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侯門棄女:妖孽丞相賴上門

【153】争吵,師妹(結尾新增一千字)

  喬仲卿的情況非常糟糕,确切地說,是糟糕透了,他原本被人捅了刀子就未痊愈,又硬撐着去了一次禁地,若那次隻是在輪椅上坐坐倒也罷了,偏偏遭到了毒蛇的攻擊,事後喬嶽山雖對他的蛇毒進行了清理,但幾番折騰,元氣徹底損了。

  喬仲卿每日都得靠大補湯吊着,天山雪蓮為最佳,人參雞湯其次,奈何天山雪蓮這種貴重的東西,他們已經弄不到了,搬家時倒是從喬家帶了些人參,可這幾日已經全部吃完了。

  徐氏上了桌,看着面前一大碗毫無油水的紅薯粥,胃裡一陣翻滾,在喬家,紅薯這種東西都是下人用來喂豬的,現在,卻變成了她的盤中餐了。

  忍住強烈的不适,徐氏喝完了粥。

  随後,徐氏去了喬仲卿的屋。

  這座宅子一共也才三間屋子,丹橘與林媽媽一間,她與喬嶽山一間,剩下一間就是兩個兒子的了,小兒子寄宿在書院,尚不知家中巨變。

  嘎吱――

  推開門的一霎,刺耳的聲音弄得徐氏一個機靈,心都顫了一下。

  “夫人,您當心點兒,怎麼不掌燈呢?”林媽媽提着一盞油燈走了過來,先徐氏一步跨進屋子,給徐氏照着路,待徐氏也進來了,才将燈芯調亮些。

  可再亮,都比不上恩伯府的牡丹香燭。

  徐氏在床邊坐下,握住兒子的手,難過地吸了一口氣:“林媽媽,我們還剩多少錢?”

  林媽媽從抽屜取出幹癟的荷包,猶豫了一下,從裡頭倒出兩個銅闆:“就這些了,夫人。”

  徐氏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梅姨娘回娘家籌錢了。”

  林媽媽低垂着眸子:“……是,我們很快就能有錢了。”

  話雖如此,徐氏與林妙妙卻都明白梅姨娘不可能回來了,樹倒猢狲散,下人都走了,一個姨娘留下來什麼?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梅姨娘本就是戲子出身,指望她在二房跌倒時幫扶一把麼?可真會想呢。

  徐氏站起身,從破舊的衣櫃翻出了一個小匣子。

  林媽媽蹙眉:“夫人,你要做什麼?”

  徐氏沒說話,揣着小匣子出了門。

  林媽媽示意丹橘跟上,徐氏叱道:“都給我在家等着!”

  這麼狼狽的一刻,她不想被下人看到。

  徐氏習慣性地坐上馬車,等了半天沒等到車夫來駕車,才想起車夫已經“告老還鄉”了。

  徐氏棄車步行,從她租住的地方到市中心不過數裡,一條細長的胡同如同一道分水嶺,左邊是一整排陳舊的灰白色牆壁,右邊是車水馬龍、紙醉金迷。

  徐氏穿過胡同,鼎沸的人聲如浪濤般席卷而來,端着貨架的貨郎從她面前吆喝而過,行人摩肩接踵,她形單影隻地穿梭在人中,頭一次,感到了一抹陌生。

  一家當鋪前,徐氏停下了腳步,猶豫再三,抱緊匣子走了進去。

  “……這支钗就給你二兩銀子吧,一共是五十兩。”掌櫃的打着算盤說。

  徐氏驚怒:“這些首飾都是純金的,怎麼隻值五十兩?你知道我多少銀子買來的吧?這支钗就不止五十兩了!你隻給二兩,你是想搶吧!”

  這種客人,掌櫃的見多了,無非是想多要點銀子,可當鋪是幹嘛的呀?又不是等價買賣的地方,他日客人有了贖金,是可以将東西原數贖回的。

  掌櫃不緊不慢地笑道:“夫人,我要價越低,你将來贖回東西不就越容易麼?我喊個天價,你日後也贖不起啊!”

