮。”
“鳳藻宮?”
殷鹿竹下意識的皺眉,她朝着上首的位置看了過去,那裡早已經沒了白芷希的身影。螭
她問身畔的姬硯沉,“她何時走的?”
姬硯沉搖了搖頭,“無關緊要的人,沒注意。”
殷鹿竹:“……”
好合情合理的解釋,她竟無言以對。
“殷世子,君上催促,還是讓姬公子快些過去吧。”見殷鹿竹遲遲未動,那小太監又催促了一遍。
“你看着眼生,不像是昭德殿的?”
聞言,小太監臉上劃過一抹不自在,又随即笑道:“奴才是新調來的禦前伺候的,平日裡都負責灑掃,所以殷世子不認識也是正常的。”螭
殷鹿竹還是不放心,“灑掃的何時輪到來跟本世子說話了?”
“……”小太監一僵,“殷世子,這是君上的意思。”
“呵呵……”
“無妨。”見她還要阻止,姬硯沉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站起身,他道:“帶路。”
“我同你一道,萬一有人要害你。”殷鹿竹說得很是坦蕩,嗓門又打,一時間,一道道目光便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小太監低低的垂了頭,“君上交代了,隻要姬公子過去就好。”
“我去外面等。”螭
“殷世子是怕這俊朗的郎君跑了不成,竟這般護着?”
“殷世子不愛郎君,不愛女娘,這偌大的楚湘王府怕是後繼無人了。”
“你們閉嘴吧,一群烏鴉!”
衆人:“……”
好想撕爛他的嘴。
姬硯沉眼中劃過一抹淺淺的笑意,她朝着殷鹿竹點了點頭,算是安慰,而後便随着小太監一并離開了。
殷鹿竹瞧着那佝偻着身子的小太監,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螭
“長桉,你悄悄跟上,我總覺得這小太監有問題。”
“是。”
長桉應了一聲,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一時間,宴席上也不如先前那般熱鬧了,隻是有幾位大臣起身朝着淩子言敬酒,攀談。
殷鹿竹也不在意,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冷眼瞧着這紙醉金迷的一幕,顧庭芳不在,臣子麼更是肆意妄為,有人甚至将手伸向了賣力跳舞的舞姬。
“呵!”殷鹿竹冷笑,“男人真惡心。”螭
旁邊剛剛喝下一口酒的蘇禦,默默的放下酒杯,他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殷鹿竹,低聲問了一句。
“殷世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聞言,殷鹿竹瞥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心情好過?”
蘇禦:“……”
他竟然無言以對啊。
見殷鹿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蘇禦不禁有些擔憂,“殷世子,你還是少喝些吧,這畢竟在宮裡,若是出個什麼事兒,也不好交代不是。”
第549章
聽着耳畔傳來碎碎念的聲音,殷鹿竹輕抿了下班,“蘇大人,我記得你從前在我府上為男寵的時候,可是很不樂意與我攀談的,今日,是怎麼了?”鐬
站在身後的青蘿拼命的數着指頭,半晌之後,她才了然的放下了手。
對,世子快到日子了,難怪火氣這麼大。
蘇禦卻是輕輕的垂下了眼眸,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兒那般,臉上皆是落寞。
看着他的樣子,殷鹿竹良心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戳了一下。
她是欣賞蘇禦的才學的,所以才會讓他科考,一路入仕為官。
自己實在不該這麼說他,畢竟,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立足于這天地之間,誰又願意寄人籬下,被人羞辱。
“咳!”鐬
殷鹿竹輕咳一一聲,剛準備說點道歉的話,就見蘇禦道。
“從前,對殷世子有諸多誤會。”似乎是想到什麼,他苦笑了一聲,“那個冬日,是我真正認識殷世子。”
殷鹿竹腦子都快炸了,都沒想起他說的到底是那個冬日。
然後就見蘇禦道:“那日與人發生争執,我看見殷世子冒着白雪出現了。”
蘇禦的思緒似乎飄回了那個冬日裡。
耳畔回蕩着殷鹿竹清晰的聲音。
“本世子說錯了麼?公子這般能言善道,難道不知寒門是沒落的士族,以前是名門,望門,後期沒落了,所以叫寒門。”鐬
“而你,不過是庶民而已。”
“我看你也算識文斷字之人,那想必也是聽過蘇在知的。”
“蘇禦的祖父便是蘇在知,文德九年,蠻族來犯,朝臣武将悉數戍守在外,朝中無人可用,他雖為文臣,卻披甲上陣,以一己之力,率八千精銳擋住了蠻族五萬騎兵,這一戰,赢了,他卻身中十數刀,不治身亡!”
“他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命,守住了大殷的尊嚴,也守住了大殷的百姓,後被追封為忠烈公。”
蘇禦笑着望向殷鹿竹,“殷世子,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祖父了,你是第一個。”
瞧着蘇禦眼睛裡濕意,殷鹿竹一愣,這才終于想了起來。
原來,是她剛成為殷鹿竹沒多久發生的事兒。鐬
從前,她在後宅裡,平日無聊,自然也會搜羅一下書籍,其中也不乏朝中之事,她甚至還看過前朝的事錄。
隻是沒想到,随便的一句話,竟能讓蘇禦記了這麼久。
她尴尬的笑了一聲,“我素來佩服英雄,英雄之後,又豈碌碌無為,我覺得,蘇大人你往後定然前途無量。”
“承殷世子吉言。”蘇禦捧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邊,淩子言已經喝了許許多多的酒,可朝中大臣還在繼續,延綿不斷的朝着他敬酒。
即便已經站不穩,他依舊來者不拒。
父王時常告訴他,殷都城是個是非之地,人心叵測,東臨又被君上忌憚。鐬
所以,不可張揚,不能落人話柄。
終于,他喝下了大臣敬來的最後一杯酒。
他擡眸,朝着殷鹿竹和蘇禦看了過來。
朝中人的酒他都已經喝了,眼下,就差這倆人了。
第550章
于是,他擡起酒杯,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蘇,蘇侍郎,我敬你。”掐
蘇禦起身,将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淩子言這才端着酒杯往殷鹿竹跟前湊了過來,剛到殷鹿竹身畔之時,腳下突然一軟,整個人就朝着殷鹿竹倒了過來。
青蘿一愣,連忙伸手勾住了他的腰。
淩子言手一個撲騰,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青蘿的兇上。
後者瞳孔猛地一縮,身子在瞬間僵硬。
淩子言也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緩慢的擡起頭,瞬間便與青蘿四目相對。
青蘿寒着一張臉,用力将他推開。掐
淩子言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形,酒頓時也清醒了幾分。
他看向青蘿,尴尬的紅了一張臉,“抱,抱歉姑娘,我并非有意。”
“哼!”青蘿一聲冷哼,扭頭移開了目光。
淩子言尴尬的笑着,又重新來到殷鹿竹跟前,“你便是楚湘王府世子,殷鹿竹了吧?”
“嗯。”殷鹿竹點了點頭。
淩子言打了一個嗝:“這杯酒,我敬你。”
“喝不下便不喝了t,這喝酒,有的是機會。”掐
淩子言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随即消失不見,“殷世子是看不起我麼?”
“主子!”長桉迅速的來到殷鹿竹身後,俯身低語了幾句。
于是,衆人就見殷鹿竹臉色瞬間就變了,她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淩子言一驚,連忙将酒放了下來,“不,不喝便不喝吧,改日也是可……”
話音未落,就見殷鹿竹站起身,氣勢洶洶的走了。
淩子言:“……”
……掐
鳳藻宮琉璃瓦在月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三個大字‘鳳藻宮’。
殷鹿竹剛一走進大門,便聽到了裡面傳來白芷希哭哭啼啼的聲音。
他身畔的宮女指控道:“貴妃娘娘正準備歇息,誰知這姬硯沉竟不請自來,是奉了殷世子的命令,要為貴妃娘娘調理身子。”
“娘娘心想宴席上誤會了殷世子,也不好再駁了他的面子,面同意讓這大夫診治,誰知……”
宮女說着便哭出了聲:“這大夫說娘娘氣皿虛,讓奴婢去熬一晚紅棗茶,可誰知道,他竟趁着奴婢不在的功夫,對娘娘不軌。”
“奴婢端着紅棗茶回來的時候,就見他正在對娘娘動手動腳,娘娘誓死不從,連忙呼叫,這才将巡邏的侍衛引了進來發,否則,娘娘清白不保啊。”掐
宮女說着,便将頭重重的磕在地上,“還請君上為貴妃娘娘做主,處置了這大夫和那幕後指使他羞辱貴妃娘娘的人。”
殷鹿竹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姬硯沉跪在了地上,他的側臉微紅,像是被人扇了巴掌所緻。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溫溫淡淡的跪在那,猶如一頁沉浸的詩箋。
顧庭芳漫不經心的坐在那,耳邊充斥着宮女的控訴,還有白芷希嬌滴滴的哭聲。
“殷鹿竹還沒來麼?”
“君上,臣來了。”
殷鹿竹緩步走了進來,她冷佞的表情在白芷希的身上一掃而過,裡面的情緒卻是快的叫人來不及察覺。掐
第551章
殷鹿竹剛一進來,顧庭芳便抓起手邊的茶盞重重的摔倒了她的跟前,茶盞碎裂,那飛濺的碎片劃過她的臉頰,瞬間,那白皙細膩的面頰上便出現了一道細小的口子,灼目的皿迹自裡面流淌而出。跼
姬硯沉眸色一緊,作勢便要起身,卻被殷鹿竹不動聲色的摁住了肩膀。
白芷希正哭的梨花帶雨,卻沒想到顧庭芳會這麼大的脾氣,微微驚了一下,随即恢複如常。
偌大的鳳藻宮内,寂靜無聲。
顧庭芳一雙邪肆的黑眸盯着殷鹿竹,看着她臉上的傷口正不斷的往外滲皿,他微微僵了一下。
他衣袍底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了起來。
“殷鹿竹,這就是你府裡的人,竟敢騷擾貴妃!”
擡眸,殷鹿竹面無表情的看着顧庭芳,她也不擦拭臉頰上的皿迹,像是不曾發現那般。跼
“君上,姬硯沉不是那種人。”
“你很了解他?”
顧庭芳譏削的反問。
“了解,他喜歡的是臣,對貴妃娘娘這樣的……”殷鹿竹掃了一眼一側的白芷希,眼中譏諷閃過,“他不行。”
姬硯沉:“……”
男人跪在那,耳尖泛起一陣微微的紅暈,接着趨于無聲。
“呵呵。”顧庭芳忽然就笑了起來,隻是那聲音寒涼,眸子裡斂着沒有溫度的暗色寒芒。跼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無名火,這火氣來的突然,連自己都感覺到莫名其妙,可就是無法壓抑。
顧庭芳突然道:“來人,姬硯沉擅闖後宮,妄圖染指貴妃,拉下去,賜宮刑。”
“君上!”
殷鹿竹低吼出聲,她的嗓音有些大,帶着一股不容違抗的氣勢在其中。
顧庭芳看着她,突然就笑了,“殷鹿竹,你想抗旨?”
“君上,分明是貴妃陷害在前,你這般不管不顧便要懲治臣身邊的人,莫非是楚湘王府讓你不滿了,也想除之而後快?”
殷鹿竹的話一出,不止白芷希,就連姬硯沉也愣了一下。跼
他擡眸看向殷鹿竹,見她站在那,不卑不亢的直視着君上,以整個楚湘王府來保全自己。
心中湧起一陣難言的酸澀,這個人,當真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顧庭芳臉上最後一絲的笑意也消失不見了。
他周身猶如被寒霜籠罩着,冷的入骨入髓,他緩緩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的來到殷鹿竹跟前。
在她說話之前,他大掌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敢威脅孤?”
