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喬提着蛋糕回到别墅,傅泊修不喜歡家裡有人,所以傭人們白天來,晚上離開。
偌大的别墅空蕩蕩回蕩着她寂寞的腳步聲。
把蛋糕匆匆放在餐桌上,許喬推開衛生間的門,撲在洗手池前,胃裡翻江倒海,本就沒什麼食物的胃更是在嘔吐後迅速擰成一團。
喉嚨處火辣辣的疼,胃酸侵蝕着她的舌根,漫開陣陣苦味。
這具身體越來越差了。
許喬緩過勁,收拾好殘局,慶幸沒有其他人看見她的狼狽,去了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長壽面。
随後打開手機放了生日歌,插上蠟燭,為自己許下了二十四歲的生日願望。
和往常的每一個願望一樣,希望傅泊修健康快樂,希望傅泊修能在今年愛上自己。
可今年,在許第二個願望之前,許喬改變了主意。
如果傅泊修今年沒有愛上她,那就徹底忘了她吧。
她命不久矣,互相折磨已是常态,從前事她不在乎,支撐她的愛意讓她寬恕傅泊修,不至于她死了,還要叫傅泊修忘不了她。
雖然愛上她,更是妄想。
吹滅了蠟燭,即使難受,許喬還是撐着吃完了那碗面。
在孤兒院時的好心阿婆告訴她,生日吃完長壽面,才能健康又長壽。
吃完了面,許喬開始切蛋糕。
剛放入口中,胃裡又是鑽心的疼痛。
不一會,許喬再也撐不住,狼狽的吐了一地。
這次吐出來的不僅有食物殘渣,還有皿漬。
皿色在地闆上觸目驚心,也許是懲罰她不規律地吃飯。結婚三年,為了讨好傅泊修的歡心,每一天每一頓,她都會絞盡腦汁做他喜歡吃的飯菜送去公司。
水滴石穿,可三年來,傅泊修從未被她打動。
送去的飯菜,不是冷了,就是原封不動送回來,再不濟,就是被丢進垃圾桶。
就這樣做了丢,丢了做,做到許喬有了胃病,查出來了心髒病,傅泊修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許喬沒有力氣收拾了,她坐在滿地狼藉旁,少見的哭腫眼,哭她一文不值的青春,和看不到盡頭的婚姻。
放在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許喬擦幹眼條件反射般撐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彈出手機,看清屏幕上跳動的名字眼神一黯。
随即自嘲一笑,怎麼會是傅泊修。
他現在,想來正在和許欣欣蜜裡調油。
沉默片刻,許喬疲憊按下接聽鍵。
沙啞的聲音讓對面的男人皺眉:“許喬?”
“是我,文瑾,有事嗎?”
聽出她聲音裡濃重的鼻音,陳文瑾聲音一頓:“出什麼事了?”
飽含關心的體貼話語讓許喬酸了鼻尖。
她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感冒了而已。”
那邊沒說啥,再開口,聲音嚴肅許多:“許喬,你的檢查報告怎麼回事?”
許喬心一驚。
陳文瑾和她也算青梅竹馬,兩人一個孤兒院長大,後來她被找回許家,失去了一段時間聯絡,還是最後陳文瑾找到了她的聯系方式,兩人才重新聯系上。
在許喬心裡,陳文瑾代表着特殊意義。
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
畢業後,他留在了本市最大的醫院做主科醫生,高大儒雅,風度翩翩,是每個女孩的夢中情人。
她檢查的地方就是陳文瑾的醫院,調查她的病曆,不是難事。
見她不說話,陳文瑾聲音溫和許多:“不想說的話,能告訴我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許喬矢口否認,輕笑,“我一直過得很好,文瑾,你别擔心。”
“許喬,”陳文瑾慢慢說,“你知道的,我查你的報告輕而易舉。之所以打你的電話,是想尊重你的意思,希望你親口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他循循善誘,聽得許喬心裡苦澀不已。
握緊手機的手用力到發白,許久的對峙後,許喬敗下陣:“後天性心髒病。”
又輕松說:“沒事的,醫生說我年輕,隻要有合适的配源,活下來的幾率很大。”
陳文瑾是醫生,怎麼會不清楚這話是在安慰他。
先不說有不有合适的配源,光是術後的排異反應,都不一定能有幾個人挺過。
心髒病……可以說就是九死一生,和死神博弈的一種病。
“是不是搞錯了,”陳文瑾的聲音變得滞澀,“你還這麼年輕。”
“我明天重新聯系人給你檢查,許喬,你不會……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說到最後,陳文瑾聲音難得哽咽。
許喬這時反而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還有閑心安慰他:“不用了文瑾,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你不用……”
“我是醫生,”陳文瑾無力的打斷她,向來溫文爾雅的人頭一次帶了幾分聲嘶力竭,哀求她,“許喬,跟他離婚吧,我能幫你,你一定能好好活下來。”
“你現在他身邊,無非是時間早晚問題。這種病,到最後就是在跟老天賭,耽誤得越久,機會越渺茫,他不是你的良選。”
離婚,從來不在許喬的假設之内。
從她回到許家,所有的記憶,幾乎都和傅泊修有關。
離開他,剝奪掉那些,對她而言,無疑是更大的痛苦。
許喬有一瞬間迷茫:“我會考慮的。”
挂斷電話之前,陳文瑾叮囑她,記得明天去他的醫院再檢查一次。
許喬沒有立馬答應下來。
她很忙,或者是快到時間盡頭,她後知後覺意識到,還有很多事等着她沒有處理。
母親留下的公司足夠讓她焦頭爛額,即使從沒見過她,許喬也知道她一定深愛自己,留住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心皿,同樣也是她的夙願。
在地上坐了一會,許喬終于有力氣爬起來收拾東西。
把自己砸在床上,疲倦鋪天蓋地湧來。
身體很累,腦子卻很清醒,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許喬從抽屜裡翻出兩個藥瓶,普普通通的維生素包裝,一個裝的是安眠藥,一個裝的醫生開的藥。
心口處隐隐約約又開始疼了。
許喬咬牙倒出幾粒,算是雙倍劑量,沒就水,直接幹咽下去。
睡到半夜,身上鬼壓似的沉。
許喬皺着眉頭,以為是被子太沉重,下意識想推開,聽見粗喘的聲音和火熱的兇膛,她迅速清醒。
傅泊修趴在她身上,用力鉗住她下颚,目光沉沉帶狠厲:“許喬,睡得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