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強壓一口怒火在心中,苦口婆心對着沈流雲道,“流雲,這世上最不可能害你的就是母親,你瞧瞧右相,蕭老夫人說什麼,右相什麼時候反駁過一句?人人雖稱右相老狐狸,可背地裡又稱右相是個十足的大孝子,而你呢。”
沈老夫人一下子變的蒼老許多,坐在椅子上歎息,“這世上哪有兒媳給婆婆臉色瞧的,往日母親就不提了,今日你也瞧見了,半點沒将母親放在眼裡。”
“母親,您又何必這麼執着呢。”
沈流雲一肚子話又被憋了回去,反而覺得之前都是自己想偏了,誤會了沈老夫人。
“執着?”沈老夫人冷笑,“三個孩子眼看着都快成家立業了,如今卻半點沒有着落,母親看中的姑娘,可見她滿意過?”
“這……。”沈流雲更加沒法反駁。
沈老夫人氣就不打一處來,“挽歌年紀小,難免做事有失分寸,那也不是被逼無奈嗎,她從小滿心歡喜逸哥兒,到頭來卻要眼睜睜看着逸哥兒去娶别的女子,你讓她怎麼想?”
沈流雲被沈老夫人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挽歌再任性也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又是個命苦的孩子,日後母親去了誰又能照顧她,挽歌終究是知根知底,可那位趙姑娘呢?”
沈老夫人越說越來氣,“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爺們,又是個什麼貨色,你媳婦甯可娶這麼一個女子進門,也不願擡舉挽歌,母親算是看出來了,這不是瞧不上挽歌,而是故意要跟母親做對!”
讓沈逸娶趙娴兒,沈老夫人是一百個不同意。
“苑兒不是這種人,母親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沈流雲處理商場上的事是得心應手,一旦觸及後院,沈流雲就有一股說不出的無奈。
“哼!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幫着她說話,我還活着呢你們就這麼糟踐挽歌,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挽歌還活不活了?”
沈老夫人一生氣将手拽了回來,闆着臉一身怒氣。
“母親,兩個孩子強行湊成一對,挽歌也不會幸福的,逸哥兒是個有分寸的……。”
“什麼都别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我看呐,逸哥兒眼裡除了她母親壓根兒就沒有我這個祖母,若不是陸梨苑背後教唆,能成這樣?”
沈老夫人擺擺手,“你自己瞧這辦吧,若覺得母親在沈家留着礙眼,明兒一早母親就搬出去。”
沈流雲隻覺得一股煩躁,有一種理不清的頭緒,纏的越來越亂。
“母親,這是哪的話啊,誰還能趕你離開不成?”
沈老夫人閉眸不再開口,她就不信一個女人就能将婚事辦成了。
這頭陸梨苑帶着聘禮上門,趙老夫人親自接待,趙夫人在一旁做陪。
陸梨苑放低了姿态,有意要娶趙娴兒做兒媳,端的一派好氣質,陸梨苑本身就是個好相處的,慈眉善目,又通情達理。
這件事雖發生的突然,但趙老夫人瞧着堂下言行舉止,談吐不凡又一表人才,潇灑俊逸的沈逸頗有好感。
“老夫人,今日來的有些唐突了,還請老夫人莫要見怪。”
趙老夫人笑了笑,“沈夫人客氣了,令郎一表人才,氣宇軒昂,
實在難得。”
“母親,娴兒年紀還小,如今趙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兒媳想着不如再等一些時間,一時半會若是準備這些,怕是忙不過來。”
趙夫人心裡對沈逸有幾分疙瘩,對甯挽歌那件事始終耿耿于懷,一隻手搭在肚子上,思緒複雜。
趙老夫人撇了眼趙夫人,倒沒有反駁,如今趙娴兒管家,趙夫人又快生了,若趙娴兒出嫁趙家一時半會還真有些亂。
“趙夫人,我這次是來提親的,趙姑娘如此優異,沈家也不介意多等一段時間。”
陸梨苑雖沒有女兒,卻也能體會趙家嫁女兒的心情。
“聽說沈二公子要參加科舉?”趙夫人忽然問了一句。
陸梨苑點點頭,“正是。”
“既是參加科舉,這些兒女情長就更不應該有,一心準備才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豈不更好?”
趙夫人語氣略冷,陸梨苑也不生氣,笑着附和幾句陪襯,“實不相瞞,逸哥兒近日确實在準備科舉,京都城裡的貴公子數不勝數,趙二姑娘太優秀了,這不是怕被人搶走了,索性過來試一試,若能将此事定下來,他也好安心備考。”
話落,趙夫人臉色才好看些,沈家看中趙娴兒,她這個做母親的臉上也有光。
趙夫人知曉趙娴兒的心思,為難歸為難,有些話還是要問清楚的。
“沈夫人擡舉了,令郎才是一表人才,将來必有一番大出息。”
趙夫人話鋒一轉,“不過我近日聽聞,老夫人對令郎娶妻并不贊同,還有府上那位姨娘,終究是長輩,若無沈老夫人首肯,隻怕兩個孩子強湊成一對,背負太多。”
繞來繞去終于繞回點子上了,陸梨苑看了眼沈逸,朝趙夫人略有深意笑了笑。
“趙夫人,我這兒子從小倔強,一旦認定的事就絕不會輕易反口,非要嚷嚷着開府另過,兒大不由娘啊。”
趙夫人愣了下,“令郎要開府另過?”