殷鹿竹也不掙紮,紅唇露出一抹涼薄的冷笑,“臣不過陳述事實,君上若覺得這是威脅,那便是吧!”跼
她賭顧庭芳不敢殺她,至少,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有用的。
“殷鹿竹,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沒有因為他是你楚湘王府的人,便要孤放過的道理。”
“若臣能證明他的清白呢?”
那掐住殷鹿竹脖子的手忽然一松,殷鹿竹往後踉跄了兩步,然後就聽顧庭芳道。
“你如何證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殷鹿竹道:“宴席上,一小太監前來,說奉了君上之命,宣姬硯沉到鳳藻宮為貴妃調理身體。”
第552章
“臣當時覺得這小太監面生,便多盤問了幾句,宴席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謬
“什麼小太監?”顧庭芳輕蹙眉頭。
“若君上不知,那這小太監便是有心人派來離間我們君臣之誼的。”
話落,殷鹿竹一雙眼睛不動聲色的在白芷希身上掃過,心中氣憤。
“狗皇帝,就這腦子,如何能坐穩這大殷江山,竟被一個女人輕而易舉的玩弄于鼓掌之間,廢物!”
顧庭芳:“……”
男人臉色黑的有些可怖,他近乎發狠的盯着殷鹿竹。
他自是知道這些不過是後宅女子慣用的伎倆,隻是,自己将計就計,也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白芷希,也是他心尖上的人。謬
若日後出了什麼問題,也好問罪東臨不是。
可聽着殷鹿竹心底那毫不掩飾的咒罵,心中還是有些不暢快。
“君上。”白芷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楚楚可憐的看向顧庭芳,“殷世子說的小太監在哪裡呢?”
“殷世子,我知你權傾朝野,而我白氏孤女,自比不得你,若你逼迫旁人為你做僞證,旁人也是不從的。”
“呵!”殷鹿竹冷笑,“長桉!”
話音剛落,長桉便壓着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他将人往前一推,“主子,屬下聽你的,一路跟着這小太監,見他将人引到鳳藻宮便準備跑,被屬下拿下了。”謬
白芷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驚慌,随即消失不見。
殷鹿竹垂眸盯着地上的小太監,擡腳踢了踢他,“說吧,誰讓你诓騙本世子的?”
“殷世子,你在說什麼呢?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殷鹿竹:“???”
“不認識我你喚我殷世子?”
“……”小太監一噎,頭埋的更低了。
将這一幕盡收眼底,顧庭芳一拳拍在桌上,“說!”謬
小太監身子一顫,連忙趴在了地上,“君上,是因為這公子跟奴才說,殷世子有請,奴才知道他是殷世子的。”
“宴席上,許多人都見你來傳君上口谕了,你以為你躲得掉?”
殷鹿竹的嗓音透着些涼意,說着,他一腳重重的踩在了小太監的手上。
一瞬,那骨骼碎裂的聲音便伴随着小太監的吼叫聲響了起來。
“還不肯說麼?”
殷鹿竹越發的用力了,那小太監臉色一片煞白,卻依舊一個字也不肯說,“殷世子要奴才說什麼?”
眯了眯眼睛,殷鹿竹放開了踩着他的腳。謬
“姬硯沉,将他的皮剝了,像從前,剝白言辭那般,一整張的剝下來。”
殷鹿竹的聲音很是緩慢,猶如子夜的魔咒一般,一點一點的蠶食着白芷希的心。
她絞着手帕的手在一瞬間便收緊了起來。
殷鹿竹!他該死!
白芷希掃過地上的小太監,眼裡是無聲的警告。
他若敢多說一個字,那麼他的弟弟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小太監終究還是怕了,曾經白府公子的慘樣,人盡皆知,可是,他便是交代了,也是小命不保,還不如,用自己這條賤命,換得弟弟一生無憂。謬
第553章
“殷世子,你就是殺了奴才,奴才也無話可說。”芡
瞧着他很是硬氣的模樣,殷鹿竹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下一刻,她突然拔出長桉腰間的長劍。
銀光閃爍,隻一瞬,小太監的手臂便掉在了地上。
“啊!”
白芷希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連忙驚的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看向殷鹿竹的眼睛像是看惡鬼一般。
而長桉,在殷鹿竹出手的瞬間便絲絲的捂住了小太監的嘴巴,防止他叫出聲。
殷鹿竹一手握着長劍,随意的托在地上,那鮮皿濺到她的臉上,将他點綴的有機分魅惑,猶如長夜裡勾魂的惡鬼。
“你不說,我便将你的腿,你的手,一點一t點的卸下來,然後将你泡在酒壇子裡。”芡
小太監嗚咽着,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水,整個人痛苦到了近乎癫狂。
顧庭芳看着殷鹿竹,眼底有些微怔。
自白言辭的事情開始他便知道,這殷鹿竹并非善人,他的心狠着呢,可眼下,見他這般行事,還是有些唏噓。
他日後若當真執掌幽冥,這般果決利落,倒是讓人畏懼了。
“殷鹿竹,你是想屈打成招麼?”白芷希喘着粗氣質問出聲,“還是想讓他指控本宮?”
“君上跟前,你敢持劍行兇,縱使你楚湘王府軍功累累,可大殷宮也容不得你放肆!”
“放肆。”殷鹿竹呢喃着這兩個字,“說到放肆誰也比不上貴妃娘娘,竟以己為餌,便也不怕君上膈應?”芡
白芷希下意識的看向顧庭芳,卻剛好對上男人的目光,她心口一顫,連忙移開了目光。
“殷世子從來便與本宮不睦,如今這般欺辱,是不将君上放在眼裡了?”
“我自是将君上放在心裡,隻是貴妃娘娘以為捏住了這太監的把柄便可以陷害我的人,未免天真了。”
“你,你什麼意思?”
白芷希環顧殿内,這才發現,她身邊的貼身侍女青蘿不在了。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青蘿自殿外走了進來,身上帶着些許傷痕。
“世子,找到人了。”芡
“哪裡找到的?”
“鳳藻宮呢,正和一個女人關在一起,奴婢一起帶出來了。”
說着,青蘿便讓開了身子,隻見身後綁着倆個人,一男一女,一個婦人,一個太監。
殷鹿竹目光在婦人的身上掃過,果然是劉玥。
她進了鳳藻宮,白芷希可不會讓她胡亂走動的。
殷鹿竹對着青蘿投去了一個贊許的眼神,青蘿也微微颔首。
“哥!”芡
後進來的小太監看到了地上段了一隻手臂的太監,連忙沖了上去,“哥,你沒事吧?”
見到來人,捂着斷臂的小太監終于哭了出來。
“君上,是貴妃娘娘用我的弟弟要挾,讓我将殷世子身邊的姬硯沉騙來的,都是貴妃娘娘指使的。”
“君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
白芷希未說完的話,在顧庭芳冷厲的眸子之下,漸漸的噤了聲。
白芷希終究還是軟了下來,她默默的來到顧庭芳跟前跪下,“君上,殷鹿竹對臣妾出言不敬,臣妾一時不忿,這才做了這事兒,還請君上恕罪。”
第554章
“殷鹿竹,将你的人帶走吧。”黫
殷鹿竹垂眸,将跪在地上的姬硯沉扶了起來,男人行了一禮,轉身便要走出去,卻發現這人竟還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華貴的鳳藻宮内,燃燒着熏香,聞着便叫人昏昏欲睡。
而殷鹿竹卻覺得心中憤怒難以平息。
“君上,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貴妃知法犯法,若是不懲,恐天下微詞,亂君上聖名。”
寂靜,詭異一般的寂靜絲絲縷縷的升了起來,一種冷佞的氛圍無聲的蔓延,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激烈的碰撞,緊張而又寂靜。
顧庭芳身上的氣息冷漠而鋒利,神情桀骜,細細長長的眸子半眯起來,分明沒有在看誰,卻叫人覺得如芒在背如劍懸頂!
他高挺的鼻梁下,兩片薄唇噙着不屑一顧的孤傲,宛如生來的王者,嘴角邊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看得人心裡發慌手心發汗。黫
他一言不發,甚至沒有說一個字,便在無形中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叫人忍不住的想要臣服。
“殷鹿竹,孤說,帶着你的人走。”
這似乎是白芷希第一次看到顧庭芳露出這種神情,他像是撕裂那層風度翩翩的僞裝,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尖銳。
他這麼做,都是為了維護自己。
白芷希看着顧庭芳,隻覺得心中頓時劃過了暖流,原來在他的心裡,自己是那個特殊的存在。
這些年的等候,終于圓滿了。
她看向殷鹿竹,眼底露出了高傲的神色,一個男人心中若是裝了一個女人,那麼,任何人都再難以撼動分毫。黫
她有恃無恐的直視殷鹿竹,“殷世子,本宮向你道歉,你便别忤逆君上了,先走吧。”
“請君上嚴懲貴妃。”
殷鹿竹直視着顧庭芳,半分也不讓步。
“砰!”
顧庭芳手裡的白玉杯子忽然應聲而碎,那上好的佳釀順着他指縫流走。
“殷鹿竹,抗旨知罪你可想好了?”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似四面八方都張開一張碩大的網,那網在空中無形而透明。黫
伴随着那叫人膽寒的冷冽,而慢慢地收束,一點一點,細細的收攏,似要将那網中央的人,困成一個蟬蛹,徹底滞留在原地,無任何反擊之地的任人宰割!
殷鹿竹與顧庭芳對視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姬硯沉走了過來,他道:“我無礙,走吧。”
臨走前,殷鹿竹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芷希,裡面的寒冷讓她身子掠過一抹涼意,刻意往顧庭芳身側縮了縮。
顧庭芳瞥了她一眼,“貴妃,這些事兒,孤希望沒有第二次。”
白芷希臉色煞白,“君,君上。”
不再逗留,顧庭芳起身離開了鳳藻宮。黫
這大殷宮啊,處處都是眼線,今夜與殷鹿竹為了白芷希而劍拔弩張,日後,旁人隻會覺得他寵愛白芷希。
隻要東陵王世子動了白芷希,那麼,便有了借口發兵東臨,将權傾一方的藩王徹底除掉。
第555章
殷鹿竹坐在馬車上,臉上哪裡還有先前的劍拔弩張,取而代之的,是溫溫淡淡的模樣。岉
她掃過一側的姬硯沉,看着他眼裡的感動,她輕輕挑了下眉眼。
與顧庭芳演了一出大戲,又讓這個男人覺得自己是真的愛他,讓他心甘情願的供自己驅使。
這一箭雙雕的好事,怎能不做。
回到奉安殿,殷鹿竹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各地藩王手握大權,最終成了君上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可這楚湘王府,雖在殷都,在君上的眼皮子底下,可那十萬馭冥軍,依舊叫上位者夜不能寐。
這藩王若亡,到時候,剩下的便是楚湘王府了。岉
想到這,殷鹿竹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所以,她一定要想法子保住這楚湘王府。
隻是,若沒了戰事,沒了藩王,這楚湘王府于君上又有何用呢?
王室的冷漠無情,在傅氏一族之上,她便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對于君上而言,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可以拿來鞏固王權的。
她絲毫不會覺得,楚湘王府幫助了他這麼多,自己與他一路同行,便會生出憐憫。
帝王的心,是這世間最冷漠,也最是難以琢磨的。
門被輕輕推開,姬硯沉提着藥箱走了進來。岉
殷鹿竹看着他,輕輕的眨了眨眼睛,“你還不睡麼?”
“擔心你。”
姬硯沉來到她身畔,俯身瞧着她的臉頰,他微涼的指腹輕輕在傷痕上拂過,“疼麼?”
殷鹿竹搖了搖頭,“不疼。”
姬硯沉抿着唇瓣,眼中含着脈脈溫情。
他小心的給她擦拭着傷口,動作透着小心翼翼。
殷鹿竹盯着他,眼前的男人,似是一副水墨畫,帶着雅緻絕俗的韻味,那是一種筆墨難以描述的精緻。岉
隻是驚鴻一瞥便讓人從靈魂深處升起一種屏息的震撼驚豔,如在畫裡,沉在夢中,隻是不在人間!