  徐氏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眼下實在缺錢得緊,五十兩銀子連買幾根上等的人參都不夠。

  壓下心頭震蕩,徐氏面色如此地說道:“你何必擔心我贖不起?隻管開價就是了,這麼好的東西,我就不信你天天都能收到。”

  掌櫃露出了一抹淡笑:“這京城啊,一塊磚頭掉下來,都能砸到三個員外,夫人真覺得自己是倒黴的人裡最有錢的一個?”

  徐氏噎住。

  掌櫃伸出一個食指:“再加十兩,最高價了,夫人肯賣就賣,不肯賣就到别家碰碰運氣吧。”

  徐氏當然不肯賣,她這盒子裡的首飾六百兩不止,這黑心的掌櫃卻隻給六十,分明是看準了她缺錢,想狠狠得宰她一把。

  和那小賤人一樣,都是個趁火打劫的東西!

  京城當鋪那麼多,她就不信沒人出個高價!

  徐氏抱着小匣子,氣呼呼地離開了當鋪。

  然而令人絕望的是,她沒走幾步,便被一個乞丐迎面撞上,那乞丐眼疾手快地搶了她懷中的匣子,随後拔腿就跑!

  徐氏大叫:“搶東西了!來人啦!搶東西了!”

  路人紛紛朝她看了過來。

  她随手抓住一個小夥子:“小哥兒,我的東西被搶了,你幫我追回來!我會好生謝你的!”

  少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冷冷一笑:“是你?”

  徐氏一怔。

  這小夥子,好生眼熟。

  她想起來了,他就是那日在靈芝堂鬧事的“同行”,他的大哥被靈芝堂治“死”了,他上門讨個公道,卻被靈芝堂的人打了出去。

  少年譏諷道:“我大哥已經痊愈了,多謝靈芝堂不救之恩!”

  言罷,冷冷地扯回袖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

  乞丐已經跑遠了,帶着她全部的家當。

  徐氏絕望地捂住腦袋,靠着牆角緩緩地蹲了下來……

  入秋後,天色暗得早了,以往孩子們吃過晚飯,與鐘哥兒在院子裡瘋玩一陣才得見日暮西山,而今一碗熱菜上桌,夕陽便慢慢地下沉了。

  橙紅的光,将天際勾出一抹暖色。

  喬薇把最後一盤青菜裝入盤子,又拿了抹布,去揭冒着熱氣的蒸籠。

  兩個小包子趴在門口,将圓溜溜的小腦袋探進來,睜大烏黑亮麗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娘親面前的抽屜,被那股濃郁的香氣刺激得口水橫流。

  喬薇一擡眼,看見了兩隻小饞貓,忍俊不禁地一笑:“這麼饞啊?”

  二人點點頭。

  他們在山下就聞到香氣了,哒哒哒哒地跑上山,作業都做完了,娘親還沒開飯,他們在院子裡玩得都不盡興,快要被那香氣饞死了。

  “是蝦嗎?娘親?”望舒吸着口水問。

  喬薇笑着搖搖頭:“現在已經沒有蝦了。”

  “哦。”望舒失望地耷拉下腦袋,她好喜歡吃蝦呢,蝦滑、蝦球、蝦仁、麻辣小龍蝦、蒜香小龍蝦……巴拉巴拉。

  喬薇好笑地看着女兒的小模樣,說道:“這個東西,比蝦還好吃。”

  “真哒?”望舒眼底光彩重聚。

  景雲咽了咽口水。

  喬薇打開了抽屜,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她唔了一聲,将一隻一隻蒸熟的大閘蟹拿出來,放進盤子裡。

  農曆八月九月正是吃蟹的最好時節,此時的蟹最為肥嫩,以母蟹為最佳,蟹黃鮮嫩飽滿,黃多肉肥,喬薇這種對吃食沒多大執念的人都禁不住母蟹的誘惑,恨不得一頓啃上十幾個。

  不過螃蟹最好,不能貪多,它是涼性食物,吃多了于身體不益,可能引發消化道的疾病,甚至可能引起膽絞痛等。

  喬薇把蒸好的蟹給小院拿去二十個,這邊留了六個,三個是望舒的,三個是自己的,景雲……過敏,吃不得。

  景雲可憐兮兮地看着娘親把螃蟹放進妹妹的碗裡,饞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喬薇捏了捏兒子的臉蛋:“娘給你做了蟹肉炒年糕。”

  “我能吃螃蟹嗎?”景雲很興奮。

  喬薇道:“不能,是齋菜,用豆腐做的,不過娘親向你保證,和蟹肉的口感差不多!”

