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醒來,雙眼無神的盯着天花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周圍的聲音,聽到了也仿佛沒聽到。
護士推門進去,她緩緩轉頭,盯着護士傻看。
“唐小姐,您醒了?我去叫唐爺過來,那父母都擔心壞了……”護士看到十七醒了,臉上帶着欣喜,趕緊扶着十七坐起來。
十七看着護士傻笑,傻裡傻氣的,眼神渙散,她的手抓住護士的衣服,一直笑,口裡發出沒人能懂的聲音。
“唐小姐?唐小姐你怎麼了?”護士被十七這樣子吓着了,趕緊闆開十七的手,“唐小姐,我馬上去叫醫生過來……”
護士落荒而逃,快步沖出去,後面十七的笑聲尾随,護士吓慌了。
“醫生,醫生……”護士推門主治醫生辦公室,氣喘不停的說,“***加護病房的唐小姐醒了,但是,但她好像情況不大對勁,醒來一直在傻笑……”
不是被接連的刺激給刺激瘋了吧?
醫生放下病曆本立馬起身,“我去看看。”
醫護人員再回病房,十七就不見了,病房沒有,走廊也沒有。醫生護士都一愣,趕緊讓人全醫院找。
唐晉騰和辛依匆匆趕來,辛依整個人憔悴不堪,一聽女兒不見了,眼淚立馬滾了出來。
“琪琪,琪琪……”
所有人分開找,小護士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邊走邊說,“我是被唐小姐吓到了,所以趕緊跑出了病房,我隻知道唐小姐也跟着跑了出來,但我害怕就沒回頭……”
這麼點兒的時間,她應該沒走遠。
辛依和唐晉騰從安全通道下樓,十七就坐在樓梯間外的窗台上,窗戶推開了一半。
辛依下樓就看見十七,吓得尖叫一聲,唐晉騰快速将她嘴巴捂住,輕聲道:“别吓着她,讓我來,你先退後。”
“……”辛依連連點頭,眼眶裡的淚瞬間翻湧。
唐晉騰輕輕下樓,辛依靠着牆面,壓着心口無聲的哭。
“琪琪,我的寶貝女兒,你怎麼在這裡?爸爸到處找你……”唐晉騰笑着朝十七走過去,眼神直直盯着十七,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同時也在計算着,每走一步,距離她突發狀況的意外時他沖過去的時間。
十七望着碧藍的天,京城的天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透亮過了,近一兩個月天空都像蒙了一層霧似地。
十七緩緩轉頭,看着朝她走近的男人,眼神依舊無法聚攏。
她其實看不清楚,但仿佛又看得清,朦朦胧胧的樣子,像記不清的夢境碎片一樣,那人漸漸朝自己走來。
十七伸手,輕輕摸過去。
唐晉騰下意識大步上前,大掌緊緊握住她伸出來試探的手。
“寶貝,我的女兒……”唐晉騰扣緊了十七的手,終于靠近了她,“這裡冷,我們回屋去,好嗎?”
十七看着唐晉騰,手輕輕摸着他的頭臉,“你是誰?”
“我是你爸爸,琪琪,你是我女兒,你忘了嗎?”唐晉騰眼底有震驚,看着十七的眼神真誠又純粹,心底卻劇痛難擋。
他的女兒怎麼了?他的琪琪怎麼了?
“琪琪,看看爸爸,你看我,我是爸爸呀,忘了嗎?”
“爸爸是什麼?”
她問得天真,無法聚攏的目光輕輕的漂開了,“爸爸是什麼?”
唐晉騰心髒忽然絞痛,眼眶瞬間又紅又漲,“琪琪?”
辛依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壓制不住的哽咽一聲一聲傳來。唐晉騰回頭看傷心欲絕的妻子,再看意識不清的女兒,心忽然被敲碎成塊,疼得他渾身木然。
到底他前世今生做了怎樣的十惡不赦的事情,上天才會降這樣的報應在他頭上?
兒子至今昏迷不醒,身體器官都已經開始衰竭,即便醒來,也多是廢人一個。女兒又如此,倘若女兒再出意外,他們夫妻還能挺得過去嗎?
他一生光明磊落,兒女為何這麼坎坷?
十七聽不見,也看不見,也或許,她看見的是另一個世界,聽見的是另一些聲音。
唐晉騰沉重的呼吸着,伸手将十七抱下來,看着無神的女兒心痛如刀割,“爸爸多擔心再也抱不動你的時候,你還沒有真正長大……”
十七抱着父親的脖子,蒼白的臉貼着父親的臉,淚水貼了她滿臉,但她一無所知。
她輕輕的吟唱:“When-I-was-just-a-little-girl,I-asked-my-mother,What-will-I-be?Will-I-be-pretty?Will-I-be-rich?Here's-what-she-said-to-me-Que-sera,sera,Whatever-will-be,will-be;The-future's-not-ours-to-see……”
聲音清透,輕輕的緩緩的,在微涼的空氣中安靜的傳播着。
她聽不見别人的聲音,看不到除自己以外的人,她安靜的唱着自己的歌,就像每一個純真的向往長大的小女孩一樣,幹淨,純粹,帶着對未來的憧憬,好奇和向往,但又、帶着深深的悲涼。
唐晉騰抱着十七回病房,十七唱了一路,坐在床上,依舊在輕輕的哼唱。
久了,可能是累了,她安靜下來,無神的盯着某處一直看,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神情悲傷。誰說話她不理,誰喊她也不應。
醫生層層圍在病房外,隻有幾位權威性的專家在病房中,給十七做了全身檢查之後快速離開病房,怕人太多,再次刺激了她。
精神崩潰,情緒起伏劇烈導緻精神失常,需要進一步觀察和治療。
在醫院待了大概兩個月,十七被送去了山頂百花洲靜養。身體漸漸恢複中,單薄的身軀一點也沒有婦人剛生産完的豐腴,面色蒼白如雪,眼神依舊渙散。
有時她會唱歌,翻來揀去的唱那首童謠,有時她會哭泣,一個人靜靜的流淚。也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撕心裂肺的喊叫,瘋狂的摔着東西,用頭撞牆,用尖銳的東西劃破自己的手,身體各處,将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照顧她的幾個貼身看護都被弄得神經緊繃,最終忍受不了照顧一個瘋子而辭職。
山頂别墅的人每幾天都會換,每天出現在十七面前的人都不同,而每次看到陌生人時,都會再度刺激她。
十七百花園中瘋跑,腳被石子樹枝劃破,一腳的皿污,她無動于衷,仿佛已經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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