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铐住以後,沈醉這才仔細看了下,發現此人自己見過。
這個人是瓦爾莎西菜館吧台上的服務生陸海防。
“哈哈,竟然是你?!”
沈醉打量着陸海防,大笑了兩聲。
“說!到東亞飯店來幹什麼?”沈醉突然臉色一變,厲聲問道。
陸海防偏着頭,望着沈醉,蠕動了一下皿腫的嘴唇,沒有回答。
“陸海防是不是你的真名字?”沈醉接着問道。
陸海防點了點頭。
“說,是誰指使你來東亞飯店的?是不是瓦爾莎西菜館的老闆?”
沈醉再次沉聲問道。
陸海防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望着沈醉,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好!你不說話,那我們就換個地方,不怕你不開口,把他帶走!”沈醉吩咐着身邊的幾名便衣。
由于案發現場東亞飯店在英租界内,當時的華界執法人員,是不能從租界内直接把人捕出去的。
所以幾個便衣特務上前,一道将陸海防押送到附近的租界老閘巡捕房。
接下來,經過複興社上海辦事處的一番交涉,很快,在當天上午,嫌疑人陸海防便被引渡到上海特别市公安局偵緝大隊。
……
危險正一步步逼近,但馮晨卻蒙在鼓裡。
馮晨這段時間,同組織上算是徹底失去了聯系,但他并沒有閑着。
他的一塊心病始終還沒有放下。
那就是叛徒顧順章還沒有死!
最近特工總部的顧建中傳來消息,說顧順章被押解到蘇州軍人反省院,戴笠經常派人到反省院去,向顧順章請教培訓特工的方法。
知道這個消息,馮晨坐不住了,如果顧順章被戴笠救出來,加入複興社,那将是今後自己最大的麻煩。
怎麼辦?
必須找到顧建中,商量一個置顧順章于死地的好辦法。
如果顧順章出來了,對顧建中同樣是一個很大威脅,在這一點上,馮晨和顧建中的利益是一樣的,都希望顧順章永遠消失!
想好利害關系以後,馮晨拿起電話,聯系了特工總部的顧建中。
“顧兄,這幾天忙嗎?”
“哦,是馮老弟呀,最近幾天不很忙,也就是正常訓練新人而已。”
“我聽說複興社的戴長官,最近連續去了幾趟蘇州啊。”
“什麼?戴笠去蘇州?去見顧順章?”電話中的顧建中,明顯擡高了聲音問道。
“見沒見顧順章,我不清楚,我在上海隻是聽人說,戴長官在委員長面前舉薦過顧順章,說顧順章人才難得,想讓顧順章到複興社幫他訓練特工人員。”
馮晨在電話中,給顧建中胡扯了一通。
“馮老弟啊,打蛇要打死啊!我們的徐長官心太善了呀!”電話那端的顧建中不無擔憂地說。
“呵呵,顧兄這幾天要是不很忙的話,老弟接顧兄到上海來,給我們幹社的兄弟們講講課,指導指導,怎麼樣?”
馮晨電話中邀請着顧建中。
“好!那我給徐長官報告一聲,看徐長官有沒有其他事情。”
顧建中答應着。
“那行,兄弟我在上海等着顧兄。”
第二天,也就是沈醉抓捕陸海防這天,顧建中帶着童國忠、張亦農,來到了上海,馮晨把顧建中三人安排在華懋飯店住下。
在華懋飯店顧建中的房間裡,馮晨、顧建中、童國忠、張亦農四個人圍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對付有可能起死回生的顧順章。
“顧兄,萬一戴笠在委員長面前把顧順章保出來了,他首先要對付的人,肯定是我們四個,所以我們要早做打算。”馮晨首先開口道。
“馮老弟,我看還是需要徐長官出面,由他在委員長面前坐實顧順章的死罪,先下手為強,免得讓戴笠搶了先機啊!”顧建中建議說。
“兩位長官,我聽說顧順章在蘇州軍人反省院,私底下偷偷同共黨分子有接觸。”童國忠的一雙三角眼咕噜噜地轉着,在馮晨、顧建中的臉上來回看了看說道。
“噢?!有證據嗎?光靠聽說不行!”馮晨盯着童國忠問。
“嘿嘿,這個證據嘛,隻要有這個事,證據還不好辦?”