  景雲可憐兮兮地拿起了筷子。

  為什麼娘親和妹妹可以吃蝦吃螃蟹?

  為什麼娘親和妹妹的力氣那麼大?

  為什麼娘親和妹妹的字寫得那麼醜?

  還有,為什麼娘親和妹妹長得那麼像?

  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頭一次,景雲小包子開始懷疑人生了。

  不能吃螃蟹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簡直比不能順手牽羊還難過,珠兒把昨日順來的玉佩挂在了景雲的腰帶上,并拍拍景雲的小肩膀,一副小夥子好好幹的神色。

  喬薇一凝眸,等等,這玉佩不是容老闆的?

  這小猴子又偷東西了?!

  喬薇啪的一聲放下筷子,珠兒吓得猴軀一震,撒開腳丫子竄上了屋頂。

  喬薇瞪着她:“回頭收拾你!”

  珠兒抽抽搭搭地哭,趁着喬薇不注意,拿出了順來的螃蟹。

  喬薇一看桌上的螃蟹少了一隻:“小白!把它捉下來!”

  咦?

  小白呢?

  “一、二……十九,怎麼隻有十九個?夫人拿過來的是二十個啊。”七娘納悶。

  阿貴一巴掌拍上小魏的腦袋:“你小子又偷吃!”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小白抱着螃蟹坐在樹枝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開心極了。

  螃蟹美就美在,不論怎麼做都好吃,喬薇掰開了蟹殼,一坨飽滿的蟹黃映入眼簾,她饞得吞了吞口水,用小勺将蟹黃舀出來,在切了姜絲的醋碟裡蘸了蘸,先自己嘗了一口,酸酸的,帶着一點姜絲的辣味,蟹黃肥嫩鮮美,吃在嘴裡,整個味蕾都被打開了。

  望舒掰螃蟹也完全沒有問題,她學着娘親,用勺子把那塊黃黃的東西舀了出來,蘸了點醬汁,一口吃進去。

  望舒點頭如搗蒜:“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景雲幽怨地啃着自己的“蟹黃”,我不是親生我不是親生的我不是親生的……

  無限怨念。

  望舒吃蟹叫一個無師自通,蟹黃、蟹足,統統啃得渣都不剩,等喬薇優雅地幹掉第一個大閘蟹,準備去吃第二個時,盤子裡已經連蟹殼都沒有了!

  望舒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還沒有啊娘親?”

  熊孩子,吃這麼多會拉肚子的!

  望舒又吃了一碗米飯、一根雞腿、五大塊紅燒肉、半條豆瓣鲫魚、一碗羊肉粉絲湯。

  在望舒要去吃一個比她臉盤子還大的饅頭時,喬薇按住了她肉呼呼的小手:“别吃了,再吃肚子會炸的。”

  望舒咂咂嘴:“好吧,先生說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要吃少。”

  這、這還叫少?!

  喬薇收拾了碗筷,燒了一大桶水給孩子們洗澡,天涼了,不敢再放到外面洗,在屋裡泡了一會兒,便将二人從木盆裡撈起來了。

  給二人擦幹身子後,喬薇遞給景雲一套純棉的寝衣,這時節冰蠶絲就顯得涼了,不如純棉的暖和。

  景雲迅速穿好了衣裳。

  望舒的小肉手扣不上扣子,喬薇幫她扣好,她往床上一趴,抱着枕頭咕噜噜地滾到了裡邊。

  景雲也脫了鞋子,開始往床上爬。

  喬薇突然道:“今天都去自己房裡睡。”

  “為什麼?”景雲與望舒異口同聲地問。

  “因為……因為你們長大了!”喬薇說道:“你們應該學着自己自己睡了,不能一直和娘親睡。”

  二人賴着不走。

  奈何喬薇的态度十分堅決,一手一個,将二人拎回了自己房間,強行蓋上被子,留了一顆小夜明珠。

  夜明珠是冥修送的,怕孩子們半夜起來碰到燈火,用夜明珠比較安全。

  兩個孩子可憐巴巴地看着娘親消失在門口,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難怪又是螃蟹又是年糕,原來是哄他們自己睡,娘親太壞了,太壞太壞了!