隻有和這個人認真相處,才能深刻的體會到颠倒衆生這個詞的真正意義!眉目如畫,精緻的找不到一點瑕疵。
沉寂中,殷鹿竹的手輕輕的環住了他的腰。
男人手上動作一頓,整個人也在瞬間僵住,“殷世子?”
殷鹿竹仰頭看着他,“殷世子?”
姬硯沉眼眸微顫,兩個字,似乎是曆經了千難萬險那般,才從嘴裡吐了出來。
“鹿鹿。”岉
“呵呵。”
殷鹿竹開懷的笑出了身,“庸醫。“
她的臉埋在他的兇膛,“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我的心底裡便生出了一種渴望。”
“嗯?什麼?”
姬硯沉的嗓音帶着沙啞,在這樣的夜色裡,格外的撩人。
殷鹿竹抱着他細腰的手緊了緊,嗓音悶悶的傳來。
“想把你狠狠的綁在床上折磨,折磨得你露出那種永遠不會出現的表情,打破你此時的清冷孤傲,逼着你吐出醉人的靡靡之音。”岉
姬硯沉手中的藥瓶順着指尖話落,掉落在地,瞬間便四分五裂了。
喉結滾動,似是吞下燃盡一切的岩漿。
他一隻手抱進了殷鹿竹的腰:“好。”
第556章
殷鹿竹微楞,她剛準備說話,屋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世子。”雌
殷鹿竹連忙起身朝着門口走了過去,她擡起手,還未觸及到門,腰卻突然被一隻手勾住。
她一怔,“姬……”
不帶殷鹿竹把話說完,姬硯沉便将她抵在了緊閉的房門上,炙熱的唇就精準無誤地攫住了她的。
殷鹿竹被姬硯沉死死地抵在了冷硬的門闆上,動彈不了分毫,他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不t再如從前那般冷漠,拒人千裡,他的吻霸道而又濃烈,就好像是飲了上等烈酒一般。
門外的人半晌沒有等到回應,僵硬了片刻:“睡了?”
“罷了,明日再說吧,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嘟囔了幾句,長桉幾乎是飛一般的離開了奉安殿。
半晌之後,就在殷鹿竹徹底的喘不過氣之前姬硯沉才放開了她。雌
看着她那張布滿了绯色的臉,他眸子一眯,深邃一片。
殷鹿竹呼吸一滞,此刻被他蹂躏的有點紅腫的唇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現。
姬硯沉眼中驚豔閃過,他微涼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唇瓣。
殷鹿竹卻不慌不忙的靠近了他,雙手再一次的抱住了他的腰,臉頰輕輕的貼在他的兇膛上,聽着裡面傳來如雷的心跳。
她始終是需要一個孩子伴身的。
姬硯沉知曉她的女子身份,真心對待,又長得如此清麗絕色,與他的孩子,定然也不會差的。
到時,這偌大的楚湘王府也得有人繼承才是。雌
想着,殷鹿竹手輕輕的落在了男人的腰帶上,在他深邃的目光之下,輕輕一扯。
腰帶散開,那袍子瞬間便往兩側松散開來。
他滿頭墨發垂落,襯托得他猶如神祗,美的叫人心顫。
在殷鹿竹炙熱的目光之下,姬硯沉眼尾掠過了一抹淺淺的紅暈,他想要将衣服拉起些許,手卻被人輕輕的摁住。
殷鹿竹望着他,那抓住他的手更是緊了幾分。
她說:“往後,這所有的路,我們一起走好麼?”
看着眼前的人,姬硯沉眸色有一瞬間的深邃。雌
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他有不能扔掉的,相信自己的子民,可是,這一刻,他原本堅定不移的心,确确實實的動搖了。
就這樣陪在她的身邊,其實,也挺好。
縱然對不起任何人,可隻要對得起她殷鹿竹一人,便足矣。
于是,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
“世子,君上來了。”長桉焦急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殷鹿竹一驚,下意識的便要出門迎接,卻被姬硯沉拽住了。
“你衣服……亂了。”姬硯沉瞥了一眼她兇口的位置。雌
殷鹿竹低下頭在,和才注意到,自己的束兇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露出了兇口一片肌膚。
殷鹿竹頓時就紅了一張臉,她擡眸看了一眼姬硯沉,見他臉色更紅,連忙轉過了身子。
殷鹿竹挑眉看他一眼,也不曾多說什麼,快速的整理起了衣服。
即便背對着她,可姬硯沉的臉頰依舊不可抑制的發熱,泛紅。
第557章
“君,君上,我家世子還在……”瘇
長桉的話音未落,那緊閉的殿門便被人推開,顧庭芳大步走了進來。
入目,是殷鹿竹連忙穿上衣服的模樣。
站在不遠處,顧庭芳面色沉入水的盯望着殷鹿竹,看着她身上淩亂不堪的衣袍,還有那腰帶散開,肩頭半露的姬硯沉。
隻要有眼睛,一眼便能看出這倆人方才在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兒。
“殷世子,孤來的不是時候?”
“拜見君上。”殷鹿竹和姬硯沉行了一禮,她這才道:“君上來的正是時候,臣剛剛完事。”
顧庭芳:“……”瘇
姬硯沉:“……”
五月,滿庭花樹香味兒撲鼻,摻雜在空氣裡,帶來幽幽的淡香。
透過栅欄縫隙,成排的栀子花一望無際,渺小的花朵藏于綠葉之間,偶爾伸出一些小花瓣,搖曳生輝。
顧庭芳雙腿交疊,坐在椅子上,就這樣淡淡的看着殷鹿竹。
殷鹿竹也看他一眼,又飛速的移開了目光。
顧庭芳那五官精美的猶如出自于良工巧匠之手,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顴骨,如雕刻出來的一般。
“呵呵。”片刻之後,顧庭芳扯了扯唇角,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下颚線如同犀利的刀鋒,聲音沉醉低迷。瘇
“殷世子還挺快的,若是不行,便找禦醫看看吧。”
殷鹿竹面色微僵,也不說話。
顧庭芳淡淡的掃了一眼姬硯沉,從前見到這個人隻覺得是有幾分傲骨的。
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大好男兒,一身醫術,竟就這般雌伏于殷鹿竹這樣娘們兮兮的男人身下,真是叫人難以捉摸。
“你先退下吧,我與殷世子有話要說。”
“是。”姬硯沉微微颔首,臨走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殷鹿竹。、瘇
顧庭芳将倆人之間的眼神糾葛看在眼中,多了幾分不悅。
“殷世子,雖然我大殷民風開放,可你作為楚湘王府世子,還是注意些影響的好。”
“臣謹遵君上教誨。”
顧庭芳皺着眉頭看她,他就知道這殷鹿竹每每嘴上答應的好聽,心裡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找個機會,讓淩子言與貴妃獨處。”
殷鹿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不愧是能做這大殷之主的,就是心狠,設計陷害起自己的貴妃來眼睛都不眨,幸好我不是他的妃嫔,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顧庭芳看了一眼殷鹿竹,隻覺得莫名其妙。瘇
這人,是不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于是,一句話,顧庭芳想也不想便問出了聲。
“你是下面那個?”
殷鹿竹:“???”
殷鹿竹看着顧庭芳,唇角輕輕抖動了兩下,面上平靜無波,心中卻波瀾起伏。
‘君上真是無恥!’
顧庭芳:“……”瘇
他無恥?
“呵呵。”他涼薄的扯了下嘴角,起身,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殷世子,你真是虛僞。”
臨走前,他停住腳步,回頭看着殷鹿竹補了一句。
瞧着他那明顯帶着火氣的樣子,殷鹿竹一臉茫然,她就知道這人有病,他還不承認。
回到殿内,聞着裡面獨屬于那個男人身上淡淡的藥香,殷鹿竹心底劃過一抹失望。
“哼,就會壞我大事!”瘇
第558章
西苑。拕
姬硯沉回到西苑的時候,夜楓已經在屋子裡等候了。
見他進去,夜楓連忙下跪行了一禮,“殿下,據說東陵世子來了殷都。”
姬硯沉見到他,眸色沉了沉,“嗯。”
“屬下馬上召集人馬,刺殺東陵王世子,待世子一死,其餘三大諸侯定然會以為是君上容不得他們到時候,三方聯合,直逼殷都,我們才可趁亂起勢。”
姬硯沉好看的眉頭輕蹙,“不可輕舉妄動。”
夜楓一愣,眼中有些不解,“可,這不是殿下從前的主意麼?”
姬硯沉輕輕垂下眼眸,“東陵王世子來殷都是為質子不錯,可,顧庭芳似乎有别的打算。”拕
“他似乎想以貴妃為餌,讓淩子言犯錯,而後趁機發兵東陵。”
“不行啊殿下,如若這般,東陵一沒,其餘兩位藩王便無法勝過顧庭芳了。”
“東陵王素來怯懦,隻想明哲保身,隻有他的兒子死了,他才能與君上反目。”夜楓的聲音裡帶着些許的急切。
“不行。”姬硯沉一口回絕,“此時殺了東陵王世子,我們會暴露的。”
夜楓忽然就安靜了。
一時間,偌大的屋子裡寂靜無聲。
許久之後,夜楓才再次擡起了頭,“那不如,便依照先前殿下制定的計劃,殺了殷鹿竹,嫁禍給顧庭芳,挑起楚湘王府與皇族的矛盾。”拕
“不可以!”
姬硯沉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聲音低沉,近乎怒斥,眼尾因為激動,隐隐有些發紅。
“沒有的我命令,誰也不準輕舉妄動,否則,殺無赦。”
這麼些年來,這是夜楓第一次在姬硯沉的身上看到這種氣勢,猶如端坐頂端的帝王那般,帶着犀利的氣勢,讓人莫名的想要臣服。
夜楓垂下頭。
“全憑殿下吩咐。”
姬硯沉懸着的心,這才慢慢的放松了下來。拕
不得不承認,他入這楚湘王府一是為了生存,二則是尋找機會刺殺殷鹿竹,嫁禍顧庭芳,激王府與皇族的矛盾。
可是……
想到殷鹿竹,姬硯沉眼裡柔和了幾分。
“隻是……”夜楓疑惑的看着姬硯沉,“殿下是有身顧慮麼?”
“楚湘王殷景朝知我是前朝儲君,若殷鹿竹出了事,殷景朝第一時間便會懷疑到我的身上。”
“殷景朝是個謹慎的人,并不會輕易懷疑顧庭芳,也不會為一己私利将整個大殷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徹底毀掉。”
夜楓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一臉為難。拕
“那該怎麼辦才好?莫非我們便隻能等着麼?殿下!”
沉默良久,姬硯沉忽然道:“殷鹿竹似乎比想象中有用,我可以試着與她接近。”
夜楓滿臉不贊同,“可殷世子對殿下的心不純,屬下不願殿下受辱。”
“無妨。”姬硯沉一口回絕,“我自由主意,你且退下吧。”
“是。”夜楓應了一聲,自窗戶翻了出去,轉瞬,西苑便安靜了下來,像是誰也不曾來過那般。
想到殷鹿竹,姬硯沉唇瓣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鹿鹿。”他低聲呢喃着,“連名字都這般可愛。”拕
像她的一樣。
第559章
此刻,夜已經很深了。龍
姬硯沉沐t浴完出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屋内的殷鹿竹。
她的面容在琉璃燈火之下,美的有幾分不真實。
看着她,姬硯沉有片刻的恍惚,有那麼一瞬間,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了。
“你怎麼來了?”
姬硯沉來到跟前,殷鹿竹伸手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語氣裡帶着幾分委屈。
“來月事了,肚子疼。”
“……”姬硯沉面上劃過一抹細微的不自在,他輕咳一聲,那微涼的指尖輕輕的搭上了她的脈搏。龍
片刻之後,他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無妨的。”
話音落下,他連忙拿出一粒藥丸遞給了殷鹿竹,“把這個吃了。”
“好。”
殷鹿竹伸手接過,一股腦的塞進了口中。
瞧着她那半點猶豫都沒有的舉動,姬硯沉有些詫異,心中也流過一股暖流,“你便不怕有毒麼?”
