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終于下了決議,遷都長安。
這天的朝會之上宣布了這件事情之後,薛紹實在拗不過太子李顯的反複相請,隻好和太平公主一同去了他的府上做客。
太子妃韋香兒表現得相當熱情,抱着兩個多月大的皇太孫不停的對薛紹與太平公主說,不如我們指腹為婚?若是公主殿下生了女兒,就結為親家;若是公主殿下生了兒子,我以後生的第一個女兒一定嫁給貴公子!
薛紹很想告訴韋香兒,我腦子進水了才和你們指腹為婚結為親家。不用問,太平公主的心裡肯定也是類似的想法。隻是礙于顔面,二人哼哼哈哈的應付了過去,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韋香兒當然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見薛紹夫婦二人對結親一事興趣不大,也就沒有反複堅持了。
李顯設宴并做陪招待薛紹夫婦,他對薛紹的拉攏幾乎已經寫在了臉上。薛紹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身為大唐的太子,皇帝病重,他***的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臨近。可是現在,滿朝武都站在天後與裴炎的陣營裡,大小的權力牢牢被他二人把控。
一但新君登基,李顯就極有可能面臨一個無人可用甚至四面楚歌的境況。李顯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太平公主這麼一個親妹妹打小和自己的關系還不錯,目前也很受**。更重要的是太平公主的驸馬薛紹,在軍隊裡打出了一點名堂,現在還擔任了非常重要的北衙羽林衛将軍。
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樣,李顯逮着薛紹不願松手了,也不管薛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反正在他看來,再過一萬年自己也和太平公主是親兄妹。彼此親近,天經地義。
太平公主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薛紹說過,雖說有句俗語叫皇族無親情,但是他們幾個親兄妹之間,一向關系都還不錯。太平公主的四個親哥哥,包括已經夭折的李弘和已經被貶廢流放了的李賢,從小都對太平公主很是疼愛。
這也是太平公主現在,唯一會給李顯幾分面子的原因。若非如此,依着她的火辣性子,早就指着韋香兒的鼻子開罵,至少也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薛紹心裡的想法,可就和太平公主抱着一絲親情觀念的想法,截然不同了。他是了解曆史的,他知道李顯是中國曆史上出了名的窩囊皇帝與綠帽皇帝。而他的這位妻子,目前的韋太子妃,也就是中國曆史上鼎鼎大名的韋後,絕對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危險女人。
雖然現在的曆史可能已經和原來的軌迹有所出入,但是就目前自己的了解所知,這個韋香兒就算不會變成那個想做武則天第二并且毒殺自己丈夫的蛇歇妖後,至少也是一個水性楊花、野心勃勃非常不安份的主。
和這樣的人攪在一起,絕對沒好處。
更何況,就算薛紹不了解曆史也至少明白現在的政治局勢。天後也好裴炎也罷,李顯沒一個能夠撼得動,更何況天後和裴炎還強強聯手了。在他們面前,李顯嫩得就像是他剛出生的皇太孫一樣。就算将來他順利登基,皇帝寶座也絕對坐不穩當。
薛紹絕對不相信,自己這個光竿将軍和李顯這個光棍太子的“光光聯盟”,能夠幹掉裴炎和武則天的強強聯盟。
覆巢之下無完卵,薛紹可不想給李顯陪葬。
東宮之行,薛紹唯一的收獲就是從醉太子李顯的口中,聽說了一些禁中八卦。原來上元節那天皇帝暈厥之後緊急召見太子等人,就是為了商議“遷都”一事。
那個時候,武則天就已經想要遷都了。理由是,二聖早就說好在封禅泰山之後,要把五嶽都封個遍。正巧現在皇帝陛下龍體欠安,不如就去洛陽封禅嵩山。一來這是李治的心願,二來可以青史留名,再者李治病重之後特别希望能夠延長下一點壽命,嵩山天師潘師正雖然仙逝了,但他的那些高徒可都精通煉丹和養生之法。李治很想去嵩山道觀裡住上一段時間,跟着那些道士一起修身養性修道煉丹,希望可以借此長壽。
但當時,裴炎、薛元超和劉仁軌三位重臣宰相,都否決了天後的這個提議。理由隻有一個,皇帝的龍體恐怕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于是當時,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兩個多月以後,一場大旱災不期而至,讓武則天遷都的想法成為了現實。二聖将帶着很大一部分官員和軍隊,赴往東都洛陽。将太子李顯留在長安監國理事,把劉仁軌、薛元超和裴炎這三位當朝重臣,留給了李顯作為輔佐。
名為輔佐,李顯知道但凡大事肯定是這三位宰相商量了決定,自己根本就插不上話。所謂太子監國,自己隻是一個擺設而已。
太子李顯今天請薛紹來的用意,其實是希望薛紹能夠留在長安不走,率領留守軍隊輔佐于他。
一但手中掌握了兵權,李顯自然也就會有了一些底氣。
薛紹當然沒有答應,也沒法答應。由誰來留守長安統領留守軍隊,這種事情隻能是由二聖來決定,哪能真的由得他這個監國太子來親自點将?
