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無可避的結局似乎已經注定,生與死似乎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在第五安突然覺得很平靜的同時,陸晗也感覺到背後劍氣的森然淩厲,但他的身體狀況比第五安要好點,至少還能夠扭頭一瞟,于是看到了桦樹林間突然冒出來數十人。
梁神等人雖是正面而對,但發現前面湧出來數十人的時間并不比陸晗早,因為樹林間有道一人多高的坎,而這些人正是從坎下突然躍出。數十道劍氣,從這些人手中的長劍發出。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一瞬過後,第五安摔到在地上,但他的頭并沒有順勢着地,而是很頑強地撐着,讓眼睛可以看到的範圍盡可能更大一些。
在他摔倒的這一瞬間,前方的情形又發生了巨大變化。
那一片森然劍氣呼嘯而去,梁、杭等人則被迫猛然停頓下來,手中長劍左右格擋,顯得手忙腳亂,節節後退。
原來背後來的并不是敵人,劍氣也不是指向他和陸晗。
“安哥!”
“十六師兄!”
“大師兄!”
與此同時,第五安耳中聽得一片喊聲,不及回頭便被人半扶起來。眼中瞟着二十餘道身影縱上前去,與梁神等人厮殺在一起,耳邊卻是軟語漣漣:“安哥,你沒事吧?”
第五安心中一顫,慢慢擡起頭來,果然看到了一張日思夜念的臉,正是靜女,不禁抓住她的手,似是自言自語:“靜兒,這回不是夢了吧?”
“如果你能看到我,那就一定不是夢。”
不等靜女說話,她身邊又冒出一張臉來,挂滿着陽光般明媚的笑容,卻是任建建。
“大師兄。”任建建笑得真的很賤,但又特别明媚,總是讓人厭惡不起來,問道:“你能看見我嗎?”
第五安心中溫暖,很想與任建建打趣幾句,但還沒來得及張口便又聽任建建說道:“講真,我剛才那一指還不錯吧?”
第五安此時明白了先前肖小為什麼會有那種反應,恍然道:“二師弟,你進到人階了?”
任建建連說慚愧慚愧,但臉上并不見一絲羞澀,笑吟吟地歎道:“唉,師父領進門,全是造化弄人。你都是天階了,我才到人階……師兄,剛才我那一指到底如何?”
第五安略略回想,點頭道:“從那道乾象指的力道來看,你升到人階至少有兩個月了。其他的不好說,但能準确打到屁股上,這倒很難得,”
任建建笑容一斂,正色道:“我故意的。”
“建哥哥好不要臉!我明明聽到你嘀咕的是打人家背上的神道穴,結果卻打到屁股上去了!”
又一道聲音傳來,卻是另一側陸晗身邊的一名紫裙女子,揶揄了任建建後又沖第五安問道:“你是真的沒死吧?真的不是鬼吧?”話很難聽,但關心之意明顯。
第五安微微點頭,以示見禮。
“喂,第五安!”
紫裙女子似乎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瞪眼說道:“幾個月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虧得我還大老遠來找你!”
第五安怔了怔,再将女子看上一眼,笑道:“原來是張姑娘,你這身打扮看起來倒真像是個女子……抱歉,我不是這意思……”
紫裙女子當然是張迪,她雙眼一瞪便要發作,卻聽背後腳步聲湧動,緊接着二十餘人圍走過來,隻得咬牙切齒地忍了下去。
為首一人沖第五安抱拳道:“第五兄,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趕路吧。”
第五安擡頭一瞧,原來是天門派莫全成,趕緊抱拳回禮。
莫全成道:“那幾人是月旨門和大澤派的人,他們肯定會回大澤峰搬救兵,我們還是先去龍門派,等南盟大會以後再找他們算帳。”
此言一出,張迪率先不允,陸晗随即不幹,紛道要打上大澤峰;雪山濟、欣海更是表示竟敢有人欺負十六師弟,找回面子這樣的大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到明天。
第五安隻好忍痛站起來,道:“大家還是聽莫師兄的吧,一則這裡是大澤派的家門口,你們幾條強龍也壓不住人家地頭蛇;二則是我此時連内氣也運行不起來,實在不宜動手。”
靜女、任建建、易囝囝當然支持第五安的決定。
張迪恍然,道:“對啊,你不能打架那多可惜!”