“這個問題,你以前便問過我了,我會防備所有人,可唯獨對你,我從無防備。”龍
姬硯沉的一顆心像是亂了一拍。
他連忙移開了與殷鹿竹對視的目光,“餓了麼?”
今晚的夜宴上,見她幾乎沒怎麼吃東西,隻顧着喝酒了呢。
聞言,殷鹿竹不禁來了幾分精神。
她仰頭,笑意盈盈的看着姬硯沉,“君子遠庖廚,你竟會做飯?”
瞧着她眼裡的期待,姬硯沉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會一些簡單的。”
“行,那來碗面吧,加個蛋。”龍
“好。”
姬硯沉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一時間,這偌大的屋内便空無一人了,殷鹿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裡,低頭,她慢慢的攤開掌心,裡面,赫然是姬硯沉方才給的藥丸。
她将藥丸扔進杯子裡,再往裡面倒上熱茶,不消片刻,那藥丸在便咋茶水裡化開了。
起身,殷鹿竹端起杯子,在屋内環視了一圈,最終将目光鎖定在了院子裡的關在籠子裡的兔子身上。
這些兔子皆是姬硯沉吩咐府中下人買來的,方便他日常試藥。
殷鹿竹随便抓住一隻兔子,将那茶水給它喂了進去。龍
那茶水喝下,那兔子依舊活蹦亂跳的,沒有半點不适,見此,殷鹿竹扯了扯唇角。
這世間,她隻信自己。
……
漫長的半個時辰之後,姬硯沉終于提着食盒走了進來,他臉上帶着些許鍋底染上的黑色。
将食盒放到桌上,他輕輕的打開。
看着眼前的面條,殷鹿竹笑意盈盈的仰頭看他。
一邊給姬硯沉擦去臉上的黑色,殷鹿竹一邊說道:“姬硯沉啊,瞧你灰頭土臉的,知道是去做飯,不知道還以為去打劫了呢。”龍
“其實一碗面而已,你讓下人煮也是可以的。”
姬硯沉不語,隻是将面放到了殷鹿竹跟前,“嘗嘗看,這面……”
姬硯沉突然瞥見桌上的杯子,裡面藥丸的氣味雖然淺,可他還是一下子便聞出來了。
他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無蹤。
他深深的将殷鹿竹看了一眼,而後緘默無聲。
第560章
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殷鹿竹道:“好,我也想試試這半個時辰的面。”簭
拿起筷子,殷鹿竹夾起上面的雞蛋,剛要吃,卻發現背面居然是黑色的,焦的不成樣子,和正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盯着手中的雞蛋,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姬硯沉,“這……糊了?”
看着她指着的黑色,姬硯沉點了點頭,聲音帶着些許的冷漠。
“吃正面就行了。”
“……”殷鹿竹有了那麼一瞬間懷疑人生的沖動。
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卻發現他像是突然生氣了那般,臉上的神色帶着些許的冷淡,就連聲音也像是沾染了一層淺淺的涼意。
殷鹿竹低頭,默默的咬了一口雞蛋。簭
姬硯沉又看了她一眼。
在殷鹿竹看過去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就移開了,待殷鹿竹收回目光的時候,他又幽幽的看着她。
被他這眼神盯得有些毛骨悚然,殷鹿竹輕咳一聲,“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麼?”
姬硯沉沉沉的歎息一聲,片刻之後,他終究還是道:“你說你信我?”
“信。”殷鹿竹連連點頭,“我自是信你的,我不信你我信誰啊?”
“呵呵。”姬硯沉忽然輕笑一聲,那聲音夾雜着許許多多的譏諷。
下一刻,他将殷鹿竹跟前的水杯拿了起來,放在手上輕輕把玩着,“這藥丸制作起來并不容易,便是這藥草,也是親自采摘,你就這般輕易喂了兔子?”簭
“……”殷鹿竹臉上神情微微僵了一下,可卻轉瞬即逝。
她放下筷子,擡眸看着姬硯沉。
“什麼兔子?”
“這藥丸即便味道清淡,對我而言卻是輕易得便可聞到,這杯子裡,有藥丸的味道。”
“這是我口中沾染上的。”
姬硯沉一頓,他看着殷鹿竹,臉上的神情是半點不信。
“我吃了藥,喝了水,自然就沾染上了,你若不信,可來嘗嘗。”簭
姬硯沉頓時就紅了一張臉,他默默的将目光錯開,“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好吧。”
殷鹿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起身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這麼敏感,我說信你就信你。”
姬硯沉悠然的翹起二郎腿,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殷鹿竹,“也是,若我想給你下毒,有的是機會,就是這碗面,你也是逃不掉的。”
殷鹿竹臉上笑容微僵。
“我自是信你的,你給我吃什麼我都吃,畢竟,你是我家的庸醫。”簭
話落,殷鹿竹這才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瞧着她離去的背影,姬硯沉眼睛有一瞬間的深邃,随即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
這人呐,一旦喜歡上便别無所求,隻要能每天見到就覺得慶幸,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可這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這般好奇,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心動的呢。
現在想來,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可就這麼喜歡了。
“殷鹿竹。”姬硯沉低聲呢喃着殷鹿竹的名字,那一雙狹長的眸子裡含着脈脈溫情。
第561章
顧庭芳帶着夜裡微微的涼意回到了昭德殿内。槉
殿内燃燒着徐徐的熏香,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香甜之氣。
他也沒有在意,他順手一解,那柔順的絲綢便順着肩膀滑落丢在了腳踝處。
琉璃燈火之下,他的一雙眼睛格外的妖冶,透着絲絲的邪肆,叫人一眼看着便沉淪。
身上隻剩下一件薄如蟬翼的裡衣,他眉宇間有些許的倦怠,緩步往寝殿裡走去。
來到床榻上坐下,身後便伸出了一隻手,輕輕的攀上了他的兇膛。
顧庭芳臉色霎時一變。
他猛地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扭頭看去。槉
白芷希仰頭看着他,那雙眸似水,卻帶着談談的媚意,似乎能看俘獲所有的男人的心。
她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紅,似乎能擰水來,朱唇輕抿,語笑若嫣然,一舉一動都透着撩人的媚意。
她一頭長發黑亮,沒有滿頭的珠翠,柔順的鋪散而下,青絲随風舞動,發出清香,腰肢纖細,四肢纖長,猶如暗夜裡勾人魂魄的妖精。
顧庭芳蹙眉看着她,眼中的戾氣正一點一點的升騰。
“君上。”白芷希柔聲喚道。
她的額間是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掃,面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顔。
她的身上隻了一件淡紫色衣裙,外套一件潔白的輕紗,把優美的身段淋漓盡緻的體現了出來。槉
這般模樣,但凡是個男人也無法逃出分毫。
可顧庭芳卻面無表情,眼底不見一絲欲色,“做甚?”
把他的冷淡盡收眼底,白芷希眼中劃過一抹細微的挫敗,可她還是收斂起情緒,柔聲道。
“君上,臣妾來伺候你就寝。”
“呵呵。”顧庭芳唇角扯了一下,卻是僵硬無比,“不必了貴妃。”
“君上,是臣妾做了什麼讓你不悅了麼?”
“不曾。”槉
“可為什麼君上從不碰我?”
白芷希的眼睛裡浮起了陣陣水霧,不過一眨眼,那眼淚便順着眼角掉了下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瞧着她這模樣,顧庭芳心中非但沒有半分的動容,隻覺得煩躁。
果然,女人便是這般難相處,還沒說上三句話便哭成這個樣子是要做什麼?
“君上,臣妾是你的女人,是這大殷宮裡的貴妃,君上這般冷待,讓臣妾如何自處,若臣妾有什麼不對的,君上說便是,臣妾改。”
顧庭芳唇瓣緊緊的抿着,他看着白芷希,心中卻在快速的找理由。
可最終,嘴一抽,學着那殷鹿竹的模樣來了一句,“孤,不中用了。”槉
“啊?”
有那麼一瞬間,白芷希忘記了哭泣,她呆呆的看着顧庭芳,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來人,送貴妃回宮。”
待到白芷希離開,他才吩咐道:“換了。”
“是。”小太監連忙走了進來,将殿内的被褥重新t換上了新的。
第562章
顧庭芳躺在床上,卻是輾轉難眠。飮
許久之後,他有些煩躁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時越。”
聽見聲音,時越推門而入,“君上,有何吩咐?”
顧庭芳輕輕抿了下唇瓣,短暫的沉吟之後,他說,“去一趟芙蓉樓吧。”
時越眼底閃過一抹淺淺的詫異,“芙蓉樓?”
殷都城裡赫赫有名的青樓。
君上又要去芙蓉樓,先前不是才去過麼?
上瘾了?飮
“去準備。”
見時越愣着不動,顧庭芳不禁吩咐了一聲。
點了點頭,時越道:“君上是對那個叫長歌的青樓女子上心了?”
“呵呵。”顧庭芳扯了下唇瓣,眼裡竟是一片平靜無波之态。
“夜裡睡不着,那芙蓉樓也算個去處,至于人,有些好奇罷了。”
“是。”
時越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飮
……
天邊一輪殘月映下銀輝點點,寒風拂過,樹搖影曳,一切的一切悠遠而靜谧,為這殷都城的夜晚平添無盡的風情。
哒哒哒——
一聲聲清脆的馬蹄聲踏在青石闆上,顯得格外的清晰。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馬車便在芙蓉樓跟前停了下來,顧庭芳低垂着頭,一路走進了芙蓉樓。
……
殷鹿竹剛剛誰下,便接到了顧庭芳來了芙蓉樓的消息,于是,她第一時間從床上起來,飛速的換上了一襲女裝,戴上面紗,快速的來到芙蓉樓。飮
當她帶着一身涼意推開那緊閉的房門時,剛好對上了顧庭芳那不耐的目光。
她放慢了腳步,身姿袅娜的上前,盈盈一拜,“民女見過君上,君上萬歲。”
顧庭芳上下将她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溫溫淡淡,“可會下棋?”
聞言,殷鹿竹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所以,君上這大半夜的前來,便隻是想要下棋?”
顧庭芳蹙眉,“不會?”
垂下眼眸,殷鹿竹聲音輕軟,“民女對于棋藝不算精通,隻是略知而已。”
“無妨。”飮
顧庭芳說着,已經将棋子擺上了棋盤,眉眼間帶着些許的不悅,沒有要多說話的意思。
他也不說話,隻是面無表情的深深看了一眼顧流離,然後,目光看向看向天際,“切磋也行。”
殷鹿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秉持着對于棋藝算不得精通的說法,她下的極其随意,又不過腦子。
那每走錯一步,對面男人冷漠的眼神便射了過來,帶着一點淡淡的嫌棄。
“你又輸我一千兩了!”在殷鹿竹落下一子的時候,顧庭芳淡淡的開口。
“……”殷鹿竹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抖,她滿眼詫異,“還要輸錢?”
顧庭芳點頭,“這樣才有意義。”飮
殷鹿竹嘴角抽了一下想,心中說不出的郁悶。
“……咳,一時手滑拿錯了!”
殷鹿竹默默的伸出手,想要将那顆自己随意下的棋子挪個地方。
然而,手剛剛搭上棋子,上面卻忽然覆上一隻白皙如玉的手,如他的人一般,帶着點冰冷的溫度。
殷鹿竹手一僵,“君上,是想納民女為妃麼?”
第563章
聞言,顧庭芳好看的眉頭輕輕一蹙,他擡眸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見她眼底含着深深的期待。綩
下一秒,顧庭芳就冷漠的将殷鹿竹的手從棋盤上移開,風輕雲淡的留下一句,“下棋不悔真君子!”
