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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破趙

楚河漢界 灰熊貓 4607 2024-01-31 01:13

  到了與陳餘約好進行決戰的那一天,韓信就帶着漢軍主力出營,貼着河邊擺開陣勢。

  遠遠看到漢軍的陣容後,陳餘先是一愣,然後就不斷搖頭:“巨鹿之戰的時候,這位漢大将還是楚王的郎中吧?我本來以為能被漢王、楚王先後看重的人,必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到竟然也是紙上談兵之輩。”

  雖然和漢軍約定了決戰,但陳餘本意是在井陉大營附近作戰,萬一戰事不利可以迅速退守――陳餘很清楚自己軍隊的問題,更不敢輕視韓信這個在楚、漢兩邊都受器重的人。

  可看到漢軍擺出一副被動挨打的樣子後,陳餘的心意登時就發生了改變。在陳餘看來漢軍幾乎沒有反擊的可能,如果趙軍突破一點,那上萬漢軍都得被趕下河去――兵敗如山倒的時候,就是懸崖士兵都會跳,何況一條河?項羽當初使用焚舟破釜之計的時候,是用來進攻,可不是用來挨打的。

  陳餘又觀察了很久,終于确信沒有被反咬一口的可能,就帶着軍隊離開井陉大營,直逼到漢軍陣地前。

  先是,陳餘邀請韓信出來陣前作答,本想利用這個機會質問對方為何不按約定到井陉趙軍營地前決戰,看看是不是能激怒對方,可任憑陳餘派去的士兵喊破了喉嚨,漢大将那邊隻是裝聾作啞,毫無反應。

  漢軍始終沒有回應,讓陳餘也感到沒什麼意思,部下叫陣的時候,他就一直看着前方張耳的旗幟,以前這面旗幟總是跟自己并肩作戰的,現在卻站在敵人的一邊。

  好幾次,陳餘都想讓士兵喊張耳出來答話,可再想一想,陳餘也不知道該對張耳說什麼。幾十年的生死情誼突然間就變成了不死不休。談往事沒有什麼意義,那些陳餘記憶猶新的事,想必張耳也不曾忘懷,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幾次張口欲言,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陳餘還是沒有讓士兵去喊張耳。

  回到自己的主将位置後,陳餘将手一揮,趙軍就擂響戰鼓,發起了對漢軍的進攻。

  聽到遠處的鼓聲後,曹參和張耳就站起身,帶着兩千士兵悄悄地向東前行。

  在戰前會議上,韓信判斷,陳餘隻要見到漢軍擺出這樣愚蠢的陣容,就一定會離開自己的大營來進攻背水列陣的漢軍。擺出這樣的陣型當然不可能打勝仗,韓信的殺手锏就是抄陳餘的後路,這個任務隻能讓張耳來完成。

  背水一戰的漢軍陣營裡打起張耳的旗幟,既是為了掩蓋張耳的行蹤,也是為了動搖趙軍的軍心――韓信判斷,大部分趙軍将領都不想和張耳拼命,看到張耳的旗幟後,他們肯定不會使出全力來攻打漢軍的陣地――要是漢軍真的被趕下河去,那張耳即使偷襲成功,也沒有了意義。

  正如韓信所料,趙軍确實打得有氣無力,明明人數占優勢,足有漢軍的兩倍,但一直沒有突破漢軍的一字長蛇陣。看到部下這個樣子,陳餘也不好多說什麼,暗暗打消了一戰就定勝負的念頭。

  很快陳餘就下令停止繼續強攻,趙軍稍微後退了一些穩住陣腳,然後就開始向漢軍陣地傾瀉箭雨,這時漢軍雖然沒有崩潰,但已經被趙軍壓縮到了河邊。陳餘看着一波波的羽箭射入了漢軍的陣地裡,雖然敵軍都擎着大盾抵抗,但還是有不少人被趙軍射倒。

  “要是下次漢大将還用這種陣容,我就帶些投石車來,這麼多人擁擠在河邊,被大批的石頭一砸豈不是要大片、大片地死傷?”陳餘在心裡琢磨着,不過馬上又想到,韓信今天吃了這麼大一個虧後,以後肯定是不會再背水列陣了。

  漢軍那邊的損失确實很大,因為趙軍近在咫尺,韓信又沒有調整陣容的空間,甚至于沒有能力把後排的射手調上前去與趙軍對射。

  “今天能這麼痛打他,很好,以後還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機會。”陳餘看看漢軍的隊形,估計對方今天大概不會徹底地被擊潰,但今天的勝利者肯定是趙軍,這一點不會有人質疑。勝利越多越大,就越對陳餘有利,随着不斷的勝利,趙軍裡腳踏兩隻船的人也會漸漸可靠起來,說不定下次趙軍就會一鼓作氣把漢軍沖垮。