陸晗歉然,道:“第五師兄言之有理。”又向雪、欣二人說道:“十三師兄、十五師兄,打架可以等等,但第五師兄的身體卻不能等,須得好好調理一下。這樣吧,我們那個青山……”
張迪接過話頭,道:“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山不轉水轉,水不轉路轉。不管是月旨門還是大澤派,反正都是我們上古天真的仇人,以後轉到我們面前一次就打他們一次,這次就饒了他們。”
既然都提到了第五安需要調理,雪山濟、欣海自然不便再提出異議;衆人當中有不認識的又相互認識一番,任建建趁機按第五安所說去接二師父莫病,卻發現他已走了。
衆人再無牽絆,哄然向南行去。
雖然話是說要防着大澤派搬來救兵,但一衆人誰都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甚至不排除某幾個人還暗自期盼大澤派弟子會突然從後面追上來,故而都打着第五安需要歇息調理的幌子慢走緩行,至天黑時不過走出五十餘裡。
張迪一路說個不停,讓第五安知道了她們出現在這裡的前後原委。
原來她與靜女等人一路急趕到了龍門派,結果發現第五安仍然未來。而靜女到底心中擔憂,執意要到鬼谷崖去尋。
張迪當然沒有話說,出得門、才好玩,雙手一拍自高奮勇地為要靜女帶路;任建建本來聽三師父說第五安無恙後便沒多想,卻被靜女的擔憂給惹出了不安,也是極力贊同。
易囝囝被她那個有錢老爹禁了足,但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在任建建等人走出一柱香時間後,竟也尾随而來。
如此,靜女、任建建、易囝囝、張迪、天狐、雪山濟、欣海一行七人,日夜兼程趕往鬼谷崖。
昨日傍晚,七人巧遇天門派莫全成等人,後者本以為第五安已然遭遇不幸,但聽張迪信誓旦旦地說第五安沒有死,于是也是激動莫名地跟着一起來了。
今日黎明,衆人聽得遠遠有雪崩之勢,多數人認為其位置稍微偏遠,不必繞行;唯靜女和張迪堅持要去瞧一瞧,或許那個略顯意外的雪崩和第五安會有些關聯。
還就真有關聯!
當然,能夠讓肖小臨時亂了陣腳,從而讓梁神等人的合擊失敗,則全依賴任建建那一記不倫不類、歪打正着的乾象指……
第五安聽得分明,心中自然存有感激,但更多的卻是郁悶。
卻是因為靜女,僅僅初見他時表現出了關心和柔情,待衆人上路南行後,竟就有意無意地避着他。
第五安起先還以為是張迪的話太多,讓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便靠近靜女身邊悄然說話。
但無論他是真心歡言,還是故作嚴肅,靜女都是一幅事不關已的淡淡神色,口中偶爾用啊、嗯之類毫無意義的聲音來應會。
甚至到了後來,她竟拉開與第五安的距離,讓一臉尴尬的天狐走在二人中間。
第五安很無奈,但一行數十人,他又不能全然不顧,時不時還得與莫全成、陸晗等人心不在焉地讨論些無聊的話題。
好生難挨!
冬日天短,暮色又至。
懶心無腸的第五安長歎一聲,招呼衆人就地歇息,立即得到各有心思的張迪、欣海等人響應。
第五安不甘心,尋機又在靜女身邊坐下,歎道:“靜兒,你就不能說句話嗎?”
靜女黯然半晌,低聲道:“不說話,也是戰勝自己。”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但第五安心頭仍然一喜,畢竟再莫名其妙的話也是話啊!于是笑道:“這話怎麼講?”
靜女側過頭去,又過得半晌才說道:“都是你以前對我說過的,人的最大敵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第五安一怔,有些明白靜女的意思,但不及說話便聽到一道聲音從密集晦暗的樹林裡傳來。
“這話好生混帳!言下之意豈非是說自己天下無敵,再無對手?哼,是何等狂妄無知之輩,才能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這聲音不大,甚至有些低沉,但聽在衆人耳中,均感覺如在耳邊響起的炸雷,一時間都有些發懵,怔怔地盯着樹林間。
林間人影忽閃,踱步走出一人。
此人眉須細淡、身形粗短,但卻給人一種高大威嚴的感覺;其每走近一步,衆人便感覺到迎面而來的威壓強烈一份。
“吳成!”
莫全成喃喃道:“他才是最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