  喬薇哼着小曲兒回了自己屋,從抽屜裡取出一張字條:亥時見。

  喬薇的唇角不經意地翹了一下,把字條放好,望着銅鏡中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臉,滿意地挑了挑眉。

  随後,手伸進肚兜輕輕地攏了攏,攏出了一道亮麗的事業線。

  她站起身,微微彎了彎腰。

  曲線優美,露而不透。

  完美。

  就在喬薇自戀地欣賞着自己的身材時,銅鏡裡突然出現了另一道身影,喬薇吓了一跳!忙轉過身,尴尬地看着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姬冥修饒有興緻地看着她,眸光在她某個不可言說之處輕輕地遊離了一圈:“從你自我纾解開始就來了。”

  什麼自我纾解?她隻是……

  喬薇百口莫辯。

  姬冥修緩緩地走近她,喬薇後退一步,抵在了梳妝台上,退無可退,睜大一雙眼,不服輸地瞪着他,他一笑:“第二次了,喬幫主。”

  喬薇臉一紅:“你别亂說,我隻是衣服不舒服,調整一下。”

  “是嗎?”姬冥修明顯不信,眸子裡的戲谑如火,燒得喬薇臉頰一片滾燙。

  喬薇清了清嗓子,避開他眸光,望向敞開的窗子道:“不是說亥時嗎?幹嘛來這麼早?”

  姬冥修玩味地勾起唇瓣:“不來這麼早,怎麼知道喬幫主寂寞難耐了呢?”

  喬薇瞪道:“說了我沒有!”

  姬冥修的眸光落在空空蕩蕩的床榻上:“想得很周到嘛。”

  喬薇的臉紅了:“你别誤會,我讓他們回房睡是因為他們大了,該學會自己睡了。”

  姬冥修轉頭,玩味地看着她:“我好像沒說是哪件事周到。”

  喬薇倒抽一口涼氣,瞪圓了一雙清亮的眸子:“你嘴上不說,但你滿臉都寫着。”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如一泓月夜下的幽潭,深不見底。

  喬薇隻覺得自己一腳跌了進去,呼吸都溺住。

  就在喬薇被看得快要呼不過氣時,姬冥修輕輕地笑了,他本就生得極美,這一笑,更是添了幾分似有還無的魅,能把人的骨頭都酥掉。

  喬薇扶住了椅子。

  “出息。”姬冥修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腦門兒,随即像變戲法兒似的變出了一支精緻的玉簪,簪身是棕紅色的檀香木,頂端一朵白玉蘭,玉蘭的花瓣是清透的白玉,花蕊是一顆碧綠的翡翠珠,玉質與木身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素雅。

  喬薇不是特别愛戴首飾的人,見了這簪子都有些移不開眼睛。

  “比上次那支好看?”姬冥修看着她問。

  喬薇點頭。

  黃玉梅花簪也美,可論氣質,就輸給這朵白玉蘭了。

  姬冥修讓她坐在凳子上,給她戴上,喬薇望着銅鏡裡的人,隻是多了一支簪子而已,卻不知為何,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一種微妙的變化。

  “還滿意嗎喬幫主?”姬冥修問。

  喬薇厚着臉皮道:“人美,戴什麼都好看。”

  姬冥修道:“我娘生前最鐘愛的首飾,說是要留給自己兒媳。”

  喬薇撫簪子的手頓住。

  姬冥修從銅鏡裡看着她想要閃躲的眼睛:“喬家奪回來了,什麼時候公布身份?”

  公布了,她就是他過門的妻。

  喬薇垂下眸子:“我爹還沒醒,我想等他醒了,再公布身份比較名正言順。”

  姬冥修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轉過臉來,迎上他的視線:“說人話。”

  人話就是她不想成親。

  她在山上逍遙自在的不好嗎?幹嘛要一腳踏進大宅子?她這種不講理的性子,誰惹她一分,她都要回敬十分,宅子裡人多事多,她去了,肯定要把他家弄得雞飛狗跳。

  他的家人,她一共就見過兩個,一共是他祖母,一個是他姐姐,都不是好相處的性子,都結了梁子,這還沒算他的爹娘叔嬸兄弟姊妹。

  他現在是在乎她,可等日後他發現她完全不是他心目中想象的樣子,她也不可能像古代的女人一樣做一個逆來順受的妻子,他又當如何?

