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能盡快把迅雷铳造起來,要地給地,要人給人,要銀子……朱祁鎮有些心虛,道:“朕内庫還有些銀子,回頭清點了,送些過來。”
内庫存放的是皇帝的私房錢,平時由宮女打理,皇帝可以自行支配。朱祁鎮激動之下,想掏腰包了。
要說不感動是假的,可軍費開支,數目巨大,皇帝的私房錢怎麼夠?嗯?你有多少私房錢?宋誠好奇,想問,舌頭在嘴裡打了個轉,說出來的卻是:“謝皇上,銀子暫時還夠,不夠臣再請皇上援手,還請皇上從兵仗局撥些能工巧匠過來。”
有錢還得有人,兵仗局有的是制造火铳的能工巧匠。
“好,卿盡管挑,朕讓興安去傳口谕。”朱祁鎮道。
“臣明天就去挑人。”宋誠一點沒客氣。現在是滴水成冰的季節,建造不了房屋,那就買現成的,宋誠在效外買了一個農莊,主人聽說是宋大人看中,二話不說,半買半送,地契連同農莊的佃戶名冊一并送來。
農莊周圍的地并不是良田,宋誠問過後,發現有兩個老農種田是好手,便送到西甯侯府,一并搞試驗田。宋誠在西甯侯府後園劃出一塊地,搭了大棚,種了蔬菜,長勢還不錯。
其餘的佃戶連同家眷,一并編入馬車作坊,或是做些粗活,或是學些手藝。
朱祁鎮擺出一副全力支持的架勢,宋誠差點把另一份圖紙拿出來,幸好最後克服住了,先把迅雷铳做出來,再做第二樣吧。
“不如,我們現在去兵仗局挑人?”朱祁鎮緊緊拿着迅雷铳的圖紙不放,就差撸袖子上,從挑人到制造,親力親為。
宋誠道:“不敢勞動皇上。想要什麼人,臣心中有數。”
兵仗局安插有錦衣衛的番子,需要什麼人才,誰合适,名冊早在宋誠手裡了,他要的是朱祁鎮一句話,再讓陳春橋拿名冊把人領來就行。
“哦。”朱祁鎮似乎有些失望,幹笑道:“卿忙裡忙外,朕卻什麼忙也幫不上。那些文官還要無端彈劾,橫加指責,真是豈有此理。”
他們哪裡知道宋卿志向遠大呢。
宋誠請朱祁鎮坐了,道:“皇上怎麼會什麼忙都幫不上?諸位大人彈劾臣,不都被皇上留中了麼?沒有皇上支持,臣什麼也做不了。”
朱祁鎮笑了,笑得極是歡暢:“朕永遠用行動支持你,你我君臣,做一番大事業,讓那些文官不敢小觑。”
哪怕他為宋誠所救,率軍反敗為勝,最後大捷歸來,可錯信王振,以緻二十萬大軍大敗,十七萬多條鮮活的生命永遠地埋在了土木堡,這一段卻是無法抹殺的,朝野上下暗中議論,不少文官在奏折上提及,須吸取此役教訓,切切不可窮兵黩武。
什麼不可窮兵黩武?不就是反對對瓦剌動兵嗎?要不然,瓦剌遣使求和,文官們為何一緻贊成?若來的不是伯顔貼木兒,他是斷斷不會同意的。要是能留下伯顔貼木兒,再對瓦剌用兵就好了。
朱祁鎮道:“卿上次說留下伯顔貼木兒,不知有何妙計?”
伯顔貼木兒是也先胞弟,又是瓦剌使者,要留下他得有正當理由,否則私自扣留使者,會挑起兩國争端。
宋誠笑道:“各國朝貢的使者大多滞留京中一兩年,最少的也有一年多,他們會在京中學習我中華文化。皇上與他相契,留他在京中叙談,順便讓他向大儒請教,直到我們準備好,才放他離去,有何不可?若皇上挂心他,戰場之上,設計俘虜他,讓他永留京城……”
“高,真是高。朕就說,卿有辦法。不知道他這時走到哪兒了。”朱祁鎮大喜過望,若得伯顔貼木兒時常叙談,豈不開心?
宋誠救了他,是他的兄弟,伯顔貼木兒更像知交好友,若有兄弟幫着打江山,有好友時常相聚,豈不是人生樂事?朱祁鎮越想越開心,笑容止也止不住
伯顔貼木是外族,宋誠真一點不擔心他到京城後會取代自己在朱祁鎮心中的位置,老祖宗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朱祁鎮不會重用他,而伯顔貼木兒也不肯長居京城。當然,被俘除外。
君臣展望未來時,江淵和俞士悅也回府,在書房坐下。
童兒端上洗臉水後退下,江淵道:“我意已決,定要除他,仕朝可願幫我?”
一路上,他再三思忖,決定要為帝國除此巨奸,哪怕付出任何代價。可是,要怎麼除?沒有俞士悅幫忙,他做不到。
俞士悅并沒有把江淵上車後的話當成氣話,一路上都在想,接下來怎麼辦?調離都察院,謀求外放嗎?還是走王直的門路,以求到吏部?現在他還沒有插手官員升遷,要調到吏部并不難,可王直跟他也頗親近。若事不可為,最壞最壞的結果,又該如何?
所謂未慮勝,先慮敗,若是連外放都不能,隻能被迫緻仕,又該如何?或是若連緻仕都不能呢?
江淵的擔心不無道理,宋誠現在年少,不懂隻有攥住官員升遷的命脈,才是真正的權傾朝野,若再過幾年,他未必不懂這個道理,到時還能容自己安穩緻仕嗎?錦衣衛有的是整治人的手段哪。
江淵見俞士悅半天沒有說話,急了,道:“是否和老夫共進退,你倒是說一句啊。這樣一聲不吭,豈不急死老夫?”
俞士悅道:“事關重大,容我細想。”
“還用細想?眼前的形勢,你還看不清嗎?”洗臉水還放那兒呢,江淵顧不上擦臉上胡子上的泥,右手做叉腰狀,大聲道:“難道容他長大,讓他把我們這些老頭子一個個處死嗎?”
他們都是五十歲上下的人,身體卻還健朗,沒有意外的話,十年政治生命不在話下,江淵甚至對首輔之位有了念想,畢竟張益的年齡擺在那。
“好。我與你共進退。”俞士悅聲音雖輕,語氣卻堅決。
回宮的曹吉祥,也起了送宋誠去鬼門關的念頭。在他看來,宋誠再三欺辱,已是取死之道,現在更因為他,皇帝看都沒看他一眼,危機感讓他寒冷徹骨。宋誠必須死!
“來人,擡咱家去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