畢竟沈家初來乍到,沈逸不靠沈家獨自一人去闖,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這背後的艱辛,趙夫人更不想讓趙娴兒去承受。
熬到沈逸出人頭地,趙娴兒自個兒就差不多人老珠黃,而沈逸卻正是春風得意,那個時候沈逸還能一心一意對待趙娴兒嗎?
趙夫人倒不是瞧不起沈逸,隻是就這麼一個女兒,依趙家身份而言,趙娴兒即便名聲有瑕疵,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肯定不成問題,最起碼有趙家撐腰,不會被欺負,更不會低人一等。
沈逸如今才是個白身,萬一落榜了,日後依靠的還不是沈家,若沈逸是嫡長子還好說,将來繼承侯府,可偏偏是嫡次子。
沈家那位老夫人有不是個省油的燈,是非不分的擡舉一個妾室,
日後趙娴兒嫁過去,那委屈自是不必提。
趙夫人越想越糾結,臉色也就越來越難看。
陸梨苑心裡也沒底,心裡上下打鼓,都怪她一時沖動就來了。
就在這時,門口小厮急匆匆跑來,“老夫人,夫人,蕭老夫人來了。”
趙老夫人聞言笑了笑,“還愣着幹什麼,快請進來!”
“是!”
陸梨苑一開始來的自信頃刻間湮滅不少,端起茶輕抿小口,潤了潤嗓子,看來要娶趙娴兒不是那麼簡單的。
沈逸在一旁沉默,袖下拳頭緊緊攥着,一股無奈感油然而生。
“趙老夫人!”蕭老夫人滿臉笑意的走進門,“貿然來訪,打攪了。”
趙老夫人趕緊迎了上前,“蕭老夫人真是稀客啊,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好讓我準備準備。”
蕭老夫人笑了笑,一轉頭看向了陸梨苑,“梨苑,你也真是的,心急娶兒媳婦倒把我這個老婆子落在身後了,說好一起過來,自己卻等不急了,跟年輕的時候性子一樣,這兒媳婦還能跑了不成!”
陸梨苑愣了下,看着蕭老夫人有幾分迷茫。
趙老夫人驚訝。
“梨苑請我過來給二公子和娴姐兒說媒,娴姐兒那性子我是最清楚不過了,溫婉賢淑,二公子更是沒得挑,相爺還說二公子文采斐然,日後必有大出息,這兩人郎才女貌,配在一起正合适。”
蕭老夫人笑聲爽朗,看的出心情不錯。
“這麼多年來未撮合,如今難得看見兩個小輩,若是錯過了可就可惜了。”
蕭老夫人不停地誇贊趙娴兒,順帶告訴衆人,右相很欣賞沈逸。
趙夫人聞言提着的心松了一半,壓不住心中疑惑,便追問一句,“沈二公子才到京都不過幾日,相爺怎麼會瞧見二公子文采?”
蕭老夫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一身悠閑,“前幾日刑部侍郎趙侯爺捉拿刺客,正巧碰見了沈家,趙侯爺就将一幹人等全都押去牢房,沈二公子謀略出衆,若不是他提議,也不會這麼快找出刺客,相爺聽聞後就留意一番,找來當年沈二公子參加鄉試的卷子,直說可惜了,若非當初沈老爺子逝去,沈二公子守孝耽誤了,隻怕今日早就入朝為官了。”
蕭老夫人一番解釋,趙夫人的心徹底松了,有右相賞識,日後比旁人要少走一些彎路,右相什麼身份,能得右相賞識的人并不多見,可見沈逸卻是非凡。
陸梨苑臉上笑意濃了三分,“老夫人過獎了。”
“這算什麼,你這個做母親的既是來求娶的,自然将二公子的優點說出來,藏着掖着又有誰能知曉,白白耽誤了一樁好姻緣!”