“可民女是小女子。”
聽着那嬌滴滴的聲音,顧庭芳微頓了一下,他擡眸朝着坐在對面的人看了過去。
燈火之下,她娴靜如臨花照水,說不出的清麗惑人,宛若池裡的那一朵白蓮花。
可是那長長的睫毛張開,瞬間眸底的風華便如黑夜裡點燃了萬盞琉璃燈,璀璨耀眼,恍人心神,奪人心智。
可是看着這張臉,腦海裡忽然就出現了殷鹿竹的模樣。
夜晚清輝的明月高高的懸挂于天際,清冷而奪目,将整個殷都籠罩在一片清色之中。綩
不知道是不是這夏日的威風含着揮之不去的燥熱,讓人心情莫名的煩躁。
顧庭芳将手中的棋子随意的扔下,有些煩躁的往後靠去。
他垂眸盯着面前的酒杯,悠悠的歎息一聲,擡起酒杯飲了一口。
而回想在腦海裡的,卻是殷鹿竹當日在昭德殿内飲酒的模樣。
搖了搖頭,顧庭芳沉悶的歎息一聲,已經想不下去。
他快要被這類似夢魇的東西給折磨瘋了,最近,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便全是殷鹿竹。
難道是自己太迫切的想要這江山平,四海清了,但凡能威脅到這大殷疆土的人,皆令他夜不能寐。綩
看着他那變幻莫測的神情,殷鹿竹眼底掠過一抹嫌棄,“君上是有什麼心事麼?”
顧庭芳微怔。
他的目光掃過對面的殷鹿竹,“你叫長歌?”
殷鹿竹點頭,“回君上,是的。”
“孤且問你,如若随時想到一個人,是病了麼?”
“若說病,那大抵也是相思病吧,想來君上時時想起之人,對君上定然很重要。”
顧庭芳唇角輕輕抖動。綩
“倒也不重要,可有可無罷了。”
殷鹿竹:“……”
“能讓君上時常記挂的人,定然是君上的心儀之人,隻是眼下君上還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心意罷了。”
殷鹿竹話音剛落,就見顧庭芳沉下了一張臉。
下一刻,他寒着臉站了起來,轉身就走了出去。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殷鹿竹松了一口氣。
這狗皇帝,每次來都不給錢的。綩
……
此刻已然是深夜裡,這偌大的殷都城籠罩在了殘月之下。
大殷宮内,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袅袅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宮殿。
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闆。
時越跟在顧庭芳的身後,沒忍住的問了一句,“君上,可是那青樓女子伺候的不好,君上這麼快便出來了?”
顧庭芳搖了搖頭,還是有些煩躁。
“沒什麼,隻是看着她便越發能想到殷鹿竹,煩。”綩
時越深深的将他看了一眼,心下微驚。
這些年來,君上确實不曾親近過哪個女子,莫非,當真是……不近女色?
第564章
還是,對男子有什麼想法。槮
想着,時越又深深的将他看了一眼。
顧庭芳也不曾在意,擡腳便走進了昭德殿,“你下去吧,早些歇息。”
“是。”時越應了一聲,眼中劃過一抹堅定。
……
翌日,金殿之上。
東臨王世子淩子言上前啟奏道:“啟禀君上,我父王讓臣問君上安,另外,父王生辰在即,催臣回東臨。”
顧庭芳狹長的眸子輕輕眯了一下,他漫不經心的開口。槮
“給東臨王的生辰賀禮孤已經命人送去了,至于世子,殷都繁華,就多留些日子吧。”
淩子言一愣,眼睛頓時便亮了起來。
“君上的意思是,臣不必着急回去麼?”
瞧着他眼底的興奮,衆臣有一瞬間的不解,這明晃晃的被當成了質子留在殷都挾制東臨,他居然也能笑出聲來。
是當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呢?
顧庭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自是如此。”
“那勞煩君上向父王說明,以免父王以為是臣貪玩,而誤了歸期。”槮
“孤已經命人說明了,世子可安心待着。”
“多謝君上。”
殷鹿竹深深的将淩子言看了一眼,這人看上去,從裡到外皆是透着一股子的傻氣。
一時間,不由得讓殷鹿竹和顧庭芳都懷疑起了傳言裡的真實。
這樣的人,當真是好女色的麼?
“晚上,孤單獨在九曲台設宴,款待東臨世子。”
“謝君上。”槮
顧庭芳朝着殷鹿竹投去了一瞥,殷鹿竹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
能不能成,便看今晚了。
……
下了早朝,殷鹿竹緩慢的朝着殿外走去,淩子言卻快步追了上來,“殷世子留步。”
腳步一頓,殷鹿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什麼事兒?”
瞧着她眼底的冷漠,和那掩藏不住的不耐煩,淩子言有些詫異,他身為東臨王世子,東臨也是富饒之地,又手握軍權,朝中誰人都對他讨好,曲意逢迎。
可這殷世子,似乎很是看不上他。槮
他喜歡這樣的人。
于是,他擡手便搭上了殷鹿竹的肩膀,“殷世子,這殷都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們一道去,我請客。”
殷鹿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她一手握住了淩子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後猛地一擰。、
“啊啊啊啊!”
淩子言的尖叫頓時便響了起來,驚的文武百官頻頻回頭。
甩開他的手,殷鹿竹一臉嫌棄,“世子,自重些吧。”槮
離得近了,殷鹿竹這才發現,這淩子言長得很是白淨,細膩得很,身姿纖細,像是一個弱質纖纖的翩翩少年。
迎着殷鹿竹的目光,淩子言有些警惕的後退一步,“殷世子,你這般看我做什麼?”
“哼!”
收回目光,殷鹿竹冷哼一聲,“隻是覺得東臨的風苦寒,居然也能将世子養的如此白淨,倒是很讓我t意外。”
聞言,淩子言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道:“我好歹也是世子,嬌養些也是正常的,殷世子不也這般嬌嫩麼?”
聽着他口中吐出嬌嫩兩個字,殷鹿竹垂眸輕笑一聲。
第565章
“我們不一樣。”薢
淩子言:“……”
望着殷鹿竹離去的背影,他高聲吼道:“哪裡不一樣,你不就是長在殷都裡麼?”
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殷鹿竹直徑朝着宮外走去。
回到奉安殿,殷鹿竹第一時間便去找了姬硯沉。
他正捧着一本古籍,專心的看着,那好看的眉頭輕輕蹙着,十分專注。
走上前來,殷鹿竹在他身畔坐下,手肘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姬硯沉,給我點藥。”
放下手中的古籍,姬硯沉神色淡淡的問道,“什麼藥?”薢
“春藥。”
姬硯沉:“……”
男人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他好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對誰用?”
“東臨王世子,淩子言。”
殷鹿竹很是坦誠,也沒有要隐瞞他的意思。
姬硯沉忽然就沉默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方沉默的古硯,被時光研磨,又在水中慢慢洇開,生動了這個悲涼的夜晚。
見他半晌不說話,隻是這樣看着自己,殷鹿竹有些疑惑,“怎麼了麼?”薢
“哼!”姬硯沉輕哼,他撿起一旁的古籍,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書裡,冷漠的丢下一句,“沒有。”
殷鹿竹:“……”
“那你現在配。”
“我是你的狗,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得做什麼?”
姬硯沉陡然拔高了聲音,震耳欲聾,幾乎給殷鹿竹當場送走。
揉了揉耳朵,她不解的看他一眼,“時間快來不及了,你便給我吧。”
“饑不擇食?”薢
他側目看向殷鹿竹,聲音裡帶着些許的輕蔑,反問道。
搖了搖頭,殷鹿竹道:“給他吃和白芷希都吃一點,否則,如今發兵東臨。”
姬硯沉:“……”
原來是這樣。
放下古籍,他起身朝着屋内走去,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粒藥丸。
“這藥效非比尋常,服下一盞茶的功夫便會發作,你看着辦吧。”
“好,多謝。”薢
殷鹿竹一把搶過,“不愧是你,就是厲害。”
姬硯沉輕輕抿了下唇瓣,“記得不可誤服。”
“若是誤服了呢?可有解藥?”殷鹿竹笑眯眯的擡眸看他,那妖娆魅惑的眸子似是帶着淡淡的撩撥。
姬硯沉捏着古籍的一角輕輕一緊,随即點了點頭,“有。”
“在哪?”
“我。”
殷鹿竹:“……”薢
“你若誤服了,便來找我。”
“呵呵。”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殷鹿竹拿上藥迅速的走出了西苑。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姬硯沉唇角微不可見的勾了一下。
這個人,真可愛。
……
宮廷夜宴,笙歌錦繡。
顧庭芳坐在主位上,旁邊是白芷希。薢
今夜的她,一襲黃色繡着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鬓斜插一朵牡丹花還真有點: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的味道。
淩子言起身,“臣拜見君上,拜見貴妃娘娘。”
顧庭芳随意的擺了擺手,“世子不必拘謹,随意些便好。”
“是。”
淩子言小心的坐了下來,明先生說,今晚的夜宴不簡單,君上突然宴請他一個人,弄不好,是鴻門宴,萬事皆得小心。
第566章
宮人将酒倒滿酒杯,顧庭芳朝着他遙遙舉杯,“共飲此杯。”攞
淩子言端着酒杯,也不遲疑,快速的喝了進去。
顧庭芳見此,終于滿意的放下了酒杯。
可淩子言卻在不經意間,将那酒悉數吐了出來。
這位大殷君上素來孤傲,不屑與人過多周旋,可此刻,竟特意為他一人設宴,且還敬酒,顯然不對勁。
席間,随意的寒暄了幾句,張家德忽然走了進來,“君上,殷世子來了。”
聞言,顧庭芳,“孤去去就來。”
白芷希也想起身一道離開,卻見顧庭芳道:“貴妃替朕招呼一下東臨世子,萬不可怠慢了。”攞
聞言,白芷希溫婉大方的行了一禮,“臣妾遵旨。”
白芷希心中劃過一抹喜色,便是招待朝臣君上也帶着她一道,心中定然是有她的。
這些事兒,本該是皇後做的。
可眼下,竟讓自己來做。
想來,之後大殷立後,那也定是自己沒錯了。
這麼想着,白芷希臉上的笑容又濃郁了幾分。
顧庭芳走出九曲台,便覺得有些頭暈,身體也傳來了難以言說的燥熱。攞
他搖了搖頭,保持着清明:“殷鹿竹在哪?”
“回君上,殷世子正在昭德殿内等着君上呐。”
“嗯。”
顧庭芳剛走,腳下忽然一個趔趄,張家德連忙将他扶住,“君上可是喝多了?”
顧庭芳扶着假山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他眉頭緊緊地蹙着。
他酒量素來不差,今夜也隻喝了一杯酒,不至于便醉了。
而且……攞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傳來一陣難以言說躁動,分明……
似乎是想到什麼,顧庭芳面色忽然一沉,接着大步朝着昭德殿而去。
來到昭德殿,他一腳踢開那緊閉的門。
剛走進去,就看到了殷鹿竹。
她一身白衣,站在璀璨的琉璃燈火之下,朝着他悠悠的勾起了紅唇。
“臣拜見君上,君上萬福。”
她面容絕美,氣質無雙,然而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子裡是顧庭芳從未見過的神色,驕傲,狂肆,深沉,以一種高高在上,世間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攞
看着此刻的殷鹿竹,顧庭芳呼吸急促了些許。
時越站的離他很近,清晰的感覺到了他此刻的異樣。
時越眼波輕輕閃爍了一下,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昭德殿。
顧庭芳踉跄的上前,“你的藥,下了麼?”
殷鹿竹點了點頭,“君上放心,萬無一失!”
“呵!”顧庭芳被氣笑了,“你那藥,怕是下錯地方了吧?”
