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一頁從舊的一年揭過,滾滾車輪繼續向前,新的一年,因為新君登極的緣故,漢、魏雙雙改元。
漢紹漢元年,元月,初一日。
元月的第一天又稱為元旦,一年一度的隆重浩大的賀朝即将在元旦舉行,今年的賀朝又不同尋常于往年,它是劉永即位之後的第一次賀朝。
剛剛卯時,皇宮的武義門外,就已經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
丞相府、禦史大夫衙署兩府的所有六百石以上屬官,已經在丞相長史蔣琬、禦史中丞劉琰的帶領下,安靜的齊聚在一起。
僅僅是這些人,就已經多達數百人,他們聚在一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而九卿及其屬僚、兩千石将軍、騎都尉奉車都尉等各級都尉、郡太守、成I都令、千石令、六百石令、五百石長等文武百官,也于武義門外排好整齊的隊列,靜靜等候。
武義門的城樓之上,數以百計的巨大火盤,寅時之後,這些火盤便已熊熊燃燒起來。宮牆之上,有源源不斷的着甲持戟的衛士前來借取火種,然後手持點燃了的火把列隊,行進到武義門通往議殿爵堂的甬道、宮牆、阙樓上立定。
光亮驅散黑暗,明亮的火光,瞬時将整個皇宮照的有如白晝。
而武義門内,谒者仆射霍弋正會同太常衙門的禮儀官員布置禮儀。
精通漢家舊典的符節令孟光,也被請來襄助,此刻他正在指摘霍弋安排中的缺漏:“庭中不僅陳列車騎衛官,還要設置兵器,張立旗幟。”
霍弋則是小心的應承:“諾,在下這就去做。”
“待會兒,傳聲教入者進時,要讓他們速行。”
“諾,明白了。”霍弋低頭應答。
“還有,”孟光眼皮一擡,眉毛一掃,慢悠悠地講道:“殿下郎中挾陛,每陛數百人……”
華阙
大臣們還等在武義門外,劉永自然不可能先一步到議殿。
“臣請陛下拟定列侯功臣朝列班位!”太常賴恭躬身一拜,禀奏道。
朝列班位,是百官入殿門,在朝堂上各自所處的位次,到皇帝出殿時百官奉賀、以尊卑次起置酒上壽等環節依次行禮的全過程都和朝位有關。
微微沉吟,劉永張口答道:“諸侯王(王、列侯)位次第一,三公位次第二,列将軍位次第三,九卿位次第四,兩府長官(丞相、禦史大夫主要貳官)位次第五,各都尉、中郎将、校尉位次第六,郡太守、成I都令、千石令、六百石令、五百石長位次第七。”
臨了,劉永又特意囑咐一句:“丞相諸葛亮位特進,在諸侯王之上!”
賴恭躬身一拜,領命道:“臣謹諾!”
武義門外,等文武百僚都到得差不多了,一輛輛奢華大氣的馬車,才從成I都的四面八方,在衛士家臣仆役的簇擁下,駛來武義門。
一面又一面旗幟在馬車的車頂高高飄揚。
一位位封爵亭侯,甚至鄉侯、縣侯的列侯,施施然從馬車中走下來。
今日,蜀漢建立以來,所有依然還在世的列侯,雖然他們許多已經緻仕、閑賦在家,雖然他們的封國遠在它郡。但不論他們人在何處,都已經來到了成I都,并将于今日朝觐新天子。
他們都有陽泉候劉豹、漢城亭侯許允、青衣侯向舉等等…………
費祎等着無聊,便暗自觀察着這些地位尊崇的大人物的車駕。
然後他發現了這樣一個事實。
這些開國敕封已久的列侯,似乎非常抱團。
他們都是,烈祖赦封的第一批功臣,并且他們并非以功績受封,而是憑借名士聲望獲爵的,自然他們雖貴為列侯卻沒有實權。
他們幾乎同時抵達,緊緊聚在一起,可卻很少有人上前同他們見禮。
略微一想,費祎就明白了,他們,都是過了氣的列侯,甚至他們的爵位能不能傳到第二代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号。
費祎這樣想着,武義門門樓下的道路,忽然自動向兩側分開。
費祎擡頭一望,原來,丞相諸葛亮、禦史大夫李嚴以及趙雲、馬岱、吳懿諸将軍到了。
丞相的車駕上,諸葛亮與趙雲同乘。
“丞相,陛下年輕氣盛,不清楚戰場險惡。仍然固執己見,堅持奇襲潼關,您受昭烈皇帝重托,可不能由着陛下胡來呀?”趙雲語重心長,滿腹憂慮。
諸葛亮瞥一眼趙雲,他深知此公心正直坦蕩、心存高義。
當年益州初定,烈祖欲以成I都城中的屋舍、城外園地桑田分賜諸将,趙雲力谏乃止。
後來東征孫吳,趙雲出言勸阻,烈祖怒而不用,于是此公留營江州。
“對于這個問題,我也三番五次向陛下進言。陛下倒沒惱怒,反而讓我耐心等候一段時間,陛下講他會用切實可行的詳細計劃和行動說服于亮。子龍也你大可不必憂慮,今上雖然年輕、有些沖動,但明辨事非的本事還是不賴的。”
“哦?”趙雲微微吃驚,“難不成陛下還有什麼殺手锏不成?”
