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郎情妾意.
此刻的溫馨與幸福,讓太平公主感覺此前的一切等待與煎熬都是值得.現在,就是這一刻,她覺得就換拿整個天下來跟她交換薛紹的懷抱,也是沒得商量的拒絕!
這麼多年來,太平公主頭一次的認清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就像她母親曾經對她說過的那樣,一個女人,無論她是閃耀天下還是僅僅擁竈台前的三尺之地,她所期待的,無非是一個男人溫暖的懷抱,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家,太平公主生平頭一次的感覺到,原來"家"是這樣一個神奇又偉大的東西.它将是一個女人畢生最大的追求與最後的歸宿,它能讓一個女人為之付出一切,無怨無悔.
"薛郎,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太平公主伏在薛紹的懷裡,輕輕的呢喃.
薛紹緊緊的抱住太平公主,當做回應.
太平公主隐隐動情,在薛紹的懷裡翻了個身仰面躺在了他懷裡,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溫情的香吻.
薛紹在閉上眼睛的前一瞬,看到了舞池中翩然起舞的陳仙兒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中的意味,難以言喻.
沒有哪個女人會樂于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親熱纏綿.可是陳仙兒隻能接受,甚至連回避的權力都沒有.
非但如此,她還要臉上帶着微笑,穿着那件不屬于自己的華麗羽衣,盡心盡力的好好跳舞.
這種心情,沒人能理解.
薛紹在陳仙兒微笑的臉龐上,看到了挂在眼角的一絲淚花.
她的表情完美的诠釋了,什麼叫做——強顔歡笑.
薛紹的心裡感覺非常的複雜,左右都是造孽,我該怎麼辦呢?難道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
正當薛紹與太平公主情到濃時,守在殿外的朱八戒小心翼翼的進來,看到薛紹與太平公主正忘情的親熱,他在一旁幹瞪眼幹着急,哪敢打擾.
薛紹拍了拍太平公主,擡起頭來道:"什麼事?"
"殿下恕罪,公子恕罪!"朱八戒先是小心翼翼的請過了罪,再道:"天後派來宮中女使,喚殿下回宮."
"不去!"太平公主毫不猶豫.
薛紹問道:"女使可曾說了,天後何事要喚殿下?"
"未說."朱八戒小心翼翼的道,"隻是按照宮裡的規矩,殿下在大婚之前,是不可以在宮外留宿的.尤其是最近一些日子,每天都有禮部,内廷和宗正寺的官員來拜見殿下,商議許多關乎婚儀與府第的事情.若是明日這些人見不着殿下,恐怕會惹來一星議,招緻流言蜚語……"
"閉嘴,你好不唂躁!"太平公主很惱火的雲袖一揮從薛紹的懷裡坐直起來,吓得朱八戒撲通跪倒在地.
"小奴該死??該死!"
薛紹撫着太平公主的背,微笑勸道:"安然,不如就回宮吧.我們不是還有一輩子的時間麼?"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兒,"可是我現在就是不想與你分開……"
"寶貝乖乖的,聽話."薛紹耐心的勸道,"我們就要成親了,到時候,我們每天都能在一起.明日我們再這裡來相聚,不就好了麼?"
太平公主仍是噘着嘴,抱住了薛紹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語道:"可是寶貝今天就是不想和心愛的薛郎分開……"
薛紹呵呵一笑,"别鬧.乖乖回去."
"我不嘛……"
太平公主撒了好一陣嬌,薛紹好言勸慰,總算讓她勉強答應先行回宮.
"那便說好,明日你一起床就到怡心殿來哦,我會叫人去接你的!"太平公主拉着薛紹不肯松手.
薛紹點了點頭,"如果明天宮裡不召見我,我一定陪你."
"咦,也對!"太平公主說道,"你既已回京二聖肯定會要召見于你.你若進了宮就與内侍說一聲,我就在宮中等你,我帶你一起去太平坊看看我們未來的家.總之,明日我們不見不散."
"好,一言為定!"
太平公主這才肯了安心離去.
陳仙兒和那班兒舞伎一起跟随在太平公主的身邊,一同回了皇宮.至始至終,薛紹沒能和她單獨說上一句話.
太平公主走了.方才還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的怡心殿頓時安靜了下來,隻剩幾個留守宦官在這裡收拾膳堂.
"客室已經收拾好了,驸馬今夜在此留宿麼?"留守宦官來問.
"不了,我回家."
薛紹下了龍尾道,牽上馬卻沒有騎上去,牽着馬慢慢的步行.
夜風習習,萬籁俱寂.
獨自漫步行走在曲江池的堤岸上,良久,薛紹的神經終于慢慢放松了下來.
現在薛紹弄清了一件事實,自己和太平公主的婚姻,已經是不是兩個人的感情歸宿那麼簡單的一個問題了.這一棕婚姻,直接關乎自己的命運與前途.
還有站在自己身後的那一票人,薛楚玉,郭元振,牛奔,三刀旅的兄弟還有吳.[,!]銘和月奴再加上講武院的那些人,他們的前途與命運也都多少與自己息息相關了.