蕭老夫人沉聲道,陸梨苑連連點頭,“老夫人所言極是,是梨苑思慮不周。”
“二公子能有雄心壯志這是好事,兩個人一起打拼的成績才叫本事,依賴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沒有真本事可是名存實亡。”
蕭老夫人話落,趙老夫人點點頭,“此話在理,多少官宦子弟平日裡過的太舒坦了,見識淺薄,整日裡鬥雞走狗,纨绔不化,自古寒門出将士,即便如今沒有功勳,将來若有本事自然差不了。”
趙老夫人對沈逸是相當滿意,又有蕭老夫人保媒,更沒了顧慮。
趙夫人同樣沒了焦慮,轉過頭來想想,趙娴兒陪着沈逸打拼,沈逸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抛棄糟糠之妻的人。
“夫人放心,逸哥兒若要娶趙姑娘絕不會委屈趙姑娘,功成名就時八擡大轎樣樣不少。”
陸梨苑話落,趙老夫人一拍桌子,“好!那趙家就恭候佳音了。”
趙老夫人将此事定下來了,趙夫人也沒阻撓,畢竟陸梨苑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證了,等沈逸考中了再來娶趙娴兒。
于是兩家交換了信物,在蕭老夫人的見證下,定了親,至于何時成婚就看沈家了。
陸梨苑沉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感激的看向蕭老夫人,若是沒蕭老夫人出面,哪會這麼簡單。
就從今日看來,趙家猶豫的根本不是沈逸這個人,而是沈家那位愛管閑事的沈老夫人,陸梨苑心中更加打定了算盤,絕不能毀了她兒子的終身幸福。
屏風後,趙娴兒激動的快要哭了,緊緊的抱着蕭妧。
“蕭妹妹多謝你。”
蕭妧笑了笑,“趙姐姐客氣什麼,你和二哥本就相配,若是因為那點小事就拆了,太可惜了。”
趙娴兒點了點頭,不住的掉眼淚,方才趙夫人一再為難沈逸,給陸梨苑難堪,趙娴兒差點忍不住沖了出去。
如今能有這個局面,趙娴兒終于定了心。
“隻是這一年二哥都要去書院常住,怕是不能來瞧你了,趙姐姐……”
面對蕭妧的打趣,趙娴兒小臉漲紅,良久才喃喃一句,“無礙的,我等的起,我相信沈二哥會回來的。”
蕭妧掩嘴笑了笑。
臨出門前,蕭老夫人帶走了蕭妧,陸梨苑感激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不止是為了這樁婚事,還有沈逸未來的前程。
“小九,多謝你。”沈逸同樣激動,想了想又道,“回頭替我謝謝趙侯爺一聲。”
蕭妧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二哥,如今你可是身負重任,日後可要好好用功讀書,早日将趙姐姐娶進門。”
沈逸瞧了眼趙家門庭,堅定的點點頭,“放心吧。”
馬車裡,蕭妧一頭紮進蕭老夫人懷裡,軟綿綿的嗓音拖長,“小九多謝祖母,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
蕭老夫人嗔了眼蕭妧,伸手點了點蕭妧的鼻尖,“真拿你沒辦法。”
蕭妧摟着蕭老夫人的胳膊跟緊了,一臉滿足。
蕭妧剛踏進屋子,采菊手捧着錦盒走了過來,盒子被鎖鎖住了,蕭妧蹙眉。
“這是什麼?”
采菊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是趙府送來的,說是要親自交給小姐。”
蕭妧恍了下,還以為是趙娴兒派人送來的,可轉念一想她剛從京兆尹家回來,似是想到了什麼,蕭妧的手觸電般縮了回來,小臉漲紅。
“放着吧。”
蕭妧不提,幾個奴婢也不敢多問,采菊就将錦盒放在了櫃子裡,蕭妧瞟了眼,心跳的飛快。
下午蕭妧一直心緒不甯,眼睛時不時瞄向櫃子處,小臉紅的厲害。
“小姐,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紅袖擔憂地問。
蕭妧搖搖頭,“不必了,我沒事,就是屋子裡有些熱,加上今日太高興了有點興奮。”
天色漸黑,蕭妧心不在焉地用了晚膳,吃的異常緩慢,紅袖瞧了眼好幾眼,總覺得哪裡有些古怪,平日裡也不見蕭妧這般磨蹭。
磨磨蹭蹭吃完飯,蕭妧清了清嗓子,“準備一下沐浴,今日有些累了,沐浴之後就睡了,你們也不必進來守着。”
“是!”紅袖點點頭。
蕭妧再三叮囑不許任何人打攪,紅袖和采菊青予三人連連保證後,蕭妧才關上門。
打開櫃子将那錦盒拿出,又從梳妝台上找了一支玉簪,将末端插進鎖芯中扭轉,咔嚓一聲,精緻小巧的鎖果然彈開了。
打開錦盒,蕭妧羞紅了臉,啪的一聲又關上了。
來回猶豫了許久,又打開了,蕭妧一根手指挑起裡面薄如蟬翼般清透的白色紗衣,觸感輕柔,衣服兇口繡着朵朵梅花妖娆綻放,隔着手就能瞧清指縫。
“呸!臭不要臉!”
蕭妧松開了手,刹那間臉色爆紅,渾身上下不自在。
屏風冒着一股熱氣,蕭妧拍了拍臉頰,赤腳走了過去,咚的一聲滑進桶裡,泡着熱水澡舒服自在的哼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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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大概七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