  “上前投槍!”又觀察了片刻後,陳餘再次寶劍一揮,大聲喝令道。

  數千趙軍的投手走出陣列,換下了前方已經疲憊的弓箭手,投槍兵的攻擊力要比弓箭手強很多,但是他們也會更加靠近敵人。

  在這些投手齊整地逼近漢軍的時候,趙軍的騎兵和戰車也在兩翼同時跟進,還有大量的重步兵跟在投手的背後保護着他們。陳餘站在高台上,而韓信站在河邊的低地,再加上兩軍擁有的空間,陳餘很有信心料敵先機,用超過韓信一倍的速度進行陣型的轉換。

  對面的漢軍大将好像也認命了,根本沒有任何還擊的意思,陳餘看到漢軍連輪換都沒有進行,前排的漢軍依然舉着盾擋在前面。

  “他是怕我趁機突襲啊。”陳餘确實有過突襲這個打算,河邊的韓信位置那麼低,肯定看不清趙軍陣後的調動,不過韓信看不見也沒什麼關系,漢軍依舊是幹挨打不能還手。

  趙軍向着漢軍投過去一輪又一輪的投槍,每一輪都有很多穿過漢軍盾陣的空隙,将躲在後面的漢軍士兵插在地上,而韓信就這樣咬緊牙關,讓士兵們一聲不吭地硬扛着趙軍的攻擊。

  “劉邦、項羽,你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見對方的反應比自己預想的還微弱,陳餘又是一通搖頭,他擡起頭,看看太陽已經升到了正午。

  從早上開戰到現在,趙軍一直是背着太陽作戰,可接下來太陽就要開始西沉,有可能會把趙軍的眼睛刺得睜不開,也可能會幹擾陳餘對敵軍的觀察。

  “今天的勝利已經夠大了,”陳餘對自己說道,對面漢軍估計死傷過千,要不是有條河攔着,外加趙軍的攻勢不十分兇猛,漢軍可能已經被打退了;而反觀趙軍,除了消耗了大量的弓箭和投槍等器械外,損失的士兵寥寥,也不知道有沒有一百個人,多半是沒有。

  “現在漢軍困獸猶鬥,我暫且退一下,等他們受傷的士兵都倒下,對主帥的怨氣也更濃一些,那時再攻打他們就能一舉破敵了。”陳餘決定見好就收,反正這是在趙國的土地上,糧草、兵員都很好補充,而漢軍就很難了。

  随着陳餘一聲令下,趙軍就開始有秩序地向井陉大營返回。在趙軍撤離後,漢軍卻沒有回營,反而遠遠地跟在後面

  “韓信這是要幹什麼?”陳餘看着遠處跟過來的漢軍,心裡不禁有些疑惑:“他不趕緊回營,等我休養好士卒,讓将士們都吃飽飯後,回頭就把他滅了。”

  想到這裡,陳餘就讓士兵加速回營,如果韓信還是這樣莫名其妙跟随的話,他當然要把握機會全殲漢軍。

  眼看趙軍就回到了大營前,可營門仍一直緊閉,沒有任何為陳餘開啟的意思。

  這種情況讓回師的趙軍漸漸心生疑惑,他們的統帥陳餘心裡也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來。

  看到陳餘的旗幟近前,緊閉的營門仍無絲毫動靜,壕溝上的吊橋也高懸着,沒有放下的迹象。

  随着一聲号角響起,突然無數射手從營牆上露出頭來,他們手持長弓嚴陣以待。與此同時,陳餘和營外的趙軍士兵看到張耳突然現身營牆上,站在衆人之中。

  “趙國的将士們!”張耳中氣十足地喊道,然後居高臨下地向着陳餘的位置一指:“拿下叛逆陳餘!”