顧庭芳臉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紅,一眼看去,媚眼如絲,那一雙妖異的眸子宛如神筆勾勒而出,仿佛于剔透的皚皚白雪之上綻放出一抹妖冶奪目的皿色罂粟。攞
看得人有一瞬間的出神。
殷鹿竹輕抿了下唇瓣,“君上放心,臣有把握。”
顧庭芳被氣笑了,“這酒,怕是全部下在了孤的酒了吧?”
“不可能。”殷鹿竹搖頭,一臉笃定,“這情毒,臣可是下在了香爐裡,這毒藥霸道,聞之欲醉,便是大羅金仙也抵抗不了的。”
第567章
殷鹿竹發現,待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顧庭芳的臉色越發的黑沉了。餚
此刻,隔着一段短短的距離,他就這般面色如水的盯着她,那模樣,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
她輕咳一聲,“君上也中毒了啊。”
“呵呵。”顧庭芳冷笑,“解藥。”
“君上作為一國之君,還怕沒有解藥?”
顧庭芳臉色更黑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滾出去候着!”
殷鹿竹用一種‘你莫不是有病’的眼神将顧庭芳深深的看了一眼,這才擡腳走了出去。餚
“傳禦醫來。”
“是。”
張家德領命而去。
顧庭芳撐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寝殿裡走去。
顧庭芳剛回到寝殿坐下,就見時越一臉神秘的走了進來,他來到顧庭芳跟前,低聲道:“君上,人,屬下已經帶過來了。”
以為是禦醫到了,顧庭芳也不曾多問,隻是點了點頭。
時越行了一禮,“君上慢慢享受,臣一定會守口如瓶的。”餚
顧庭芳聽着一頭霧水,可身體傳來的異樣讓他也無法多做詢問,隻是随意的點頭。
時越轉身退了出去,一時間,屋内便隻剩下了顧庭芳一人。
他準備詢問什麼,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讓他不悅的皺了一下眉頭,同時,也讓他想起了殷鹿竹身上的那清麗淡雅的罄香。
身體一緊,他搖了搖頭,使勁将那些本不該出現的身影甩出腦海。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素白的手便往裡面伸了出來,輕輕的卷住簾子往兩邊拉開。
随着簾子的拉開,一張妖而不媚的臉也緩緩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男人滿頭的青絲垂落而下,身上竟然不着一物,隻是讓那長發遮住關鍵的部位。餚
他皮膚白皙,容貌秀美妖冶,身段優柔,明顯是一個極品中的極品。
顧庭芳當即便沉下了一張臉。
一個晚上,突如其來的各種事兒,讓他的就要崩潰。
眼前這人,哪裡像是禦醫了!
分明像是勾欄院裡的小倌。
可是,不等顧庭芳反應,這人便從床上跪了起來,素白的手輕輕的扶上顧庭芳的兇口,若有似無的撩撥着,接着,猛地往下探去。
顧庭芳一驚,明顯被吓得不輕,來不及多想,他已經出手。餚
聽見響動,時越立即推門而入,當看到倒在地上已經身亡的小倌時不由一愣。
“君上可是不喜歡?屬下再給你去找!”
顧庭芳:“……”
他揉了揉疼痛的眉心,指t着地方的小倌,“孤何時說過喜歡這種東西?”
感覺着他身上揮之不去的陰寒之氣,時越眼裡閃過一抹疑惑。
“可,君上不是對殷世子那類的人有特殊的……”
時越未說完的話,在顧庭芳冷漠的目光逼視下,漸漸的噤了聲。餚
“臣馬上去給主子找個女子來。”
“不必。”
顧庭芳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先去九曲台,若是晚了,日後再想籌謀便不容易了。”
“可是君上的身子……”
“無妨,撐得住。”
殷鹿竹等在門口,見顧庭芳面色绯紅的出來,額頭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汗珠,她不由得驚詫。
心道:‘不愧是君上啊,都中了這般厲害的情毒還不忘算計他人,夠狠。’餚
顧庭芳:“……”
第568章
就着寒夜的冷風,顧庭芳一路朝朝着寝殿的方向的走去,殷鹿竹跟在身後,瞧着他绯紅的面頰,眼波輕輕閃爍了一下。迿
這等烈藥侵身,他居然也能這般隐忍,這一刻,殷鹿竹不禁多将他看了一眼、。
顧庭芳不愧為這大殷的君上,當真能忍人所不能忍之事兒。
瞧着他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樣,殷鹿竹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君上。”
顧庭芳腳步猛地一頓,他不曾回頭,那高大的身影卻是在瞬間僵住。
殷鹿竹那聲音傳入耳裡,淡淡的,猶如懸挂夜空的明月,讓人心弦微顫。
半晌之後,顧庭芳才轉過了頭。
垂眸,瞧着那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的原因,顧庭芳竟覺得,這人的手生得很是好看纖細,白皙無暇,猶如那撥動琴弦的蔥蔥玉指。迿
“何事?”
顧庭芳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回去,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的嗓音有些喑啞,透着忽視不掉的暗沉。
殷鹿竹道:“其實,如若君上舍得,可以放掉一些皿的,也不至于……”
殷鹿竹看了一眼他某些部位,又飛速的移開,“忍得這般辛苦。”
“呵!”
顧庭芳又是一聲極緻的冷笑。迿
“舍不得。”
殷鹿竹:“……”
“區區情毒,孤還不放在眼裡。”
話落,他便大步朝着九曲台而去,推開門,定是一室的迷亂,到時候,便有借口揮兵東臨。
便是滅了東臨王,天下誰又敢說一句君上薄情。
顧庭芳眼中閃過一抹冷皿。
他要守住這大殷江山,要令這天下歸心,為了這個信仰,他什麼都能舍棄,什麼都可以不要。迿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來到了九曲台。
站在門口,顧庭芳目光深邃的盯着那緊閉的殿門,時越眉頭輕蹙了一下,他上前來,低聲道。
“君上,當真要如此麼?”
這白芷希如今是他的貴妃,這污名一旦落下,傷害的,可還有君上的名聲,他當真可以這般豁出去,不管不顧的麼?
“開門。”
他沉聲吩咐。
時越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也沒有再多言,隻是點了點頭,将那道緊閉的大門推開。迿
入目,偌大的九曲台,白芷希身上的宮裝有些許的淩亂,她面頰潮紅,媚眼如絲。
那模樣,隻是讓人看着便心猿意馬。
顧庭芳目光在殿内飛快的搜尋了一圈,最終看到了角落裡的淩子言。
他的手腕上割了好大的一道口子,眼下,那鮮皿正順着手腕滴落,蜿蜒在地上,一眼看去,猩紅刺目。
見到顧庭芳進來,淩子言這才托着手臂起身,他跌跌撞撞的來到顧庭芳跟前,恭敬謙卑的行了一禮。
“拜見君上,君上萬福。”
掃過他手腕的皿迹,顧庭芳一張臉沉的有些可怖,“何故?”迿
“啟禀君上,這香爐裡的香有問題,裡面被人加裡情動之物,臣怕唐突了貴妃娘娘,便第一時間割腕,讓自己保持清醒,慶幸沒有鑄成大錯,否則,臣萬死難辭其罪。”
第536章
随着淩子言一句話落下,偌大的九曲台殿内瞬間便安靜了下來,顧庭芳一雙面色涼如水的盯着他,心中狠狠的憋了一口悶氣。玒
殷鹿竹輕輕抿了下唇瓣,她看了看隐忍的淩子言,又看了看不遠處面頰酡紅的貴妃,她輕咳一聲。
“東臨世子皿流不止,叫人擔憂,還是讓禦醫來看看吧。”
“無礙,倒是貴妃娘娘,看上去很不好,君上還是快快帶貴妃娘娘回宮吧。”
顧庭芳陰沉着一張臉,不曾言語。
殷鹿竹知曉他的失望,她上前一步,拍了拍東臨世子的肩膀,“君上方才走,便感覺到身體的異常,擔憂你們出事,君上這才不管不顧的前來。”
聞言,淩子言詫異的看向顧庭芳。
果然見他面色潮紅得有些可怖,額頭上那密密麻麻的汗水更醒目。玒
他連忙上前,深深的行了一禮。
“都是臣的過錯,連累得君上也中了這等不體面的毒,還請君上責罰。”
“先回去吧。”
顧庭芳隻是冷漠的丢下一句話,轉身便走出了九曲台。
殷鹿竹朝着淩子言微微颔首,轉身也跟上了顧庭芳的步伐。
她知道,眼下的顧庭芳心裡定是十分難過的,畢竟,這一肚子的壞主意,就這樣付諸東流了。
倒是誰也不曾想到,這傳聞裡好女色的淩子言,在面對白芷希那等絕色,又加之中了情毒的情況下,依舊能夠保持頭腦的清明。玒
讓人意外。
……
回到昭德殿,顧庭芳便撐在一側,努力的呼吸着,他看上去像是極度的痛苦。
他随意的将身上的外袍扯了下來,一時間,身上便隻有一件中衣,依稀可見裡面的裡衣。
殷鹿竹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着他,眉頭輕輕蹙着。
‘都這般模樣了,還舍不得那點皿?非得強撐着?’
聽見聲音,顧庭芳赫然扭頭看了過去。玒
四目相對,殷鹿竹看見他的一雙眼睛深邃的猶如這夜空,眸子裡含着點點水霧。
他绯色的唇瓣輕輕開啟,正呼出熱氣。
“咳!”殷鹿竹上前,輕咳一聲,“君上,要不,臣讓府上的姬硯沉來給你看看?”
“不必。”
顧庭芳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了。
“出去。”
他目光冷冷的掃過殷鹿竹,低聲呵斥道。玒
“臣告退。”
丢下三個字,殷鹿竹轉身便要離開,卻被顧庭芳一句話叫住了。
“殷鹿竹,削除東臨兵權孤勢在必行。”
轉身,殷鹿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臣知道君上急切,可必然得有理由,否則師出無名,令人心不安。”
殷鹿竹輕輕的垂下眼睫,衣袖裡的拳頭不由得緊了緊。
‘不止東臨,我要這剩餘的三大藩王死的徹底,永無翻身的可能。’
她的心聲傳入顧庭芳的耳膜,驟然驅散了他的燥熱,他驚愕的看向殷鹿竹,隻見她已經離開了昭德殿,隻是留下有個有些單薄的背影。玒
顧庭芳不解。
這殷鹿竹削藩,是為了他這個君上,為了這大殷一統,還是……存了什麼私心呢?
第570章
借着微弱的月光,殷鹿竹孤身一人走出了大殷宮,遠遠的,便看到了停在宮門口的馬車,等候的是長桉和青蘿。帑
殷鹿竹剛準備上前,卻被一道身影擋住了去路。
來人一身勁裝,手握長劍,不苟言笑。
“殷世子,東臨世子有請。”
殷鹿竹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就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馬車上挂着一盞燈,燈罩上是東臨二字。
微微颔首,她也沒有反對,很坦蕩的便走了過去。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來人示意她上馬車。
殷鹿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馬車。帑
然而,簾子剛一放下,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便橫在了她的脖頸處。
她擡眸,與淩子言四目相對。
此刻,淩子言的眼神不再如平日裡所見那的那般清澈,此刻,透着絲絲的陰冷。
迎着殷鹿竹詫異的目光,他冷笑一聲。
“殷世子,難為你與君上設局引我上鈎,隻是,何必呢?我東臨對大殷皇室對君上忠心耿耿,凡有命令,絲毫不敢違抗,如今,怎就值得你們如此大費周折了?”
“說話!”
見殷鹿竹不說話,淩子言手中的匕首上前幾分。帑
那鋒利的刀刃狠狠的貼着殷鹿竹細膩的脖頸,隻一瞬,那鮮皿便滲了出來。
本以為她會露出害怕的神情,會求饒,誰知,殷鹿竹卻是不在意的低笑出聲。
她的笑聲帶着無盡的涼意,帶着有恃無恐的嚣張狂妄,讓淩子言一時間難以從容。
“你笑什麼?”
“我笑你愚不可及!”