  喬薇嘀咕道:“我們這樣不好嗎?”

  姬冥修的神色淡了淡:“你想一直偷偷摸摸的?”

  喬薇摸了摸脖子:“……沒有偷偷摸摸的呀,你不是都見過我家人了?”

  姬冥修呵了一聲:“你家人?還是你的下人?”

  喬薇糾正道:“你見過我爹了。”

  姬冥修冷笑:“是,是見過了,他不知我是誰,我也不知他是誰。”

  喬薇抿了抿唇:“不是還沒找到那晚的證據嗎?等找到了,我自會告訴我爹還有我幹娘他們。”

  “告訴他們什麼?”姬冥修問。

  喬薇定了定神:“告訴他們……你是孩子的父親,我是你……未……未婚妻。”

  “然後?”姬冥修追問。

  “然後什麼?”喬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然後你從來沒有想過帶孩子與我回府。”

  “我……”

  “這是你父親的藥。”姬冥修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放在桌上,“我還有事,先走了。”

  “冥修!”喬薇抓住他的手。

  姬冥修将她的手指掰開,轉身,出了屋子。

  喬薇望着他逐漸消失的背影,拿起藥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

  翌日,崔公公派人來收了貨,就見一個個威武雄壯的侍衛,一輛輛威嚴大氣的馬車,停靠在村口如同一支軍隊,震得鄉親們連靠近都不敢。

  崔總管點了貨,滿意地離開。

  作坊的人見老闆娘的聲音果真好,做事越發帶勁兒了,作坊的産量又往上提了不少。

  自打把七娘任命為管事後,作坊的許多事都不必喬薇親自出面了。

  喬薇去高粱地裡收割完最後一捆高粱,去了羅大娘家。

  這些高粱原就是要賣的,搬到山上太麻煩,便全部放在了羅家後院兒。

  十畝地,畝産平均一百八十斤,在旱年種出這樣的成績,十分難得了。

  羅大娘喊來販子,把高粱賣了。

  高粱原先在市面上賣不起價,但巧就巧在大家都不去種高粱,導緻酒廠收不到高粱,今年拼了命地往上提價,聽說犀牛村有将近兩千斤的高粱,附近幾個鎮子的酒廠都派了販子過來,從一開始的一文錢一斤,争到兩文錢一斤,之後三文、四文……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被一家土豪酒廠以十文一斤的價買了下來。

  “啧啧啧,十文一斤,肉才這個價呢!”羅大娘真不知該說小薇什麼好了,這丫頭真是幹什麼火什麼,運氣好得讓人嫉妒。

  消息一放出去,估計明年不少人要種高粱了。

  羅大娘上山給喬薇送銀子。

  忽然,一個端麗的貴婦叫住了她:“大娘,我想問一下,你們村那個姓喬的姑娘住在哪兒啊?”

  全村隻有小薇姓喬,羅大娘古怪地看着她:“你是誰?”

  “我是喬姑娘的四嬸,我來給她送東西的。”四夫人溫聲道。

  “不是二嬸?”羅大娘問。

  四夫人溫柔地笑道:“不是。”

  羅大娘就道:“我正要去找她,一起吧。”

  四夫人随羅大娘上了山。

  這是四夫人第一次深入如此貧瘠的地方,她的馬都不願意往村子裡走,她下了車,沒讓人丫鬟跟着,一個人進了村,一路上,越看心越涼。

  猜到大姑娘可能過得不好,卻沒想過竟是這麼糟糕。

  不過,這種想法在看到山上那座别墅時發生了轉變。

  開滿粉薔薇花的圍欄,碧草青青的院子,種了幾株嬌豔的白薔薇,大氣恢弘的屋子,鬥拱飛檐,往裡走,還有個精緻的後院,秋千、木馬……各式孩童的玩具,而後院再往後,則是一個寬敞的花園,園子裡尚未種植多少花草,卻有個漢白玉砌成的大池子。

  “你先坐,我去叫她。”羅大娘讓四夫人坐下。

  四夫人不好意思繼續打量了,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

  喬薇從廚房出來,給四夫人倒了一杯茶:“四嬸怎麼來了?”