“呵呵。咱們拭目以待。”諸葛亮笑了笑,顯得很輕松。
雖然他和劉永在北伐的見解上不同,甚至還存有争執,但這是君子之争,不是殘酷的政治鬥争,是正常的分歧。一切講開了,說明了就沒什麼大不了,不會有顧慮和擔憂。
諸葛亮及一衆重臣抵達武義門外不久,武義門正門極其兩道側門豁然洞開,露出透着星星光亮的門洞,一個個身着绛衣的谒者已經列隊走出宮門。
紹漢元年的賀朝終于開始了!!
此刻,劉永已經穿戴畢祭服,頭戴好冕冠。
至于為什麼着祭服而不是朝服,因為國之大事,惟祀與戎,賀朝之後他還要郊祀天地,祭祀祖宗,以及拜谒先帝陵寝。
先漢十二帝的皇陵在長安近郊,後漢十一帝的陵寝也在洛陽附近。劉永要拜谒和能拜谒的隻能是劉備的惠陵、劉禅的南陵。
(劉協現在還沒死呢,史上,他死了也沒葬在洛陽。而是由魏廷按照皇帝禮葬于山陽公國境内,上谥号曰:漢孝獻皇帝。當然,蜀漢的官方說法是劉協現在已經遇害,不然劉備怎麼好意思稱帝,并上谥号曰:孝愍皇帝)
祭服黑衣赤裳,衣衫上繪有十二紋章,即上衣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等;下裳繡宗彜、藻、火、粉、米,并間繪五色祥雲。
冕冠就是,冠延前後挂着五彩絲繩為組纓穿挂的白玉珠,前後各垂十二條,謂之十二旒。
穿戴整齊天子衣冠,劉永原本就俊朗挺拔的面相立刻散發出無比厚重的帝王威嚴。
侍立一旁的春坨哈着腰,看着,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忙不疊道:“乖乖!陛下您劍眉星目,真是儀容非凡呐!”春坨誇張的谄笑着,好像穿上祭服的是他自己一樣,“就連奴婢這個殘缺之人見了,都難免怦然心動呢!”
這記馬屁倒是拍得劉永很爽,虛踢了春坨一腳,劉永注視着銅鏡裡的自己,也很滿意。倏地來了句:“聽說你弟弟有兩個兒子?”
春坨思維跟不上劉永的跳躍,愣了一秒才答道:“是,是有兩個小子。”
“你過繼一個為嗣,朕補為中郎。”
“啥?”意外之喜來得太突然了,春坨有些難以置信。
劉永冷哼一聲:“怎麼?不願意?”
“願意,奴婢當然願意!謝陛下!謝陛下了!”春坨點頭哈腰,一直對着劉永作揖。
唉,太監,大多是都是可憐之人,割了子孫根。身體殘缺,斷絕香火,心裡往往自慚形穢之下又造成心理扭曲。
一朝得權,便會惡相叢生,可憐之人又有了可恨之處。
感慨一句,忽然郤正進來禀告:“列侯大臣諸将軍軍吏已依次入宮,吉時已到,臣請陛下臨朝!”
頓了頓,一旁的羽林郎張嶷也是道:“臣請陛下移駕議殿爵堂,受群臣壽!”
點點頭,劉永伸出手,接過春坨遞來的天子劍,朝殿門走去。
寝宮華阙的大門已經打開,門外,無數的火把洶洶燃燒着。
沖天的火光,映紅了皇宮的青磚白瓦。
章武是便宜老爹的年号,建興是短命兄長的年号,隻有紹漢才使屬于劉永自己的印記,從今天起,代表劉永的時代真正來臨了。
紹漢元年的時代已經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