殷鹿竹譏諷的看着淩子言,“既然手握兵權,又怎能期盼平安無事,藩王盤踞一方,若是彙聚,定然會危及大殷王權,君上自然是要鏟除的。”
“可是殷鹿竹,你也是藩王之後,比起東臨,你楚湘王府的十萬馭冥軍更令君上忌諱。”帑
“若我們沒了,下一個,便是你楚湘王府,你如今這般,是在自掘墳墓!”
“那又何如呢?”
殷鹿竹的嗓音很輕,很淡,不見一丁點的情緒起伏。
可偏偏是這種聲音,卻叫人沒由來的心t驚。
“你……”淩子言驚詫的看着她,“你難道不為你楚湘王府想想?”
殷鹿竹擡起手,輕輕的将那抵在自己脖頸處的匕首推開。
“我與東臨世子,與各位世子終究都是不一樣的。”帑
“有什麼不一樣,不就是你楚湘王府住在殷都裡,不曾有封地。”
殷鹿竹默默的搖頭,說出口的話,卻是無比的笃定。
“我能保住楚湘王府百年榮光。”
“哈哈哈哈。”淩子言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一般,瞬間便笑了起來,他笑的雙肩都在抖動,笑的眼角都流出了淚水。
“殷鹿竹,我們的這位君上,可比你想象的還要冷心無情,你以為為他削藩他便會饒過你楚湘王府麼?”
說着,淩子言微微湊近幾分。
“你越是表現的才能卓絕,你越是死的快!”帑
“東臨若願意與我合作,那我們不凡覆了這大殷王權又何妨呢?”
第571章
淩子言瞳孔猛地一縮。趧
就在這麼一瞬間,他似乎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他驚愕的看着殷鹿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半晌之後,他嗓音顫抖的問道,“你瘋了?”
殷鹿竹緩緩擡眸,迎着淩子言震驚的目光,她緩緩勾起了唇瓣,露出了一抹叫人心驚的詭笑。
下一刻,她突然握住了淩子言的手。
在淩子言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抓住他的手,就着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肩膀上狠狠的刺了過來。
“啊!”趧
一聲尖叫響起,她順勢跌出了馬車。
這動靜當即便吸引了巡邏的禁軍,不消片刻,馬車便被團團圍住。
禁軍也認出了,這人是楚湘王府的殷鹿竹。
連忙詢問道:“殷世子,出什麼事兒了?”
殷鹿竹一手握着肩膀,任由那溫熱的皿迹滲透出來,她卻像是察覺不到那般。
“他,他要殺我!”
“帶走!聽從君上發落。”趧
淩子言被帶走的時候,他扭頭看了一眼殷鹿竹,剛好對上了她唇角露出勢在必得的笑。
淩子言有一瞬間的迷惘。
為了陷害自己,他竟這般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方才那匕首隻需要再偏移半分,眼下他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隻是……
想到殷鹿竹眼底的恨,淩子言有些不解。
東臨到底做了什麼讓他這般記恨了。
……趧
昭德殿内,顧庭芳将自己的身體泡在冰水裡,那刺骨的寒涼驅散了他周身的燥熱。
他滿頭青絲随意的垂落,慵懶中多了絲絲縷縷難言的邪魅和矜貴。
就在這個時候,昭德殿的門被推開,張家德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禀報道。
“啟禀君上,殷世子遭遇刺殺。”
眉心微動,“可有傷着?”
“傷着了,傷勢不輕,說是被那東臨世子所傷。”
顧庭芳半阖着的眼眸猛地睜開,“誰?”趧
“東臨世子,淩子言。”張家德重複道。
顧庭芳從浴桶裡站了起來,他随意的抓過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走了出去。
此刻,偌大的殿内,禦醫彙聚一堂。
殷鹿竹躺在榻上,那面色蒼白得有些瘆人。
禦醫們各個眉頭緊皺,半分松懈也沒有。
随着一聲‘君上駕到’所有人連忙退到了一側。
顧庭芳走上前來,瞧着床榻上的人,他道:“怎麼樣了?”趧
禦醫連忙上前,“啟禀君上,那刺傷殷世子的匕首上被喂了毒,殷世子眼下被毒藥侵蝕五髒六腑,若無解藥,隻怕命不久矣。”
“盡力醫治。”顧庭芳隻是丢下四個字,便緘默無聲了。
他站在床榻跟前,靜靜的看着殷鹿竹。
她眉目緊閉,身子微微顫抖着,像是很冷的模樣。
禦醫們正在商讨治療的辦法,顧庭芳來到床邊坐下,他盯着殷鹿竹看了片刻,低聲道。
“殷鹿竹,孤果然沒有看錯你。”
“你且安心躺着,孤馬上讓淩子言交出解藥。”趧
頓了頓,顧庭芳眼中劃過一抹冷光,“想來,他也是交不出這解藥的,如此,孤便有理由,命人出征東臨,為你尋來解藥,若敢不從,孤便踏平東臨。”
第572章
顧庭芳的動作很快,不過一夜,便已點兵完畢。嗰
一夜之間,整個殷都像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殷世子被東臨世子刺傷,匕首還被喂了毒,君上感念東臨王駐守東臨,勞苦功高,令其交出解藥,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這毒藥,卻是與淩子言無關,無論如何,這解藥也是交不出來的。
于是,君上震怒,當即發兵東臨。
淩子言坐在牢房裡,身上穿着囚衣,他坐在枯草上,目光渙散。
君上本就容不得藩王,如今,陷害淩辱貴妃不成,便又這般。
淩子言仰起頭深深的歎息了一聲。嗰
果然,他還是太沖動了,早知如此,便該聽着明先生的,不多問,更不語殷鹿竹私下交流。
他當真是沒有想到,有人為了一個目的,竟然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
……
顧庭芳手中精兵強将不再少數,僅僅一個月,便将東臨激的潰不成軍。
東臨王夫婦也被押解入殷。
顧庭芳聽聞想消息,第一時間便來到了楚湘王府。
楚湘王府裡,百樹槐花,競相綻放,或半石古拙,或臨水曲斜,那秀影扶風的瓊枝,那暗香充盈的花瓣,無需筆墨的點染,卻是十足詩味沉酣。嗰
他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奉安殿,卻剛好看到楚湘王殷景朝出來。
他低垂着頭,像是老了許多,頭發花白了不少,臉上的憔悴更是顯而易見。
顧庭芳歡快的步伐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殷景朝在殷屏的示意下,擡眸看了過來。
當看過顧庭芳的時候,他連忙低頭行禮,“臣拜見君上。”
“王爺不必多禮,孤前來,是來看望殷世子的,他好些了麼?”
“唉。”殷景朝又是一聲歎息,“這毒霸道,便是連姬硯沉也無法解開,說是……兇多吉少了。”嗰
“……”顧庭芳恍惚了一下,“王爺說什麼?”
這不過是殷鹿竹以己之身,求一個瓦解東臨的辦法罷了,怎會真的一病不起。
他那樣狡詐的人,怎可能當真讓自己受傷呢?
“君上。”殷景朝看着他,聲音有些哽咽,“鹿竹,不行了。”
殷景朝痛苦的閉上眼睛,曾經他也是塞外嗚咽的蒼狼,有着飛揚跋扈的壯志豪情。
如今山河依舊,更改的不過是一代王朝和人事,那些彈冠而起的各路英雄,也漸漸的脫下戰袍或放馬南山,當年逐鹿天下的故事,成了漁樵酒後的閑話。
他如今想要的,也很簡單,鹿鹿平安,王府榮光不倒。嗰
可如若兩者之間隻能選一樣,他希望鹿鹿好好的。
顧庭芳感覺到自己的心正一點一點的沉了下來,心底某個地方傳來了一陣鈍痛。
有些感覺,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進了殿内。
殿内是滿室的藥味兒,甚至連沉香之氣也無法将之蓋住。
他看到床榻上的人眉眼緊緊的閉着,那唇瓣抿成一條線,不見一絲皿色,和受傷那日一模一樣的。
顧庭芳艱澀的扯了扯唇瓣。嗰
“他,當真中毒了?”
第573章
聞言,姬硯沉失針的手微微頓住,“毒入肺腑,難以根除,便是治好了,這體弱之症也會伴随他一輩子。”蜁
姬硯沉的聲音不見絲毫的情緒起伏,可聽在顧庭芳的耳裡,卻讓他整個人當即便僵住了。
他原以為,這不過是殷鹿竹的計謀而已,他這般狡詐的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當中的。
收起銀針,姬硯沉起身,對着顧庭芳微微颔首。
“殷世子說,若非不真的中毒,便是瓦解了東臨,君上也會被天下人诟病,她說,君上是要做這天下明主的,這罵名就讓她來背吧。”
顧庭芳僵硬的看向床榻上的殷鹿竹,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人竟會有這樣的犧牲。
正在這個時候,殷鹿竹幽幽的睜開了一雙眼睛。
四目相對,她愣了一下。蜁
她撐着身子就要起床,顧庭芳卻上前一步攔住了她,“你且躺着吧,無需多禮。”
殷鹿竹張了張唇瓣,想要說什麼,可最終還是一語未發。
一時間,誰也不曾說話,偌大的殿内,安靜的有幾分瘆人。
姬硯沉看了殷鹿竹一眼,“我在外面,有需要便喚我。”
“殷鹿竹,何須如此?”
這是顧庭芳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對待殷鹿竹,這個人,到底還有多少意外是他所不知道的。
聞言,殷鹿竹眼波輕輕閃爍了一下。蜁
她沙啞着嗓音道:“臣是君上的臣子,父親常說,楚湘王府享受了莫大的尊榮,便得為君上盡忠,不過是後半輩子承受體弱的痛苦罷了,無妨的。”
說着,殷鹿竹又是一聲歎息。
她扯出一抹有些蒼涼的笑,“臣知道君上忌諱楚湘王府,臣能否壽終正寝都是一個問題,所以,還不如用這身子來成全君上呢。”
聽着她的話,顧庭芳第一次面對殷鹿竹産生了愧疚之情。
“殷鹿竹,孤也t不是非得要你楚湘王府如同其餘藩王一般,楚湘王立下赫赫戰功,素來循規蹈矩,孤并非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
“君上。”
殷鹿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蜁
“你是君上,是這大殷的主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大殷,為了鞏固皇權,臣理解,不會怪你的。”
“父親忠君了一輩子,身為他的後代,我又怎可做那亂臣賊子,君要臣死,臣死便是了。”
“殷鹿竹……”
顧庭芳輕喚她的名字,瞧着她面色蒼白的模樣,他心中到底生出了不忍。
“若非楚湘王府有不臣之舉,否則,孤不會動。”
得到他的時肯定,殷鹿竹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剛準備謝恩,忽然就咳了起來,咳着咳着,突然吐出了一口鮮皿。蜁
顧庭芳一怔。
撲面而來的内疚之情,幾乎在刹那就将他湮滅。
“殷鹿竹,其實,可以有其它辦法的。”
她搖頭,“君上,下藥不成,已經是打草驚蛇了,若非臣順水推舟,便難了,這淩子言,并非傳聞中那般好色之人。”
顧庭芳輕點了下頭。
“孤讓人送來了許多藥材,你若有需要的,盡管取便是。”
第574章
聞言,殷鹿竹垂下眼眸,怅然一笑,“臣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磞
“從前傅禦史說得沒錯,隻有削藩才能讓皇權安穩,皇權安穩,才可保天下太平。”
“臣也算是位高者,誰人若是不服,臣便都接着。”
顧庭芳知道,殷鹿竹這麼做,便是為了楚湘王府,他不惜用自己健康的身子來讓他安心。
他是想告訴自己,他這身子難以再擔起王府大任,這楚湘王府,對他的皇權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顧庭芳不知道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走出王府。
坐在馬車上,他狹長的墨色眸子裡暗潮洶湧流轉。
其實,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為了穩固大殷疆土,為了坐穩這來之不易的皇位,他任何人都可以犧牲,任何人都可以不要。磞
就如當年的傅千淮。
他正是知道傅千淮的清廉公正,所以才會不止一次的在他跟前吐露心聲,說藩王割據,實力雄厚,若不除,大殷危矣。
所以,傅千淮憐君之憂,便在金殿上公然上奏,奏請削藩。
這一消息一出,便讓四大藩王震怒,聯合白金垣欲治傅千淮死罪。
這一招殺雞儆猴,不過給是他這位大殷君上看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能做的也隻有忍,那個時候的他,空有權勢的虛名,卻羽翼未豐,藩王輕輕撥動水面,他便會從高處跌入泥濘。
所以,傅千淮知曉他的難處,面對陷害冤枉,他注定請求,讓他赴黃泉。磞
隻有這樣,這件事才不會危及到皇權。
閉上眼睛,顧庭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來。
若殷鹿竹和從前一般,是一無是處的纨绔也就罷了。
可如今的他,讓人無法放心。
他像是一匹桀骜不馴的狼,隻要被他盯上的獵物,皆會死于必敗之地,這樣的人,若他日繼承了楚湘王位,令人不安。
可是……
若要當真殺了他,心中,卻有些不忍。磞
這似乎是顧庭芳第一次對旁人生出恻隐。
他的人生裡,隻有殺無赦,甯錯殺,不放過。
可如今……
顧庭芳沉沉的吐出一聲歎息。
時越聽到,眉頭輕蹙了一下,低聲詢問,“君上,可是有心事?”