  四夫人看着她一身農婦的打扮,稍稍驚訝了一把,随即面色如常道:“這不是快中秋了嗎?我給你送點大閘蟹,順便,把圖紙給你瞧瞧。”

  說着,她将一個大簍子放在了桌上,又從寬袖中取出兩張圖。

  喬薇沒看螃蟹,而是拿過了她的圖紙。

  四夫人道:“一張是你原先的繡樓,一張是大哥與大嫂的院子,這是草圖,你看看有沒有哪些地方需要改的,不過我還是建議你親自去府裡瞧瞧。”

  翻修是大事,自然要親自去了。

  喬薇點頭:“我今天沒什麼事,跟你去一趟吧。”

  四夫人看了看她:“你臉色不大好。”

  喬薇牽了牽唇角:“睡得有些晚,讓四嬸費心了,四嬸的馬車在村口?”

  “嗯。”四夫人又道:“大哥去嗎?”

  喬薇淡淡一笑:“我父親睡了,就不吵他了。”

  “也好。”

  喬薇換了身清霜的行頭,把别墅交給羅大娘與碧兒,随後與四夫人一道下了山。

  犀牛村距離京城也就五六十裡的路程,快馬加鞭,午後能到,再走半個多時辰抵達喬家。

  “四叔回來了嗎?”喬薇坐在馬車上,閑聊着問。

  四夫人溫聲道:“回了,這幾日正在整頓靈芝堂。”

  靈芝堂被徐氏弄得烏煙瘴氣,名聲都臭了,整頓起來,怕不是一兩日的事。

  喬薇就道:“辛苦四叔了。”

  四夫人快言快語道:“你四叔常年在外,想家歸不得,能進靈芝堂替大哥做事,是他求之不得的福分,何來辛苦?”

  談話間,馬車進入了喬家。

  四夫人由丫鬟扶着下了馬車,等四夫人轉過身來去扶喬薇時,就見喬薇已經利落地從馬車上跳下來了。

  五年不見,當真判若兩人。

  四夫人領着喬薇進了後宅:“你爹娘住蘭苑,你的繡樓就在蘭苑裡頭。”

  “這是誰的院子?”喬薇指着一個古樸大氣的庭院,問。

  四夫人頓了頓:“這是福壽院,如今是孟姨娘在住。”

  二房倒台,對孟老太太的稱呼也就改了。

  喬薇淡淡地挑了挑眉:“福壽院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不該是我祖母住的麼?”

  四夫人為難地說道:“原先是母親住的,母親……離開喬家後,孟姨娘便搬進去了。”

  喬薇的心情本來就有點不爽,這孟氏正撞到她槍口上了:“一個姨娘也好意思霸占我祖母的院子?讓她搬出來。”

  四夫人對随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麻利地進了屋,很快,屋内便響起了争吵聲,罵罵咧咧的,繼而是一陣桌椅闆凳倒地的聲音。

  丫鬟捂住紅腫的臉跑了出來。

  喬薇眸光一冷,大踏步進了庭院,掀開簾子,幾步邁上前,看向剛發了一通火的孟氏,毫不客氣地說道:“誰打的?”

  “我!”薛媽媽說道。

  喬薇一腳将她踹出了屋子。

  孟氏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吓到了:“你、你、你幹什麼?”

  喬薇冷聲道:“我幹什麼你管得着?這是我祖母的院子,你沒資格住!識相的,趕緊卷包袱滾回你原先的院子!不然,你就給我滾出喬家,去找你的侯爺兒子!”

  孟氏惱羞成怒:“你、你、你還講不講理了?你爹是我奶大的!”

  “我爹是你奶大的,我又不是!”原先看在她給喬峥喂了幾天奶的份兒上,喬薇不想與她鬧得太僵,就怕喬峥心裡對這個乳母還有一絲感情,可自從知道她的親祖母凄涼地死在庵堂後,她對這個所謂的孟氏,就沒有半點同情與忌憚了!

