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誕辰壽宴
五月初五,這天是偌大王府的好日子。
這天是老夫人的壽辰。
老夫人眨眼之間,已經垂垂老矣,遲暮之年,能再如此衆人慶賀的壽辰,怕是不多了。
所以将軍府邸,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皆是重視的緊。
處處都是一片的喜色,林婧雪的心情也随之不自覺的歡喜起來。
這天,很多賓客早早的就要前來賀壽。所以林婧雪幾乎隻睡了幾個時辰就早早的起來準備了,春桃滿是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
好在,隻要忙過這一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林婧雪這樣自我安慰。
天剛擦亮,林婧雪就早早的指揮下人準備,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疏漏。然後算着林老夫人起床的時間去伺候老夫人洗漱用膳,忙的幾乎沒有時間喝一杯水。
等老夫人收拾妥當,林東野也攜着蔣思燕來給老夫人請安祝壽。
林東野,林婧雪和蔣思燕三個人齊齊祝壽,老夫人示意下人打賞。卻偏偏漏了給蔣思燕的那一份,蔣思燕明面上不說什麼,隻能在暗地裡咒罵那死老太婆一千句一萬句。
随後,林東野便在大門口迎客,林婧雪則在内門招呼女眷。蔣思燕則以她是林東野的平妻為由,堅持要和林婧雪一起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呼客人,林婧雪也不好攔着。
林東野都沒說什麼,哪裡還輪得到林婧雪說話。
這天,林家和蔣家都來了人。蔣思燕的姑姑和林婧雪的舅母,雙方一看到自家的侄女就上前親切問候。互看對方不順眼,好在林婧雪考慮到這一點,把兩方領到不同的地方先歇息着。
兩人一上午都在迎客,蔣思燕也沒有時間挑事。等賓客到齊,蔣思燕就迫不及待的回她的印月閣和她姑姑說體己話了。
林婧雪則是先命下人為林東野送去一杯茶水,讓他解渴。她和蔣思燕兩個人忙的都這麼累,更何況他一個人面對這麼多客人了。
正堂前。
處處是高朋滿座賓客滿門的模樣,老夫人正襟危坐在那裡,皺紋之間記載着的都是閱盡滄桑閱盡世事之後的沉澱和淡然。
林婧雪畢竟也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縱然有名無實,這種時候也得以正妻的身份裡裡外外的招呼着客人。
堂外門前小厮提高了聲音呵道:“皇後攜清河郡主前來賀壽!”
清河郡主?
林婧雪聞言眸子眨巴了眨巴,她沒有想到的是,再見華卿竟然是在将軍府邸。
兩人眸色交換對于彼此心中所想已經是全都了然,有的時候姐妹情誼就是如此的神奇,哪怕什麼都不說,隻要對方的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就猶如喜歡,喜歡這種情緒,哪怕是嘴巴裡不說,也會從眼睛裡透出來。
“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日後這種壽宴,定然是一年比一年更加的繁榮昌盛。”闵華卿身旁皇後的賀壽聲音将她原本飄遠了的思緒拉了回來。
于是闵華卿忙不疊的接了話茬說道:“老夫人健康長壽,華卿在這裡道賀了,定要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歡喜的好。”
“好啊。”坐在紅木椅子上的老夫人聞言笑了笑說道:“清河郡主還真是讨人歡喜,生得也是這般的好模樣,不知道有沒有尋得什麼好人家,能般配的上我們楚國的清河郡主。”
提到這裡,清河郡主原本就不太高興的眸光更是倏的暗淡下來,又提傷心事。
好人家,是啊,好人家。
闵華卿意識到一旁皇後想要接了話茬再說些什麼,于是忙不疊的回應道:“多謝老夫人關心了,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華卿在這裡提自己的婚約,豈不是喧賓奪主了去,若是尋得了好人家,自然是要告知老夫人的。”
“好啊,”紅木椅子上的老夫人聞言眉眼之間的喜歡更甚,還真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好姑娘。門外小厮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禮部尚書大人攜其子前來祝賀!”
皇後聞言輕輕拉起身旁闵華卿的手退至一旁席子坐定。
而此時的闵華卿,終于是不必再強顔歡笑,眉眼低斂着看着面前湯食,隻覺得食難下咽,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惡心嘔吐感覺,耳邊還猶回蕩着父君的那番話。
用膳時間還沒到,所有入坐的賓客們都在聊天,玩樂。
兩位夫人一上午都在迎客,蔣思燕也沒有時間挑事。等賓客到齊,蔣思燕就迫不及待的回她的印月閣和她姑姑說體己話了。
“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你還沒把那個林婧雪踢下台?”蔣思燕的姑姑蔣雲珧有些責備的問道。
“還不是因為老夫人護着她,不然現在哪兒還有她蹦跶的份兒!”
“當初你要嫁過來,我們就不同意!我們慶沛公府的長房嫡女,怎麼能做個平妻。當初要不是你保證能把林婧雪給擠下去,我們怎麼會讓你嫁進來!現如今這個林婧雪還有了诰命在身,你還怎麼對付她!”
“就算有诰命又怎麼樣,姑姑放心,林婧雪蹦跶不了多久了,這次我一定要她名譽掃地!”蔣思燕心中仿佛已經有了計劃,自信的一笑。對着身邊的夏荷使了個眼神,夏荷會意的點點頭。
蔣雲珧見她如此,也會心一笑。她這侄女兒的脾氣她是清楚的,可不是什麼軟柿子任人宰割。
林婧雪去女賓客待的觀月樓看了看,然後命下人都備些果脯和茶水。交代好這些,林婧雪才回了自己的芙蓉軒。
“方才事情太多,剛處理妥當,讓舅母久等了!”
