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過立春,唐時的關中平原,遠比後世溫暖濕潤的多,長安前往洛陽的官道兩邊,一株株柳樹已經長出了新芽。
春日暖暖的陽光帶來了生機,也融化了殘雪,一支七個人的隊伍,便在這有些泥濘的官道上,趕着騾車,騎着驽馬不疾不徐向東而行。
一名十來歲的少年,坐在騾車的車輿上,手裡把玩着一拳頭大小的木疙瘩,試圖将木頭一根根拆從木疙瘩上拆下來。
大約過了半個刻時,少年人成功拆下三根木頭,剩下的卻一時不知道怎麼拆,他又鼓搗了幾分鐘,終于氣沮地放下了木疙瘩,擡頭對騎馬走在前面,文士模樣的中年人道:“阿爹,第四根怎麼拆?”
那中年人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一襲青衫,面相儒雅,他騎在馬上,正遊目四顧周圍的景色,眉頭微微皺起,轉過頭來道:“新兒,自己想辦法啊,凡事怎可稍遇挫折就求助他人?”
“哦。”那少年嘟囔一聲,重新開始研究起手上的木疙瘩來。
一名仆役打扮精壯漢子小聲對文士道:“阿郎,這路上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呢?”
“全華州,同州的流民都跑到這裡來了麼?真是怪哉。”文士也覺得奇怪,卻沒有多想,七人埋頭趕路,沒過多久,他們來到路邊一處車馬店,發現這裡越發顯得人滿為患。
覺得有些不對,本來中年人想直接過去的,不過自己兒子卻說口渴,加上騾馬也要喝水休息,便停了下來。
中年文士喝着醪糟,細心大量周圍的人,更加覺得奇怪,他依稀記得一個月前經過這裡的時候,店主和夥計不是這批人啊。
看到店中很多人都是一臉兇相,中年文士就有些不對勁。這時候又聽到有人走了進來,在店主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中年文士耳朵尖,依稀聽到什麼“佛子”“菩薩”什麼的。心中一驚,手上就不穩,還有小半碗醪糟的碗一下掉到案子上。
那中年文士連說抱歉,加倍給了歇腳錢就欲起身離去。卻不想那店主眼睛一蹬,頓時十幾個人就把他們圍住了。
“你們要做什麼!”
“先生何必明知故問。既已被你看出不對,又豈能讓你逃脫。”說話之間,七人就被全部牢牢捆住,兩人押一個就往店後面走。
“天地為鑒,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伴随着小孩的尖叫聲,中年文士這樣大聲保證道,當然,并不會起到一點作用。
“菩薩,要不要幹脆殺了他們?”
“暫時不用。那文士看上去有些身份,你去審問一下,到時候也多個人質。”
短暫的小波折過後,車馬店很快恢複了平靜了,官道上依然人來人往,與往日略有不同的是,車馬店附近的人是越聚越多,而且大多數都是以失去土地的破産農民為主。
車馬店以西十多裡的地方,安倍晴明和猿飛晉三神采飛揚地騎馬走在隊伍的前頭。
四海商社要和他們日本國合作,兩人連同藤原靜香。還有二十多名日本留學生、工匠這次便跟着蕭去病的隊伍,一同前往洛陽。
“安倍君,你有沒有覺得,蘭陵王對你好像有特别的好感?”
安倍晴明點點頭:“可惜蘭陵王并不肯收我們為弟子。這兩天我與之交談。發現蘭陵王真的是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最讓晴明覺得好奇的是,他對我們日本好像也很了解,而且非常感興趣。
通過他所說的話,我可以非常确定,蘭陵王沒有去過我們日本國,可是他竟然知道我們日本有大店、中店、小店、還嘲笑我們天皇亂輪……”
猿飛晉三一下瞪大了眼睛。又氣憤又不可思議道:“這是為了維護皇室皿統純正!這些事情我們這些遣唐使留學生到了大唐都嚴守秘密,蘭陵王是如何得知的?”
“聽蘭陵王的意思,好似他就是因為這些原因,從心底裡看不起我們,這才不肯收我們做弟子!真是太可惜了,蘭陵王學究天人,他所掌握的學識簡直比所有大唐學者加起來都多,即使學到半成,也将受用不盡!”
猿飛晉三拳頭攥得緊緊的,恨恨地咬了咬牙,他也從蕭去病身上感受到了那種居高臨下
的鄙視。
蕭去病作為神仙弟子,又有各種神仙手段,崖岸自高、高高在上也是應該的,可是蕭去病對大唐多,很多時候都很謙和,對一些胡人比如阿裡依,安抱真,蕭天明都很親熱,特别是對阿裡依和蕭天明兩人簡直傾囊相授,好得不得了。
可唯獨對他們日本人,是一種發自内心的輕視,這樣的輕視讓外表謙卑内心極度自尊狂妄的猿飛晉三無比憤怒,簡直就要發狂,可是他還隻能忍着,整個人壓抑到了極點。
日本國天皇這種近親結婚的事情時常發生,而且親兄妹也經常成雙成對,雖然他們日本人認為這是為了維護皇室皿統純正,可以接受。
但猿飛晉三等來到大唐的遣唐使、留學生也十分清楚,唐人極重禮教和人倫,對此肯定萬分不能接受的。本來以為隻要所有來到大唐的日本人嚴守秘密不說,大唐人就不會知道,沒想到蕭去病竟然會知道,還因此鄙視日本國!
現在終于知道蕭去病不肯傳授日本人學識的原因,原來是這個,因為他鄙視日本國天皇的這種亂輪行為,因為他認為這樣的行為禽獸不如,所以他輕視所有的日本人,不肯讓自己高貴的學問叫日本人學了去。
按照唐人的思維,蕭去病鄙視得這麼有理有據,一時之間,倒讓猿飛晉三有些無話可說了。過了半饷,他才在安倍晴明耳邊小聲地道:“他不教,我們難道不會偷學嗎?此次一同出海,造船和航海的本事,我們多加留意,還怕學不去嗎?”
“不過此事還是要盡量隐蔽行事。”安倍晴明點點頭,頓了頓他看着路邊越來越多流民,一臉狐疑道:“奇了怪了,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
“誰知道呢,許是都想趕往洛陽?”
同一時間,兩人身後兩裡之遙,蕭去病皺着眉頭,問出了同樣的問題:“奇了怪了,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
“莫不是他們認為洛陽也要招工,所以趕往洛陽?”令狐流雲道。
“我們在洛陽隻準備招本地之人,而且提前并沒有放出要招工的消息。這個很不對,流雲啊,你沒覺得有人一直跟着我們嗎?”
“蕭兄是說,這與跟着我們的人有關?”
“南八兄,你問問。”南霁雲領命前去之後,蕭去病又大聲吩咐道:“全體戒備,張小苟呢?”
ps:今天沒了,想細綱花了些時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