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拉着車和夏菊又跑了幾個地方,可都是無功而返,不要說白玉蘭這個人,壓根就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
夏菊開始有些懷疑是不是父親在臨終前,腦子有些思維混亂,亂說的胡話?要是那樣,自己可算是白折騰了一上午。
付了韓三的車錢,夏菊回到了家中,一上午的奔波讓她覺得很疲憊,她仰躺在床上讓自己的身體盡量的放松。
冬日的暖陽從窗戶照射進來,曬在她的臉上身上,感覺非常惬意,沒過一會兒,夏菊就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在迷迷糊糊中,夏菊被敲門聲驚醒,夏菊揉着眼睛坐起身,問道:“誰呀?”
“夏菊,是我,沈鋒。”外面一個男聲回答着。
沈鋒是夏菊的同學,也是在學校和夏菊關系比較近的男生。
夏菊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床鋪,走過去打開房門,門外是頭發梳的油光可鑒的沈峰,手裡還拎着一個裝着餐盒的棉布袋子。
“聽老師說你家出了事,真是替你難過……我見你這兩天沒上學,很擔心你,所以就來看看……”沈鋒看起來很緊張,說話也有些磕磕巴巴的詞不達意。
“謝謝你,我沒什麼事,過幾天就去上學。進來坐吧。”夏菊把沈鋒讓進屋内。
沈鋒把手裡的餐盒遞過去,說道:“這是在你家門上發現的,我猜是你家裡親戚給你送來的,就順便拿進來給你。”
“我老家是蘇北人,在上海沒有親戚,你……是不是拿錯了?”
“不會錯,你看,這還給你留了字條。”
沈鋒從裝餐盒的袋子裡拿出一張字條遞給夏菊,夏菊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是用鋼筆書寫的很漂亮的楷書: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夏菊呆呆的發愣,并沒有去接沈峰遞過來的餐盒,沈峰隻好把餐盒放到桌子上,說道:“夏菊,咱們是同學,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我想……我總還是能幫上一些忙。”
夏菊起身去給沈峰倒水,沈峰連忙說:“夏菊,你别忙了,我也不渴。”
“天氣這麼冷,喝點熱水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呀。”夏菊拎起暖瓶才發現,暖瓶根本一點水都沒有,原來的一點熱水都被自己用了。
夏菊歎了口氣說:“你想喝也沒有了。”
沈鋒吞吞吐吐的說道:“有件事,我不知道這個時候和你說,合不合适……”
夏菊:“說吧,你剛剛不是都說了嘛,咱們是同學,用不着客氣。”
沈鋒:“後天,我家要舉辦一個小型的聚會,我請了幾個學校的同學,我本來是想邀請你也去,就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畢竟你父親才剛剛去世。”
夏菊默然深思良久,說道:“謝謝你沈鋒,我會去的,我想我父親在天堂上也不希望他的女兒不快樂。”
沈鋒先是驚訝,然後幾乎興奮的跳起來,高興的說道:“太好了!夏菊,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我來的時候還擔心你會拒絕,這下好了,這下好了。”
夏菊很是奇怪,自己去參加他家的聚會,何至于讓他這麼興高采烈。
送走了沈鋒,夏菊急不可耐的打開餐盒,因為從味道判斷,夏菊也知道餐盒裡是自己最愛吃的潤餅蚵仔煎。
夏菊風卷殘雲的吃了個幹淨,跑了一上午她早就餓了,沈鋒在這裡和自己絮叨個沒完沒了,她一直沒好意思吃。
至于這餐盒是誰送來的,夏菊也在琢磨着,一邊吃一邊在腦子裡過濾着這棟獨樓内的十幾家鄰居,誰最有可能給自己送吃的。
樓下的劉阿姨?不可能,劉阿姨要是送來東西,至少要拉着自己講上一個時辰才能罷休。
隔壁的王爺爺?也似乎不太可能,他以前也送過吃食,但是都是他自己家做的,趁着熱乎送來,鄰居嘛,都是這樣你來我往的。
最西邊的那個整天偷瞧自己的阿齊?那個家夥好像自己都經常吃不飽飯,更是沒有可能……
夏菊在胡思亂想中,美美的吃完了足足兩份的潤餅蚵仔煎,她拿起餐盒去廚房洗刷。
這餐盒是一種不太中國式樣的圓扁扁的金屬餐盒,倒是很像洋人用的物件。
夏菊用抹布把餐盒擦幹,擦到底部的時候,她注意到了刻在底部的兩個字:高非。
這是用刀子一類堅硬利器刻出來的字,字迹是很漂亮的楷書,既工整又飄逸。
高非?這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難道就是這個餐盒主人?
在餐盒上刻上名字,無非有兩種原因。第一個原因是,這個餐盒的主人就是窮極無聊,閑來無事把自己或者别人的名字刻在了上面。
第二個原因倒是最有可能,這個人是過着集體生活,而這種相同樣式的餐盒在他們那裡又有很多,為了便于區别才做了記号。
這個高非會是誰呢?自己家鄰居中沒有叫這個名字的,這樓裡連姓高的都沒有。
在學校裡,夏菊就是一個善于分析事情的人,很多别人猜不透的事,到了夏菊這裡都能迎刃而解。
但是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頭緒,人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沒辦法的時候,會硬逼出一個辦法,雖然有時候那樣的辦法看起來會多少有些荒謬。
夏菊就是生生逼出一個辦法,她把洗幹淨的餐盒重新裝在棉布袋子裡,又挂在了自己的門口。
到了晚上的時候,夏菊打開房門一看,怪事出現了,又一份潤餅蚵仔煎挂在了門上。
袋子裡還有一張字迹相同的字條: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夏菊玩味這這句話的意思,吃飯的心思反而變淡,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給自己送飯的人似乎還是一個很有文化修養的讀書人。
于是,夏菊開始往自己的同學中分析,分析了一大串名字,也想不出誰會玩這樣高深莫測的遊戲,最重要的是自己同學中并沒有一個叫高非的人。
這之後的幾天裡,這個刻着高非兩個字的餐盒,成了夏菊專屬餐盒。
有時候夏菊把餐盒挂到了門上,等過了一段時間後,她會忽然的打開門觀看,要麼是餐盒已經不見了,要麼空餐盒還挂在門上,沒有一次被她看見送餐的人。
這成了一個遊戲,尤其是在夏菊确定這個人毫無惡意的時候,對于一個對什麼都好奇的十八歲女孩子來說,這真的是一件又好玩又有趣的事。
跟随餐盒而來的字條内容也慢慢發生了變化,從開始一些摘抄的詞句,到後來是一些純粹的個人随意寫的東西,比如:“天氣幹燥,多喝水。”“今天有雨,盡量不要出門。”諸如此類。
這件事的出現,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夏菊喪父帶來的痛楚,因為她每天有了盼望,并不是盼望一餐食物,而是盼望那份說不清的精神層面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