薛紹夫婦走的時候,李顯掩飾不住的失落表情。但他沒有一點怪罪的意思,仍是憨憨的笑着,親自送了薛紹夫婦離開東宮。
“太子人不壞,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能追随于他。”薛紹這樣對太平公主直言不諱。
太平公主輕輕的偎在了薛紹的懷裡,沉默不語。
馬車走出東宮時,薛紹透過飄起的窗簾看到了前方院牆的轉角處,有個熟悉的人影剛剛拐彎走了過去。
李仙童!
薛紹心中很是一凜,這個人消失了有蠻久了,記得并州一案後,他靠着檢舉自己的父親李尚旦得已免罪,然後栖身東宮做了東宮率。這是一個四武官,但是手下沒有半個兵卒。東宮六率名為太子衛率,實際上兵權全在二聖的手裡握着。
“太子的東宮裡面,也不是沒有人才。”薛紹冷冷的道。
太平公主怔了一怔,“言下何意?”
“我看到了李仙童。”薛紹皺了皺眉,說道,“這個人除了心術不正,其他各方面都很厲害!當初在并州,我與李謹行、李多祚和程務挺等人,差點一同栽在他的手裡!”
太平公主也起了身往車窗外看,但是李仙童的人影已經消失了。她擔憂的道:“有這樣的人留在太子哥哥身邊,我真是擔心!”
“你擔心也沒有用。”薛紹搖了搖頭,“這是天後的安排。”
太平公主恍然醒神,“莫不是,我母後派他來監視太子哥哥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太平公主輕咬嘴唇看着窗外,喃喃的說了一句,“太子哥哥,好可憐……”
“安然,不如你進宮一趟!”薛紹突然說道。
“作甚?”太平公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薛紹苦笑了一聲,“甯信其有,不信其無。與其等着别人告密,我們不如自己去向天後坦白。”
太平公主明白了,歎息了一聲點了點頭,“好,進宮。我把我們今天和太子哥哥見面的事情與聊及的話題,都對母後說上一說。”
“辛苦你了……”薛紹也挺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誰叫自己現在是身份如此敏感的禁軍将領呢?如此私下和太子往來,二聖知道了不可能不多想。
韬光養晦,自然就得防微杜漸。
道理薛紹都知道,但是這些事情做起來總歸是憋屈又惱火。他開始無限懷念出征在外,熱皿豪情的日子。
朝廷遷都數萬人的大遷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為此,朝廷至少要準備十天半月,太多的人要分成好幾個批次陸續開往洛陽。
薛紹和太平公主當然是與二聖同行,除了先去做準備工作的先頭人馬,他們第二批次去往洛陽。
太平公主府裡開始打點上下,準備出行了。陳仙兒自己主動要求留下來看家,太平公主把朱八戒派給了她當副手管家,料也無妨。
家裡的事情,沒有什麼值得薛紹可操心的。北衙禁軍要與二聖随行護衛,于是薛紹這個右羽林衛将軍有了一點事情可做,總算沒那麼閑了。
就在二聖即将出發的前一天,朝廷突然收到了一份來自于西域的軍情急報。
西突厥十姓部落,造反了!
這一消息,讓大唐朝野上下極為震動。但讓薛紹的腦子,就像沸騰一樣的活泛了起來。他心裡已經默念了不下一千遍――我要出征、我要出征!
收到消息的二聖當即就召開了禦前軍事會議,所有的宰相尚書與三以上将軍,都受邀參加。
薛紹當然也在受邀之列。
衆人相商,最先看清了擺在眼前的事實――屋漏偏逢連夜雨。
如今陛下病重,關中大旱,朝廷還即将面臨遷都這樣勞民傷财的浩大工程。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廷是不大可能派出大規模的王師,遠征西域去平定叛亂的。
但是如果對西突厥的叛亂置之不理,那西域的半壁江山和絲綢之路這條财源活水,肯定是丢定了!
如果解決這個重大難題?
所有人的臉色都極為難看,連裴炎都一時沒有了妥善的法子。
眼見衆人啞口無言,薛紹這個第一次受邀參加禦前軍事會議的晚輩也不好先聲奪人,于是隻是悄悄的給李治遞眼色。
李治倒是看到了薛紹遞的眼色,于是打破僵局,說道:“諸位,你們好像都忘記了一個人。”
“陛下說誰?”
“裴行儉!”李治說道,“若定西域,非他莫屬!”
薛紹恍然一怔,我隻是自己想要請戰遠征,嶽父陛下你怎麼扯上了裴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