林氏一看到林婧雪,就牽住了她的手,兩人坐到了一處。擺手命下人們成全,兩人便要說些體己話。
“婧雪,快告訴舅母,在這裡的日子過的好嗎?我看你都瘦了一圈,是不是林東野那臭小子欺負你了?”
“舅母,婧雪在這裡過的很好。公公婆婆都很疼我,東野也沒有欺負過我。”
“你還幫他說話,你當我不知道,你剛進他們家沒多久,他就娶了那個蔣思燕。你也不怕那個蔣思燕有朝一日爬到你身上作威作福,奪了你的位置。”
“不會的,舅母,您多心了!”
“是你這孩子心思太單純了,不知道提防!”
“舅母,現在我有了诰命在身,單憑這個,蔣思燕就爬不到我身上。況且我還有婆婆的疼愛,那些事情不會發生的。”
“但願吧!記住,你身後還有你爹娘、還有家族為你撐腰,你有什麼事就找我們!”
“婧雪記住了!”聽到這些話,林婧雪心中不免會感動。
……
趁着這會子稍稍不忙了,林婧雪高高的揮着手,示意華卿快到她身邊來。
當時的闵華卿正坐在園内亭子裡竹木椅子上,羸弱瘦削的身子窩起來婉轉成一團,倒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闵華卿還在出神的糾結胡思亂想着,林婧雪加快了步伐,腳步生風就走了過去。
闵華卿還仍舊是出神的模樣,并沒有感覺到身旁林婧雪的存在,直到林婧雪的聲音溫婉的響起來的時候,才是堪堪回過神來。
“華卿,你怎麼了?”,林婧雪一邊關切的問着,一邊拉着她的手帶着她回到自己的芙蓉軒。
闵華卿循着聲音看,入眼是林婧雪那張如水似風的臉。闵華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婧雪的剪水雙眸,那樣的幹淨那樣的澄澈,那樣漂亮的一雙眼睛,林婧雪的眼睛。
闵華卿這樣安安靜靜的看了一小會兒,終于是忍不住了,整個人都撲過去,緊緊的抱住了林婧雪不盈一握的身子,溫暖隔着兩個人薄薄的衣衫,隔着兩個人微涼的肌膚,絲絲點點的傳遞開來,順着肌膚腠理,直至心尖。
或許是太溫暖了吧,人們在這種時候總是脆弱的,哪怕是矜傲如闵華卿,也是一般無二,眼淚終于是忍不住了,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大滴大滴的奪眶而出。
林婧雪感覺到了肩膀上傳來的涼意濕意,眉毛微微皺起來,這都哭了,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林婧雪放緩了聲音動作,一下一下的順着闵華卿的脊背輕輕柔柔的拍着說道:“華卿,哭吧,哭出來就不那麼難受了,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莫要在自己的心裡憋悶着,我是你義結金蘭的姐妹,是你可以交心的人。”
交心。
闵華卿聞言歎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才是徐徐說道:“婧雪,你現在也是知道了,我是楚國的清河郡主,我是肅親王的嫡女,我是皇室的人。”
說到這裡,闵華卿頓了頓,長長的深呼吸了一口才是接着說道:“皇室的人?為了和睦為了安甯,為了百姓各家細水長流的日子,生死不由人,情感不由心。”
華卿說着說着,不由得又想起有關昨日父皇提出和親一事的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闵華卿眸子裡像是汪進了一潭水。
闵華卿聲音輕輕顫抖起來,稍稍平複了一下才說道:“父皇讓我嫁與北國三皇子,讓我同北國和親,我該怎麼辦,我與那三皇子素不相識,我已經有了想要嫁與的人。可是,可是我不得不和親啊,兩國安甯,和睦相處,曆來結秦晉之好的不在少數,我應該,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林婧雪聞言身形微微頓住,“和親?”
闵華卿又是深呼吸了一口才繼續說道:“婧雪你知道嗎?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了,我已經有了意中人了,我的心上人意中人,他是如玉公子,亦是蓋世英雄。”
“我知道。”林婧雪放緩了聲音回應道。
這個時代賦予所有女子的悲哀,愛而不可,愛而不得。
林婧雪腦海之中突然閃現出那日裡闵華卿在雨中在橋上笑的甜的動人心魄的那張臉,她那麼美,闵華卿那麼美。然後就是老夫人提起婚嫁的時候,闵華卿眸子裡倏的暗淡下來的光。
想到這裡,林婧雪的心微微抽緊。
林婧雪的眸光微微閃動,是啊怎麼辦才好呢,一邊是小家一邊是大家,一邊是心上人意中人,一邊是這社稷蒼生是這往往天下。
林婧雪沉默不語,隻是重新又一下接着一下的輕輕撫摸着闵華卿的背脊給她順着氣然後說道:“華卿,不必太憂心,總會有辦法的。”
林婧雪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聲音小到幾乎靜音,她沒有了底氣,她同樣手足無措。
“可是婧雪,我喜歡他,好喜歡他,漫山遍野的喜歡,鋪天蓋地的喜歡,我我該怎麼辦?”闵華卿的難過情緒更甚,緊緊的抱住林婧雪的腰肢。
林婧雪被她的難過感染到,眉目低斂下來,亦是憂心重重。
要是她闵華卿,早已經對心中男子林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日不見思之如狂了呢?
平生不會相思,一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在王室的闵華卿,她注定着肩負着,這往往天下,社稷蒼生。此時此刻的她,如鲠在喉。
是啊,身在王室,
她如何說?
她又如何做?
愛情,總能讓人變了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