童國忠陰恻恻地笑了兩聲。
“哦!哈、哈、哈,好!馮老弟,證據的事情就交給國忠兄弟去辦,事後有賞。”
顧建中明白了童國忠的意思,大笑着,把這個差事交給了童國忠。
“我想起來了,我有個親戚在蘇州軍人反省院上班,有次他告訴我,顧順章私下曾經說過,打算從反省院逃出來,刺殺委員長後,去投奔共黨。”張亦農一本正經地說道。
“竟然有這等事情?看來這個顧順章真該死!”
顧建中明知張亦農是胡扯八道,但還是裝着一副吃驚的樣子,望着張亦農說。
“亦農老弟,顧順章揚言刺殺委員長的證據就交給你了,和國忠兄弟一樣,事情辦好以後有重賞。”
很快,四個人在華懋飯店統一口徑,分别行動,算是判了顧順章的死刑。
……
晚上,馮晨在華懋飯店餐廳,設宴款待顧建中三人。
馮晨請了在上海的王新衡、沈醉兩人過來作陪。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王新衡和沈醉這才匆匆忙忙趕到華懋飯店,來到二樓餐廳馮晨提前訂好的雅間裡。
“實在對不起各位,讓大家久等了。”
一進門,王新衡雙手抱拳,向着等候在雅間裡的馮晨等人,拱了拱手緻歉道。
“王兄,又撈到什麼大案了?這麼忙乎?”馮晨讓着王新衡、沈醉在餐桌跟前坐下,随口問了句。
“不滿馮老弟,還真是個大案,今天戴長官已經從南京過來了,親自在上海坐鎮,所以今晚我同沈老弟不能過多飲酒。”王新衡坐下後說道。
“什麼案子,竟然驚動了你們戴長官的大駕?”顧建中問了句。
“呵呵,保密,保密,不是兄弟我不信任各位,隻是案子還在偵辦中。”王新衡打着哈哈說道。
複興社同調查科特工總部,曆來相互争功,暗中不和,隻是王新衡、沈醉同馮晨私交不錯,這些人今晚才會坐在一起。
大家寒暄了一會,菜上來了,馮晨便招呼着衆人開始喝酒。
當坐在馮晨旁邊的沈醉,伸出左手端酒杯時,馮晨一眼掃到,沈醉的左手腕上,有一個殷紅的牙齒咬傷的痕迹。
“沈老弟,你手腕怎麼了?”馮晨端着酒杯關切地低聲問道。
“讓狗咬了一口!”沈醉低聲回答道。
第一杯酒喝起,放下酒杯後,沈醉偏過頭,低聲告訴馮晨:“瓦爾莎西菜館的那個服務生咬的,沒想到吧?”
沈醉的聲音很輕,但聽在馮晨的耳中,不啻為一聲炸雷,差一點沒把手中的筷子掉到地上,一下子懵了。
看來陸海防真出事了!
王新衡和沈醉就是在忙着辦這個案子,怎麼辦?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在馮晨一愣神間,王新衡端起杯子,招呼着大家喝第二杯。
馮晨表面強顔歡笑,心裡面卻是翻江倒海!一直暗暗評估着,陸海防出事後,究竟會對自己有多大的影響。
後悔!
馮晨非常後悔,自己不聽安志達的忠告靜默潛伏,果然引火上身了!
轉而一想,馮晨認為,自己隻是找羅倫斯借用了兩次電台,同這個陸海防沒有實質性的接觸,隻要羅倫斯和蔡淑厚安全轉移了,自己應該沒事。
因為心裡有事,馮晨實在沒心思鬧酒,再加上王新衡、沈醉晚上還有行動,所以酒宴很快便結束了。
送走王新衡、沈醉兩人,馮晨沒敢在華懋飯店停留,同顧建中等人告辭後,匆忙趕回家中,他要把所有能證明自己共黨身份的東西全部銷毀。
以前太自信,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