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知味軒不遠處的一座二層閣樓。
趙宣與範征相對而坐,桌上擺放着剛剛沖泡好的承德茶,還有尚未開局的圍棋棋盤,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
不過二人的目光始終都在注視着同一個方向,那就是樓下不遠處的知味軒與品膳閣。
中午李豐滿前腳剛剛出門,趙宣與範征後腳就得了消息,并帶人迅速趕到知味軒的附近進行監視保護。
“其實,大人不必親自過來,這裡由下官盯着就夠了。”範征手執白子率先落子,輕聲向趙宣道:“現在不管是李府還是廢太子的身邊,一直都有這麼多人守着,刺客再度行刺的可能極低,大人完全不必如此緊張。”
“我知道。”趙宣喝了口熱茶,淡聲道:“不過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咱們這裡一年到頭也沒有多少公務,我正好趁此機會出來走動走動。”
“況且,廢太子身邊也不一定就完全安全,至少在我看來,這個品膳閣出現得就極為蹊跷,難保不是有人派人專門針對廢太子的,不能輕視。”
範征點頭道:“大人說得不錯,這品膳閣确實有些可疑,不過店家還有店裡的夥計咱們不是都已經摸過底了嗎,都是正經人家,底子幹淨,是刺客的可能性很小。”
自五日前品膳閣突然在知味軒的正對門開業以來,涪川縣衙就沒有停止過對這家酒肆的詳細調查。
店主是本地人,請的大廚是長安城有名的正經禦廚,收帳、端菜的掌櫃與夥計大多都是本地人,并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說起來,這品膳閣的酒菜其實也還不錯,請來的那個禦廚确實有幾分真本事,一開業就穩穩地壓了知味軒一頭,搞得連着五六天,知味軒内都冷冷清清,沒有幾個客人。”
範征道:“在下官看來,其實這樣也挺好,它要是真有本事所知味軒的生意給攪黃了,咱們倒也省心了,不用每天兩頭跑,顧完府裡顧店裡,搞得跟咱們在開店一樣。”
範征有些牢騷,本來守着李府一個地方就已經耗費了他們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在李豐滿又不消停,大中午的還要往店裡跑,折騰得他們連午飯都沒吃好,午覺什麼的就更沒戲了。
“那有什麼辦法?”趙宣放下手中的茶杯,亦是一臉地晦氣,“長安那邊已有坻報傳來,讓咱們無論如何都要确保廢太子與晉陽公主的安全,除了這樣嚴防死守,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知道本府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趙宣擡頭向範征看來,見範征搖頭,遂直聲道:“本府現在最擔心的是這種日子不知幾時才能結束,若是晉陽公主要在這裡呆上十天半個月的也就罷了,可是萬一她就此再也不回去,或是幹脆呆上個三五年了呢?難道咱們也在一直這麼持續下去?”
每天提心吊膽,派人四處跟随護衛,誰特麼能受得了?
若真如此的話,那他們涪川縣衙一年到頭什麼事情也不要做了,天天都圍着廢太子與晉陽公主二人打轉好了。
“趙大人說得極是,下官也有這個擔憂。”範征歎道:“你說晉陽公主殿下都已經來了這麼多天,如果隻是簡單地探親的話,也該結束了啊,可是她為何卻遲遲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呢?”
唉!
兩個老爺們兒同時一聲長歎,桌案上的棋局下得都沒有一點兒意思了。
“咦,我家那小兔崽子也來了!”
範征習慣性地往知葉軒的門前一瞥,正好看到範同邁步進了知味軒,此刻正在與程懷弼說着話套着近乎,不由意外地輕咦了一聲。
同時範征也很是欣慰,這小崽子還算是機靈,知道與程懷弼與刻意結交。
趙宣順着他的目光瞅了一眼,輕輕點頭,“令郎此番能與程家三郎攀上關系,也算是一場不小的機緣,日後若是有機會到長安去闖蕩,就憑着今日的這般交情,平端的就會少了許多的阻力。”
“大人過譽了。”範征心裡很驕傲,不過面上卻不以為然:“這小崽子每天就知道花錢揮霍,纨绔的性子不改,下官可不敢讓他到長安去冒險,稍有不慎就會為我範家帶來潑天大禍。”
對待自己的兒子,範征還是很了解的,花個錢,聽個曲,結交一些狐朋狗友他很在行,但是若真把他放到長安那種京畿要地去闖蕩,要不了多久就得灰溜溜地跑回來。
“呵呵,範大人多慮了,我觀令郎性格爽朗,有财卻不吝财,平素裡結交的朋友也多是一些仗義耿直之輩,頗懂識人之道。否則為何這滿縣城的公子纨绔,卻偏偏隻有他一人既與廢太子相熟,又與程懷弼有交情?”
趙宣對範同的評價很高,那是一個很機靈也很有眼力架的小夥子,趙宣對他的印象很好。
範征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能得縣尊這般誇贊與看好,他這個當爹的臉上也倍兒有光彩。
那個小兔崽子還行,總算是沒有給他的老子丢人!
“咦?”趙宣的目光在知味軒的店中掃過,當他看到正坐在窗前用餐的那一對少男少女時,眉頭不由一挑,嘴裡輕咦了一聲。
範征一怔,連忙低頭向下探望,同時切聲向趙宣問道:“怎麼了,趙大人,可是有了什麼發現?”
“坐在左首邊第二個窗戶的那一桌食客,你看到了嗎?”趙宣擡手輕指了指,道:“就是一男一女兩個十幾歲的孩子,覺着眼熟嗎?”
範征探首觀瞧,很快就找一了目标,凝神注視,他們所在的位置很好,可以很清楚地觀測到酒肆中的一舉一動。
看到那對少男少婦,範征微微搖頭,“似乎從未見過,不過那個女娃娃倒是一表人才,氣質頗佳。怎麼,府尊大人認得他們?”
趙宣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地就去注意到一對陌生的男女,哪怕那個女娃子長得漂亮養眼一些,他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地說講出來。
範征很清楚,這位小公爺素來潔身自愛,來到涪川上任的這段時間,從來都沒見他上過青樓,或是養過妾室,風評尚佳。
“隻是看着極為眼熟,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他們!”趙宣凝眉靜思,他的目光沒有放在小姑娘的身上,反而更多的都集中在了那個少年人的臉上。
“我以前一定見過他們,看他們身上的穿着和表現出來的氣度,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培養出來的……”
說到這裡,趙宣猛地一拍桌子,高聲道:“我想起來了,他們是狄長史的家眷!”
“狄長史?哪個狄長史?”範征微怔,瞬間就反應過來:“大人說的可是夔州長史狄知遜?”
趙宣道:“就是他!那個少年就是狄長史長公子,好像是叫狄仁傑!上次去夔州狄長史的府上拜會,這小子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還有那個女子,應該是狄長史的長女,叫什麼有些記不清了,隻是仿佛聽狄大人喚她貞兒。”
“這好端端的,他們怎麼沒事跑到咱們涪川來了,而且事先也不打聲招呼,這要是遇到壞人了該怎麼辦?”趙宣心中犯起了疑惑。
兩個人正在驚訝于狄知遜家的公子為何會來到他們這座小小的縣城,下面,範同已經開始出動湊到了狄仁傑姐弟二人的跟前,正在與狄仁傑對面的女子搭讪起膩。
“這個逆子!他要做什麼?!”
範征頓時吓得一魂出天,皿壓直線飙升,他看到他的寶貝兒子,似乎在調戲一位長史大人家的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