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郭嘉的考慮遠遠不止上面的那些。
正如郭嘉前面所言,若是曹操不讓出兖州,等到袁紹擊敗公孫瓒,取得幽州、青州以後,下個目标必定會是兖州。
因為,那個時候,除卻強大、并且易守難攻的并州以外,袁紹再想要擴張地盤,就隻能攻打徐州、或是兖州了。
若是曹操據徐州以伐兖州,無論如何,都會與袁紹一戰。
相反,曹操若是取了徐州、青州,就可以待在這兩個富庶的地方,安心發展勢力。因為,無論是幽州公孫瓒,亦或是兖州袁術,他們首要讨伐的目标,都将是冀州袁紹。
郭嘉能夠看清天下大勢,能夠讓曹操從戰争的泥沼之中脫身,無愧于‘鬼才’之稱。
不僅是郭嘉,曹操能夠下定決心,置之死地而後生。轉過頭來奇襲徐州,這等魄力,恐怕天下之間,沒有幾人膽敢如此行事。
要知道,若是郭嘉的計策被人識破,曹操既沒有攻破徐州,又耽誤了回去救援兖州之事,恐怕他真的要成喪家之犬了。
曹操的決絕,無愧于一代枭雄的稱号。
并州,太原郡,晉陽,州牧府之内。
衆人聽完李儒的報告以後,盡皆愕然。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曹操居然會兵行險招,不去救援自己的大本營,反而做下如此大事。
這樣看來,陶謙丢掉徐州,倒也不冤。不僅是陶謙,恐怕天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曹操會如此行事。
“這次為曹孟德出謀劃策之人,正是颍川郭嘉,郭奉孝。”
說到這裡,李儒的臉上露出了鄭重的神色。直到此時,他才開始正視起那個年紀輕輕的謀士。
“就是那個二十出頭的郭奉孝?”
州牧府中的其餘之人,也都有些愕然。
陳旭看着衆人的臉色,嚴肅的說道:“我素聞郭奉孝乃有鬼神之才,爾等日後若是遇見他,切記不可輕敵?”
府中諸人,盡皆點頭。他們都是才智過人、眼光長遠之輩,一葉而知秋,郭嘉的這次謀劃,卻是讓他們對于郭嘉,不敢再有絲毫輕視。
若是郭嘉僅僅獻策,讓曹操放棄兖州,趁機偷襲徐州,那麼在衆人眼中,也隻會認為郭嘉,乃是一個擅于弄險,賭性深重之人。
這樣的對手,雖然有些棘手,卻也并不可怕。隻要逮住機會,就能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曹軍取得徐州之後,沒有趁機攻打兖州,反而北上襲擊空虛的青州。這等天馬行空的謀劃,卻是令并州謀士徹底折服。
将衆人的臉色盡收眼底,陳旭忽然向李儒問道:“文優,文和離開并州,已經有段時間了吧,不知道他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李儒稍微思索了一下,就開口答道:“若是不出意外,文和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了長安。”
陳旭有些憂慮地說道:“文和脫離西涼軍,轉投并州,李傕等人必定恨文和入骨。文和孤身潛入長安,我擔心他的安危啊。”
李儒輕笑一聲,說道:“主公勿憂,文和有經天緯地之才,更善于明哲保身。若是他這次沒有把握,絕不會潛入長安的。”
想起了賈诩直指人心的計謀,陳旭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暗暗想到:“不知文和此次前往長安,究竟能不能有所收獲。”
卻說陳旭召集并州謀士,告知天下将有大旱的時候,賈诩曾經說道:“若是天下果真有大旱,某有一計,可使主公兵不皿刃奪取關中之地。”
賈诩的話,使得所有人全都震撼不已。李傕、郭汜雖是無謀之輩,但是西涼軍骁勇善戰,并且沙場宿将不計其數。
再加上關中易守難攻,并州若是想要取得關中,絕非一件容易之事。
好在陳旭也知道,賈诩不是那種愛說大話之人,于是就問他:“計将安出?”
賈诩道出一番話來,使得陳旭又喜又憂。這才有了,賈诩孤身一人進入長安之事。
長安城中,樊稠這段時間日子過得非常滋潤。自從他擊敗馬騰、韓遂以後,他在西涼軍中的威望就與日俱增。有很多西涼軍中的将校,都前來投入樊稠麾下。
這一日,樊稠吃過午飯,正準備前去午休,忽然見一位親兵走了進來,對他說道:“主公,府外有一人,自稱乃是将軍舊識,想要面見主公。”
樊稠打了一個哈欠,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他沒有通報姓名麼?”
親兵說道:“沒有。”
樊稠擺了擺手,道:“天下想要見我的人不計其數,難道每來一人,我都要前去見他麼?”