  營牆上無數的漢軍旗幟被豎了起來,和原先的趙軍旗幟并排豎在一起,營地裡響起了整齊的呐喊聲:“殺陳餘。”

  “殺陳餘。”

  營牆上的射手們紛紛開始放箭,這裡面既有張耳帶來的士兵,也有原先留守大營的趙軍。剛才陳餘攻打漢軍的時候,張耳就和内應取得了聯系,看到張耳出現後,留守的趙軍本來就猶豫遲疑,再有内應一煽動,他們就紛紛扔下武器向張耳投降。

  原本坐鎮營中的趙王歇,在得知張耳殺回來後,竟然完全喪失了鬥志,帶着少數親信逃離了井陉大營。趙王逃走後,留下的趙軍大都投降了張耳,隻有戚将軍試圖抵抗,但被曹參輕易攻破殺死。戚将軍死後,占領大營的行動再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所以直到陳餘返回前,完全沒有得到警告。

  在營地開始向陳餘周圍攢射的時候,韓信也催動漢軍主力從背後殺了過來。看到大營失守,趙王不知所蹤,有些趙軍将領當機立斷帶着手下的部隊搶先撤離戰場,餘下的很多将領幹脆倒戈,向着陳餘殺了過來。

  陳餘帶着手下的親信左沖右突,試圖殺出一條皿路,可是陳餘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厮殺了半響後,陳餘見到周圍隻剩下自己的親信衛隊,大多數趙軍不是跑了就是投降了漢軍和張耳。

  “大王留守大營,可能已經被張耳殺了吧!”此時陳餘也從最開始的驚慌和憤怒中恢複過來,剩下的隻有深深的絕望,他擡頭又看了一眼營牆,曾經的金蘭大哥正望向自己這邊,臉上還挂着惡狠狠的笑容。

  “同心之盟!”陳餘苦笑了一聲,舉起長劍就向自己的脖頸上割去,他最後的一個念頭是:“我還以為我們兩人的患難之交,會比劉邦、項羽的同心之盟強一些。”

  看到陳餘自刎後,張耳再也忍耐不住,盯着緩緩倒下的結義兄弟發出狂笑聲:“哈哈,陳餘,你想要我的腦袋?沒想到你的腦袋歸我了吧?”

  等手下把陳餘的首級獻上來,張耳一把搶過,拿着它端詳了半天,又瘋瘋癫癫地大笑了一會兒。

  “趙國是我的,是我的!”張耳沖着陳餘的頭顱狂吼了幾聲,然後緊抓着陳餘的頭發,把這顆腦袋狠狠地一下一下掄在營牆上,把它砸得皿肉橫飛,直到實在砸不動了,氣喘籲籲的張耳才扔下人頭,厲聲叫道:“整軍,去追擊趙歇!”

  逃走的趙王依舊是張耳的心腹大患,不殺死趙歇,張耳就無法篡位自立,就仍然擔心還會有人把他再次趕下王位。

  ……

  劉邦和項羽幾乎同時得知陳餘戰敗,趙歇逃走的消息。

  “韓信果然善戰,”劉邦喜不自勝,之前他最怕的就是漢軍在趙國陷入長期的苦戰:“就是讓趙歇跑了,有些美中不足。”

  想到這裡,劉邦立刻就派使者去洛陽,前幾天蕭何的使者剛剛來過,說是整頓了一支軍隊,準備派來支援荥陽前線。

  “告訴他們,不用來荥陽這裡,立刻渡過黃河去趙地。”劉邦迅速寫好了一封命令,交給使者送去洛陽。劉邦命令這些援軍沿着黃河北岸行軍,通過河内,與韓信、張耳夾擊趙歇,絕不能讓趙歇逃去楚軍那邊:“孤這裡還能支撐一段時間,現在要先平定了趙再說。”

  送走了這個使者後,劉邦又起草了一份命令,在命令裡,他封張耳為趙王,還吩咐立刻給他打造金印。

  這顆金印和劉邦的任命書一起交給郦食其送去,接到這個命令後,郦食其就低聲問道:“若是将來張耳反漢,大王能痛下決心剪除嗎?”

  劉邦點了點頭:“我年輕時受過他的恩義,孤已經加倍還給他了。孤希望他以後能和孤同心同德,但如果他不能,孤不會手軟。”

  除了這個命令外,劉邦還讓郦食其去見彭越,他還有一份命令要交給彭越:“孤委任彭越為将軍,允許他在魏地征兵、征糧。”

  郦食其咂咂嘴,沒說什麼。

  劉邦察言觀色,微微一笑:“是不是覺得太優待他了?”

  “這豈不是和九江王的待遇一樣了?”郦食其說道:“現在荥陽這邊的壓力這麼大,我們也需要援兵啊,相國還想從魏地征糧,好減輕一些關中的負擔。”

  “彭越壯士,能力不在英布之下,要想讓他的能力發揮出來,就得給他兵、給他糧。”劉邦笑道:“再說孤心裡是有數的,短期内項羽奈何不了孤,很快大将和趙王就會平定了趙地來支援孤,到時候項羽就更奈何不了孤了――九江王已經練出了一些兵,等到彭将軍再練好一支隊伍,就該孤去追着項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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