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高拱便沒有上班,不是裝病,是真的病了。
從幾乎掌握内閣,權傾朝野,到瞬間失去了恩寵和權柄。這讓不甘心的高拱病了。
這樣的結果就是,内閣又回到了徐階的手中。原本離去的那些官員,又厚着臉皮回來了。圍在了徐階的周圍。而且還不僅如此,一些高拱和羅信陣營中的官員,也轉投到了徐階的陣營。甚者還有不少的官員在搖擺觀望中。
高拱的寝室。
聽着王錫爵向他回報的一條一條,躺在床上的高拱氣得兇膛起伏。冷聲道:
“老夫還沒有死!”
“大人保重身體!”王錫爵輕聲道。
高拱煩躁的擺擺手,沉思了片刻道:“去,通知下去,讓我壓下的那些索要錢财的各地州府和軍營,每天上一個折子,向朝堂要錢。将事情說得越嚴重越好,我倒要看看徐階還哪來的錢重修玉熙宮?他如果不能夠按時重修玉熙宮,看他如何向陛下交代。”
“是!”王錫爵輕輕點頭道:“大人,還有一件事,如今殿試已經結束,您是今科的主考官,便是那些進士的座師。這幾日,便會有您的學生前來拜會您。”
高拱無所謂的擺擺手,這些新科進士對于高拱來說,根本就不重視。京城中幾千官員,哪個不是進士出身?
更何況,這些進士中的九成都要離開京城,去地方為官,這一輩子又有幾個人能夠回到京城為官?不再京城為官,高拱有必要重視他們嗎?
就算留在京城,進入到翰林院學習,幾年後,也就是一個翰林官。沒有什麼權勢,也就是一個清閑散人,甚至會一輩子清閑到退休,這就是所謂的窮京官。隻有極少數的人會抓住為數不多的機遇,從獨木橋中殺出一條路,成為朝中大員。但是,那都是很久的将來才能夠發生的事情。
如今剛剛成為進士的這批人,别說是在高拱這樣的内閣次輔眼中,就是在普通的京官眼中,也是連屁都算不上。
所以,高拱隻是淡淡地說道:“就說老夫卧病在床,禮物收下,面就不見了。”
王錫爵嘴唇動了動,最終應是。他的神色被高拱看到,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
“大人,今科狀元,榜眼和探花都是羅信的弟子。”
高拱的目光就是一動,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又開始重視羅信了。之前,他認為自己已經大權在握,徐階已經不成為對手了。又處于對羅信的忌憚,所以便想着和羅信斷了關系。徐階和羅信兩敗俱傷的局面是他最樂意看到的結果。
但是,如今他徐階鹹魚翻身了。他高拱便又需要羅信這個盟友了。
隻是,如今羅信卻被關了大牢裡面。但是羅信卻并沒有被剝奪官職,這就耐人尋味了。也就是說,嘉靖帝并沒有将羅信一棍子打死的念頭,羅信很有可能複出。
當然,即便是羅信複出,也隻是一個正四品的詹士府左庶子,如果隻看這個官職,沒有什麼大用,但是羅信的影響力卻并不比他這個内閣次輔差上多少,而且對于羅信的官場智慧,高拱心中也不得不佩服。
猛然間,高拱的心中一跳。
如今京城風雲激蕩,羅信卻在此時呆在大牢裡面,說起來倒是最安全的地方。遠離了争鬥的漩渦,看似兇險,卻安全無比。
“這不會是羅信故意如此吧?”
高拱繁雜的心漸漸的清明了起來,如此以來,倒是要對範應期,李自華和陳棟幾個人親善一些。
對他們的親善,倒不是高拱又多看重他們幾個,而是給羅信面子,與羅信結個善緣。如此和羅信便斷不了關系,等到羅信出獄,他們兩個又能夠繼續成為堅定的盟友。想到這裡,高拱緩緩開口道:
“等羅信的幾個學生來的時候,留下他們,老夫招待他們吃頓飯。”
“是!”
錦衣衛。
範應期,李自華和陳棟此時來到了錦衣衛大門口。此時隻有他們三個,安靜地站在大門口。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錦衣衛出來,帶着他們三個走進了錦衣衛大門,來到了一個獨院前,便見到羅信正負手站在門口,含笑望着他們三個。他們三個見到羅信,急忙快走幾步,來到羅信的跟前,施禮道:
“學生見過恩師。”
羅信欣慰地望着眼前的三個得意門生,含笑道:“進來吧。”
房間内。
四個人圍坐而坐。範應期望着羅信,臉上現出關切之色道:“恩師,您沒事吧?”
羅信便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三個人便一起笑,不過随後又凝重了起來。李自華望着羅信道:
“恩師,陛下他……您……”
羅信擺擺手道:“為師考考你們三個。”
三個人立刻正襟危坐,肅然地望向了羅信。他們知道,以前羅信交給他們的都是科考文章,從這一刻起,恐怕要教的便是為官之道。
“你們覺得為師如今的狀況不好嗎?”
三個人都沉思了下去,半響,跳躍的陳棟突然開口道:“恩師,可是因為在東南,您将徐家整治,看似大獲全勝,卻将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您這是要養精蓄銳?”
“了不得啊!”羅信贊賞地望着陳棟,陳棟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李自華沉吟着說道:“如今因為玉熙宮大火的事情,好像徐階重新獲得了恩寵,高拱反而有着被陛下抛棄的趨勢。那下一步,高拱和徐階一定會鬥得愈加激烈。恩師,這是要遠離争鬥漩渦?”
羅信含笑點頭,又将目光望向了範應期。範應期輕聲道:“這些日子,學生在京城聽到,高拱和恩師的人有不少轉投了徐階,而且還有不少人在猶豫觀望。恩師這是想要冷眼旁觀,大浪淘沙?”
“不錯!你們很不錯!”羅信輕輕擊掌。
範應期三個人的眼中都跳躍着興奮的光芒,這說明羅信對他們三個的考核通過了。
“恩師,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