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皺起了眉頭,有些為難道:“蕭卿,有什麼委屈,你起來說話,朕自然會替你做主。”
王鉷迫不及待道:“壽昌縣侯上街被刺,确實是我們京兆尹衙門工作的失誤。某已經下令追查兇手,定會還壽昌縣侯一個公道。但壽昌縣侯說是刺客是長安尉賈季鄰所指使,某已經問過他了,絕無此事。”
李林甫也道:“壽昌縣侯有話就直說啊,你若是有證據證明刺客确實是長安尉賈季鄰所指使,我們也絕不會姑息。但若是沒有證據,也不能冤枉好人不是?”
人形附和器陳希烈道:“然也,有什麼證據就拿出來啊。”
蕭去病擡起頭,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隻是一臉悲戚向李隆基呈情,語氣中滿是失望和委屈,本來想學安祿山聲淚俱下的,但實在學不來:“陛下容禀,臣本布衣,一直跟着師父在深山中修道,奉師命下山輔助陛下,這才踏足于塵世之中。
臣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隻知道立功受賞。河中之戰,臣一人斃敵兩千多人,軍中司馬皆記錄在案。家師托夢言葛邏祿将叛,臣千裡送信,單人獨騎沖破數萬軍陣,負創一百多處,九死一生……孤臣孤身一人來到長安,隻知赤心報國,從未與任何人結怨。卻不知道是何緣由竟得罪了朝中大臣,竟至于要派人取臣性命。
陛下因臣赤心報國寵信臣,臣亦惟願粉身以報陛下。然這為朝中大臣所不容,欲加害于臣,孤臣惶恐,願辭去一切恩典以保全性命。若陛下不允,孤臣隻有避禍深山,潛心修道而已。”
李隆基聽着蕭去病娓娓訴說自己下山以來的經曆,想起他在河中浴皿拼殺,單人獨騎沖千裡報信,如此孤忠,如此赤膽又立下如此功勞,最重要還為自己帶來如此多的好處,這幾天又傳授自己太極拳讓自己年輕了上十歲。這樣的人才,這樣的功臣和忠臣,得到自己的寵信難道不應該嗎?
想到這些李隆基也有些動情,這個時候就覺得刺殺蕭去病的人簡直罪不可赦。無論王鉷李林甫等人怎麼分辨,蕭去病被刺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想來想去,跟蕭去病有矛盾也隻有王鉷了,這個時候,李隆基已經有六七分相信此事與王鉷有關了。
那邊的王鉷氣的肺都要氣炸了,他的弟弟雖然不靠譜,但他相信賈季鄰不會欺騙他。這件事絕對不是賈季鄰或者王焊邢縡他們做的,這個蕭去病說得動情,但卻是避重就輕,還是沒有說出一點證據,他想冤枉老子!
王鉷恨得牙癢癢,如果怒火可以殺人,他此刻已經将蕭去病殺死七八遍了。但他他相信賈季鄰他們沒有用啊,看到李隆基被蕭去病的情緒所感染,有些動情了。王鉷吓得也趕緊跪了下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臉悲憤地道:
“壽昌縣侯忠心報國,卻被奸人刺殺,确實可恨!然此事确實與臣無關,壽昌縣侯派人禀報陛下言之鑿鑿說長安尉賈季鄰派人行刺于他,剛才呈情又口口聲聲朝中大臣容不下他。這朝中大臣說的可是某?”
他頓了頓,詛咒發誓道:“皇天在上,陛下明鑒,臣絕對沒有容不下壽昌縣侯,更沒有派賈季鄰害他。壽昌縣侯冤枉臣,臣敢發誓,壽昌縣侯被刺之事若是與臣有關,天噬之!天噬之!”
王鉷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悲憤,他從小吏做起,靠着構陷别人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才以搜刮百姓的本事獲得皇帝的寵信,從此平步青雲。從來都是他冤枉别人,沒想到現在卻被别人冤枉,情急委屈之下,他竟然哭了起來。
李林甫現在也對蕭去病恨得牙根癢癢,雖然現在王鉷和他的弟弟兒子三個人嚣張跋扈,風頭甚至超過自己。但兩人畢竟有共同的利益,兩人配合就可一手遮天,王鉷要是倒了誰來壓制楊國忠?
李林甫也長揖到地,言辭懇切道:“陛下,王大夫都指天為誓,想必跟此事無關,許是壽昌縣侯誤會了王大夫!王大夫一向忠心耿耿,勤勉辦事,多有功勞,陛下不得不察。”
古人向來重視誓言,李林甫的意思很明白王鉷都發誓了,此事就絕對不會與他有關。再說了蕭去病在河中立下功勞,王鉷為皇帝你每年進獻那麼的錢财進你的私庫難道就不是功勞了?