此前已經有了例證,一但這棕婚姻出現危機,所有的事情都将變得棘手.反之,現在看來一切問題好像都不是問題.什麼武承嗣的心懷不軌,李仙童的潛在威脅,包括陳仙兒的生死攸關和身後那些人的仕途與命運保障,都不再是大問題.
"驸馬",薛紹此前很是不以為然,還曾經想了辦法來逃避這棕婚姻.後來與太平公主有了感情之後,薛紹也曾不止一次的感慨——如果安然隻是安然而不是公主,那該多好!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是必須接受"驸馬"這個身份,并主動适應這個角色了.
一路步行直到青龍坊,薛紹站在了自己的家門口.
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難.不經曆一次遠行,不會知道家的美好.
薛紹看着熟悉的大門,露出了久違的輕松微笑.他方才準備上前拍門,門已經從裡面打開,月奴跳着出來,沖着薛紹嘿嘿一笑,接過了他手中的馬缰.
薛紹呵呵一笑,有點惡作劇的掐了一下月奴的蛋臉兒,"家裡好嗎?"
"都好!"月奴開心到有些激動,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沒有露出過這樣輕松的笑臉了,也沒有與和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
薛紹長籲了一口氣,擡腳走進家中.
府裡燈火通明,所有人全都沒睡.管家陳興華帶着府裡的仆人一同上前來迎接薛紹回家.吳銘和幾名衛士在别院看守艾顔,沒有露面.嫂嫂蕭氏聽說薛紹回來,連忙帶着幾名婢女點着燈籠走到了前堂來.
長嫂如母,薛紹連忙上前拜見.蕭氏一眼見到薛紹,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
"二郎總算歸家了……看看你,怎的瘦成了這樣,還臉都黑了.這哪裡還是名揚驚的藍田公子呀,分明就是一個瘦黑猴兒了!"蕭氏哽咽道,"聽嫂砂,好生在家多歇日.我要親手炖些補品給你,你得一滴不剩全給吃下了!"
薛紹呵呵直笑,"就聽嫂嫂的!"
回到家裡的第一感覺,溫馨.薛紹頭一次覺得,原來自己是如此的重要.有那麼多的人把自己當作主心骨,當作一個大家子的頂梁柱.
"咦,妖兒呢?"見了很多人,薛紹唯獨沒有見到這個淘氣的小妖孽,于是問道.
"回公子話,妖兒姑娘現在時常跟着裴夫人出入宮中,偶爾會在宮中留宿或是住到裴家,恰好今日不在家中."家仆答道.
薛紹點了點頭,遲早要見到的,不急.
薛紹再又詢問了一番,自己離家的半年多時間裡,有嫂嫂蕭氏主持,家中一切還算安泰.
不過這期間還是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薛家的永業田田産是在藍田縣郊外一帶,由二子薛紹繼承,這一度是他花天酒地的最大資本.大約在一個月前的秋收繳糧之時,租用薛家田産的佃戶集體退了租佃,明年不租薛家的田種了.
在大唐這樣的農耕時代,貴族與官員的一個重要收入就是田産租賃.失去了自己土地的農民會租用地主的田産,并在秋收之後向地主繳租.農民租用這種私田需要給地主上繳的租賦,是國家征收糧稅标準的好幾倍,有的甚至高達十倍以上.
那些佃戶退租薛家田産的理由,是薛家的土地貧脊但租糧收得又高.管家陳興華當時可就急了,要是田土沒人續租耕用,明年就會顆粒無收,堂堂的藍田公子一家老小吃什麼呀?
于是陳興華連忙帶了府裡的大小奴仆趕到藍田縣處理此事.一是減少了租糧督勸那些佃戶繼續租種,二是調查背後有沒有人暗中使壞.
一查還真的查出來了,原來就在距離薛家田産不遠的地方有近十頃良田,新近被一個有錢人給買下了.他先是把糧租減半拉走了一部分佃戶,再又威逼利誘餘下的很多佃戶一同棄租薛家的田土.這還不算,他們往薛家的田土裡扔了很多的死豬,死雞甚至還有亂墳崗裡挖出來的死人骨頭,四處宣揚薛家的田土不幹淨,鬧鬼,誰租誰倒黴!
陳興華查清了這件事情後就報到了藍田縣衙,結果縣衙裡的人左右推诿不予處理.無奈之下陳興華主動去找對方事主理論,結果還沒開口,對方嘩啦啦沖出十幾個人來,将陳興華等人痛打了一頓.
年近半百的陳興華差點當場一命嗚呼,在床上躺了半月沒下地.其他的仆人也都傷得不輕.
盡管如此,藍田縣衙居然還是不聞不問,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事到如今,藍家的十幾頃田産仍然沒有一人前來租用耕種,全都空在那裡.
薛紹聽了這事,憤怒之餘有些震驚,心想:雖然我不一向不怎麼關注田産,但是以前的"藍田公子"在藍田縣一帶那可是名符其實的"土豪",縣裡的縣令想要巴結藍田公子都還來不及.
這一回,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不怕死的怪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