  憑什麼她的親祖母荒涼地度過了最後的歲月,這個小妾卻可以在喬家吃香喝辣?

  “我說的話你沒聽見是不是?”喬薇揪住她衣襟,毫不猶豫地将她拖出了院子,往地上一扔,“給我滾!”

  孟氏吓得屁滾尿流,包袱都不敢收,便在丫鬟的攙扶下跑回了原先的院子。

  四夫人察覺到了喬薇今日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但她不敢問究竟為什麼,隻吩咐貼身丫鬟把孟氏的東西收出去,把院子好生清理一番,擺上老夫人的東西。

  “還有誰住了不該住的院子?”喬薇淡道。

  四夫人說道:“二房的正院,原先是大哥的院子,後面大哥專程給大嫂修了一座蘭苑,便從正院搬出來了。”

  喬薇沒說話,臉色冷得吓人。

  四夫人忙吩咐丫鬟道:“去,把正院的東西收出來。”

  “是!”丫鬟應下。

  喬薇去了蘭苑。

  蘭苑年久失修,前院長滿雜草,這幾日四夫人雖吩咐婆子清理了,但一眼望去,光秃秃的,又莫名有些荒涼。

  喬薇凝眸道:“不用大改,以前什麼樣,就修葺成什麼樣吧。”

  四夫人點頭:“也好。”

  四夫人留喬薇用飯,被喬薇拒絕了,天色不早了,再不離開,城門一關,她可就回不去了。

  喬薇坐上四夫人準備的馬車,晃悠晃悠地出了喬家。

  想到兩個孩子,喬薇讓那個車夫将馬車駛去了常吃的那家糖葫蘆鋪子。

  到鋪子前時,意外地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個多少錢?”一名身着白色勁裝的少女問,這少女長得十分俏麗,精緻的瓜子臉,膚色潤白,丹鳳眼,唇紅齒白,通身都透着一股說不清的靈氣。

  老闆看了一眼她身邊的男子,笑道:“熟客了,這個送你!”

  “這怎麼好意思?”少女要掏錢。

  男子給了老闆一個銀裸子:“不用找了。”

  喬薇淡淡地走過去:“冥公子可真大方呢,一出手就是一個銀裸子。”

  少女看看冥修,又看看喬薇:“師兄,她是誰呀?”

  師兄?

  啊,傳說中的小師妹啊。

  喬薇的眼刀子嗖嗖嗖嗖地落在二人身上:“帶小師妹逛街,就吃個糖葫蘆,是不是太小氣了?”

  少女甜甜一笑,她笑起來,臉頰兩個酒窩,很是可愛:“我就喜歡吃糖葫蘆,是我叫師兄帶我來的!你是我師兄的朋友嗎?我叫小月,是素心宗的弟子,我爹是素心宗的宗主,你是誰?”

  江湖兒女啊,難怪如此不拘小節,世家千金才不會跟個男人在外抛頭露面。

  喬薇淡笑道:“我一個鄉下人,就不拿賤名污小月姑娘的尊耳了。”

  少女天真地說道:“其實沒什麼的,我外公也老說我是鄉下人。”

  “你外公?”喬薇随口道。

  “嗯,我外公是當朝太師,他總說我娘嫁給了鄉下人,我娘生的孩子也是鄉下人。”她嘴裡說着吐槽外公的話,可滿眼都是對外公的孺慕之情。

  喬薇想的卻是,這江湖小丫頭居然還有朝廷背景!

  少女自來熟地說道:“我這次回來就是給我外公賀壽的,你是我師兄的朋友……我還沒見過我師兄的朋友呢,你也一起來吧!”

  不待喬薇開口,姬冥修淡淡地開了口:“喬姑娘生意繁忙,無暇分身,我看還是算了。”

  喬薇斜睨着他,眼刀子不要錢似的往他身上送。

  少女遺憾地歎了口氣:“這樣啊,可是這是我第一次下山,我也想見見師兄的朋友來着。”

  “不是要吃豆腐花嗎?”姬冥修話鋒一轉。

  少女眼睛一亮,瞬間把找朋友的事抛諸腦後了,挽住姬冥修的胳膊:“去哪裡吃?”

  喬薇看着那隻放在冥修胳膊上的手,臉色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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