李林甫說得有理有據,又提起了王鉷的好處,一下說道李隆基心坎裡去了。李隆基點點頭,表示李林甫說的有道理。
陳希烈附和道:“老臣附議,王大夫絕對不會做出如此之事,老臣敢做擔保!”
“陛下,臣有話說!”楊國忠不幹了,大聲道:“臣覺得壽昌縣侯說得有理。他初到長安從未與人結怨,哪裡來的仇家呢?臣想來想去,隻有一件事,定是河中移民的差事陛下交給了壽昌縣侯,引得王大夫不快。或許王大夫确實沒有下令長安尉賈季鄰去刺殺壽昌縣侯,說不定是王大方平時在下屬面前多有怨言,長安尉賈季鄰聽到後自作主張欲行刺壽昌縣侯以取悅王大夫也未可知!這一切其實沒有什麼難的,把賈季鄰叫來審問一番,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李隆基心想确實有道理,他還是相信王鉷的,但他不相信賈季鄰。也許正如楊國忠所說是賈季鄰自作主張也未可知。
李隆基正要開口,王鉷一下吓壞了,什麼都顧不得了,大聲申辯道:“臣敢替賈季鄰擔保,此事絕不是他所為。若此事真是賈季鄰所為,臣願與他同罪。”
王鉷倒是不擔心這件事,隻是賈季鄰為他做下太多的陰私之事。若是不小心被問出其他事來,自己也完了。
他頓了下,轉頭對着蕭去病道:“壽昌縣侯口口聲聲說刺客是賈季鄰所指使,某就想問,你到底有何證據?難道就靠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好人不成?”
李林甫道:“是啊,說話可得有證據!”
陳希烈道:“然也,無憑無據怎可冤枉好人!”
李隆基道:“蕭卿,你若是有證據就說出來,若真是那賈季鄰所為,朕自當為你做主。”
蕭去病道:“臣沒有證據!”
王鉷放心了,他诘問道:“那你怎敢空口白牙就冤枉好人?某聽說,你在西市還阻攔長安尉賈季鄰正常辦公來着,還要殺了他!你這算不算恃寵而驕?”
李林甫笑了,心想這家夥還真是愣,無憑無據就敢告禦狀。他趁熱打鐵道:“壽昌縣侯真是太不應該了!縱然是受了委屈,又豈可随意攀咬,還告到陛下這裡,打擾陛下聖心。而且你這個告狀的,竟然還讓陛下等這麼久,年輕人行事,當真荒唐。某看,你還要曆練啊。”
陳希烈幫腔道:“請陛下饒恕壽昌縣侯被刺之後,心亂如麻,頭腦發昏,言辭無狀。”
楊國忠張了幾次嘴,最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那個歎氣啊,這家夥還真是二愣子。這下可把自己害苦了,沒吃到羊肉卻惹了一身騷。
李隆基也有些不悅,沒有證據你向朕告狀,這不是拿朕尋開心嗎?而且還讓朕等這麼久。年輕人做事還就是有些輕浮啊!
此時他又覺得有些不耐煩了,看蕭去病也有些不順眼了,要不是念在蕭去病的功勞和教自己打拳上,幾乎就要斥責一番,然後不再寵信了。
李隆基擺了擺手,然後就準備起身而去,然後叫高力士把蕭去病叫過來私下撫慰敲打一番,以觀後效此事就算作罷。
高力士有些失望,他覺得相比李林甫楊國忠等四個大臣來說,蕭去病對朝政對國事要有益得多。但沒想到蕭去病做事卻是這麼不夠沉穩,這樣怎麼能夠在朝中立足呢!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李林甫和王鉷他們害死。
就在這時,蕭去病卻不等李隆基起身,十分堅定道:“陛下,臣請自辯!”
李隆基愣住了,你沒證據還自辯什麼?王鉷緊張了,他還有什麼撒手锏?李林甫一臉懷疑,這事還能有轉折?陳希烈心想,我是看戲的,楊國忠期待了,還有什麼趕緊說啊!
見李隆基微愣住,高力士道:“阿郎,壽昌縣侯如此說,想必是有隐情,可否容他細說?”
李隆基點點頭:“蕭卿你細細說來。嗯,先站起來說話!”
蕭去病站了起來,環視衆人道:“臣認為行刺之事必定與長安尉賈季鄰有關。此事雖無證據,然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
楊國忠道:“壽昌縣侯此話何意?”
蕭去病笑着問道:“請問中丞,你是男是女?”
楊國忠有些想笑,但還是配合道:“自然是男的。”
“你有何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