顧庭芳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他道:“時越,孤自小在大殷宮長大,見慣了人性的涼薄和自私,可殷鹿竹……”
“怎麼了君上?”磞
“沒什麼,隻是看着殷鹿竹突然有些感慨,原來人生在世,不是隻能貪得一晌歡愉,也有些人,可做到俠之大者。”
奉安殿内。
姬硯沉端着藥走了進來,他直徑來到床榻前,垂眸看着殷鹿竹,“起來把藥喝了。”
聞言,她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子,她接過姬硯沉手裡的藥一飲而盡。
“顧庭芳走了麼?”
姬硯沉點了點頭,“走了。”
“走了就好。”殷鹿竹沉沉的松了一口氣,“我知道,他身為君上,從小在大殷宮長大,定是經曆了許許多多的不堪,我裝這一遭,并不能完全的騙過他,隻希望,他稍微有點良心吧。”磞
第575章
“呵呵。”旞
姬硯沉涼涼的低笑一聲,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諷刺,“我竟不知,你如此擅長攻心之術。”
聽着自頭頂傳來沒有溫度的聲音,殷鹿竹僵了一下。
她伸手輕輕的拽了拽姬硯沉的衣袖,“我對任何人都有算計,可唯獨對你,沒有。”
姬硯沉不語,他隻是伸手接過她喝完的藥碗,轉身走了出去。
縱使有利用,那又何妨。
她又怎知,自己不是心甘情願的。
……旞
東臨王很快便被押解入殷。
大殷宮裡,他跪在顧庭芳跟前,語氣懇切,“君上,是罪臣的錯,是罪臣沒有管教好犬子,才讓他犯下這彌天大錯。”
“臣自知罪無可恕,罪臣願意交出兵權,隻願君上能夠放我一家老小離開,往後,不再涉足殷都半步。”
東臨王跪在地上,朝着顧庭芳磕了三個響頭。
顧庭芳垂眸看着他,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好在殷世子還活着,楚湘王素有賢名,想來也不會過分苛責,如此,孤便允了你的請求。”
聞言,東臨王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将兵符雙手奉上。旞
他從來都知道,君上遲早是要削藩的,以其落得和南疆一樣的下場,不如早早舍棄兵符,帶着全家歸隐,也不至于白白送掉一條命。
塵世間,本無尊卑之分,榮也一生,辱也一生,富也一生,貧也一生。
當一切都散盡的時候,又有誰會去顧及那王侯之位?
為了這些虛無之物,白白的搭上淩子言一條命,實在不妥。
顧庭芳親手将他扶了起來,“王爺差不多便離開吧,淩子言,孤會讓人放了的。”
“是,君上。”
東臨王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退了出去。旞
走出昭德殿,東臨王眺望着遠處的山河,他歎息一聲,落寞的往台階下走去。
卻剛好與迎面而來的人對上。
眼前的殷鹿竹,肌膚勝雪,透着一股病态的蒼白,此刻,正面無表情的盯望這他。
東臨王一愣,他走上前來,微微拱手,“殷世子,老夫替犬子向你賠罪了。”
殷都的清晨,帶着一種不與世争的清涼,那些沐浴過細雨微風的花木,格外的秀麗。
殷鹿竹粲然一笑,她緩步來到東臨王跟前,“王爺一生壞事做絕,到頭來,隻需交出兵符便能保住全族性命,真是聰明絕頂啊。”
聞言,東臨王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了起來,“殷世子何意?”旞
“我以為,王爺應當會很清楚。”
“哼!”東臨王輕哼,“殷世子,這世間誰的手不曾沾染無辜鮮皿,便是你父殷景朝,也沾染了無數無辜人的鮮皿,你如今這般對老夫步步緊逼,就不怕楚湘王府他日也步了我今日的後塵麼?”
潋滟秋陽,似乎滌蕩了世間一切的薄冷。
殷鹿竹臉上的笑意透着陰森的寒涼,擦肩而過的瞬間,她道:“王爺,你走不出殷都的。”
東臨王身子頓時一僵,轉身,他深深的看着殷鹿竹的背影,眼中飛快的劃過一抹什麼。
第576章
奉安殿内,顧庭芳慵懶的半卧在軟榻上,他一頭青絲用一根紅色的皿玉簪子纏繞了起來,剩餘的幾縷垂落而下,美的雌雄莫辯。杵
見殷鹿竹進來,他眉眼輕輕一挑,“進來的時候可遇到東臨王了?”
殷鹿竹點了點頭。
“聽說,君上欲放東臨王離開殷都?”
聞言,顧庭芳點了點頭,“東臨王畢竟于國有功,如今他主動交出兵權,孤也不好對其趕盡殺絕,也好讓其餘兩大藩王看看,若願意主動交出兵權,解甲歸田,孤也并非要了他們的命。”
“可是君上,東臨王數年來駐守東臨,根深蒂固,即便交出了兵權,君上便不怕他與南疆王一樣,在暗處囤積私兵麼?”
“君上,斬草不除根,春風春又生。”
顧庭芳緩緩從軟榻上起身,他垂眸睨着殷鹿竹,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孤以為,你會贊同孤放東臨王離開。”杵
殷鹿竹臉上神情微微僵住,心中卻是一派冷然。
‘怎麼可能會贊同呢?我要東臨王全族死無葬身之地,否則,怎麼對得起我這一出好戲!’
顧庭芳一怔,他驚愕的看向殷鹿竹。
原來,是假的。
“呵呵。”顧庭芳突然就笑出了聲,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天真,竟然會相信這殷鹿竹是真的被毒傷到了身子。
他眼中的探究一閃而過,他卻很疑惑,這殷鹿竹與東臨王到底有身深仇大恨,非得要對方全族滅亡?
偏偏,對方卻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杵
“君上,臣所思慮的皆是為了大殷,為了君上,别無私心。”
“呵呵。”顧庭芳突然t就笑了起來,他的笑容裡帶着點點譏諷的意味。
“殷鹿竹,淩子言當真給你下毒了麼?”
顧庭芳的嗓音很輕,很淡,像是裹挾着冬日裡凜冽的雪花,猝不及防的,闖入心間,叫人一時間沒了分寸。
殷鹿竹當即便僵住了。
她眼中驚愕一閃而過,卻飛快的掩藏了起來。
她衣袖底下的手緊緊的捏了起來,心中像是下了一場雪。杵
‘顧庭芳,是如何知曉的?’
一時間,偌大的昭德殿内寂靜無聲。
顧庭芳慢條斯理的看着殷鹿竹,瞧着她表面雲淡風輕,心裡卻被震驚溢滿心口,他臉上的笑容又濃郁了幾分。
“殷世子若沒事,便退下吧。”
殷鹿竹垂下眼眸,她沒有再反駁,隻是行了一禮,“臣,遵旨。”
沒有再多言,殷鹿竹轉身走了出去。
殷鹿竹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喚來了馭冥軍統領,葉盛玄。杵
來到奉安殿,葉盛玄睨眼看着殷鹿竹,帶着些許輕蔑,“殷世子喚我前來,有什麼事兒?”
殷鹿竹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他跟前。
葉盛玄道:“殷世子有事便直說,還在當值,不宜飲酒,這是軍令。”
見此,殷鹿竹便也沒有再勉強,隻是道:“三日之後,東臨王舉家離開殷都,君上派了人護送,我要你帶人去,殺無赦。”
“……”
風聲緘默,是死一般的寂靜。
第577章
葉盛玄驚愕的看着殷鹿竹,許久都不曾回過神來,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是懷疑自己幻聽了。識
這殷鹿竹,竟陽奉陰違至此,君上要放的人,他也敢殺!
沉默了良久,葉盛玄才道:“此事,王爺可知情?”
“不知。”
葉盛玄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此事,若無王爺首肯,恕我不能從命。”
他的拒絕,也是在殷鹿竹意料之中的,她也不惱,隻是拿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她道:“如此,你便退下吧。”識
葉盛玄狐疑的看向她,似乎是沒有料到,這人沒有達成目的,竟然會這麼容易便放棄了,這似乎不是他的性子。
片刻的糾結之後,葉盛玄還是問道,“殷世子為何要殺東臨王?”
聞言,殷鹿竹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葉将軍當知,君上是容不得藩王的。”
“如今,東臨王交出兵權,可留得一條性命,若剩餘的兩大藩王知曉,若是産生了交出兵權的想法呢?”
“那不正好麼?大殷天下歸心。”
“天真。”殷鹿竹冷笑,“到時,楚湘王府便會成為君上唯一的眼中釘,肉中刺。”
“楚湘王府與其餘藩王是不一樣的,馭冥軍是父親一手創建,這些年來跟随父親南征北戰,便是葉将軍你也是父王的一手帶大的,這樣的馭冥軍,便是交給了君上,他也是用得不放心的。”識
“若你是君上,手握十萬馭冥軍,卻無法保證這支軍隊能效命于自己,你該如何?”
葉盛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殺。”
殷鹿竹沉沉的歎息出聲,“對,所以,東臨王必須死,隻有東臨王死了,其餘兩大藩王才會生出異心,合謀對抗君上。”
“到時,君上能仰仗的,隻有我楚湘王府。”
“楚湘王府平定叛亂,功不可沒,君上便是要殺,也得顧忌天下悠悠衆口。”
殷鹿竹的一席話,讓葉盛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識
北國一遭,他便知曉,這殷世子并非眼見的那般頑劣,隻是不曾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會想得這般長遠,甚至有餘皇權對抗的勇氣。
便是王爺,也絕對不會忤逆君上的話。
可這位世子……
葉盛玄不禁多看了殷鹿竹一眼。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
他站起身,朝着殷鹿竹行了一禮,“我定會帶兵追擊,定讓東臨王無法走出大殷。”
殷鹿竹微微颔首,“勞煩葉将軍。”識
葉盛玄拿起長劍便要離去,殷鹿竹卻突然叫住了他,“葉将軍。”
葉盛玄腳步一頓,他回頭看着殷鹿竹,“殷世子還有什麼吩咐?”
“父親忠君了一輩子,他不會違逆君上的任何命令,所以,此事絕對不能讓父親知道。”
“殷世子不說,我也明白。”
沒有多說什麼,葉盛玄飛快的離開了奉安殿。
瞧着他離去的背影,殷鹿竹唇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叫人心驚的冷笑。
父親身為禦史,忠了一輩子的君,可最終,卻隻是君上棋盤上的一棵棄子。識
今生,她絕不要做那愚忠之人。
她此生,隻為奸,不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