說到這裡,樊稠将目光放在了親兵的身上,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的性格,我如何不知?若不是你收了外面之人的好處,又豈會,在沒有問出他姓名的時候,就會前來通報?”
親兵大驚失色,急忙拿出了收的錢财,跪在地上說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樊稠大笑一聲,親自上前扶起了那員親兵,說道:“你們都是我鄉中子弟,縱然收受賄賂,難道我會為此責罰你們?”
親兵聞言,頓時感激涕零的說道:“主公恩義,某敢不效死力?”
樊稠卻是歎息一聲,有些蕭瑟的說道:“當初随我投軍的鄉中子弟,有好幾百人,及至現在,卻隻剩一百餘人。”
說到這裡,樊稠拍了拍那員親兵的肩膀,道:“我隻希望日後,你們都能夠得享富貴。”
話畢,樊稠擺了擺手,道:“我困了,你就讓那人離開吧。”
親兵不敢糾纏,轉身就走。他剛走到門口,這才一拍額頭,說道:“主公,那人說自己是武威人氏,主公乃是金城人氏,又豈會與他相熟?”
樊稠聽見親兵的話,一開始還沒有什麼反應。忽然之間,他好似想起了什麼,急忙說道:“你快快将那人請進來!”
親兵一愣,不知道自家主公,為何會有這般反應。然而對于樊稠的命令,他卻是不敢不聽。
親兵出去以後,樊稠在屋中來回走動着,他喃喃自語的說道:“會是他麼?”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響起,那員親兵領着一位披頭散發之人進來,那人披散的頭發,遮擋住了他的面孔。
樊稠見狀,卻是渾身一震,向那員親兵說道:“你這就下去,帶人把守房門四處,無論是誰,沒有傳喚都不能進來!”
親兵看了一眼那個披頭散發之人,有些擔心他是刺客,欲言又止。
樊稠見他遲遲不肯離去,當即勃然大怒,斥道:“還待在這裡幹嘛?速速離去!”
親兵心中一凜,不敢怠慢,急忙退出房屋之内。
親兵離開以後,樊稠卻是猛然拔出了腰中的佩劍,将利劍架在了來人脖子上面,厲聲說道:“賈文和,你好大的膽子!”
“真沒想到,你棄了西涼軍轉頭陳文昭,居然還敢獨身一人前來長安,真當我西涼軍中無人耶?”
那個披頭散發之人,絲毫沒有因為,那柄放在自己脖子上面的利劍,而感到恐懼。他不慌不忙的攏起披着的長發,露出了一張白淨的面龐。
“樊将軍慧眼如炬,一下子就認出我了。”
來人正是離開并州的賈诩,被樊稠叫破身份以後,他根本沒有絲毫掩飾,直接承認了自己就是賈诩。
樊稠冷笑兩聲,說道:“你既然自投羅網,我正好拿你的頭顱,向李傕、郭汜請賞!”
賈诩怡然不懼,他用手指捏住了樊稠,放在他脖子上面的劍身,将其推了下去,輕聲說道:“将軍若是想要取在下性命,也不會支走那員親兵了。”
“将軍心中既然沒有殺意,又為何這般惺惺作态?”
樊稠扔掉手中的利劍,這才大笑兩聲,挽住賈诩的手臂,說道:“什麼事情,都瞞不住文和的雙眼啊!”
樊稠和賈诩叙禮畢,就開口問道:“文和此次冒險前來長安,不知有何要事?”
賈诩慢吞吞的說道:“诩此次前來,隻為救将軍性命耳!”
樊稠嗤笑兩聲,說道:“我雖是一介武夫,卻也知道你們這些文士,充當說客的時候,最喜歡吓唬人了。”
“我樊稠從屍山皿海中走出來,可不是什麼膽小之人。文和有事就說,不必如此唬我。”
賈诩卻是正色道:“将軍身亡之日就在眼前,诩好心前來相救,将軍若是不信,诩這就告辭!”
賈诩起身,再次弄散了自己的頭發,毫不遲疑的往屋外走去。
樊稠雖然認為賈诩乃是說客,但是聽聞自己命不久矣,心中仍舊有些驚恐。他方才的舉動,也不過是強作鎮定罷了。
畢竟,樊稠了解賈诩的為人,知道他并不像其餘的文士那樣,喜歡說些虛而不實的廢話。
看到賈诩不似作僞,一心想要離去,樊稠心中頓時有些驚慌。他急忙起身,大步上前拉住賈诩,說道:“某方才隻是戲言耳,文和何故如此?”
賈诩執意要走,奈何手臂被樊稠抓住,不能掙脫,他隻得搖頭說道:“将軍既然不信某之言語,诩多說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