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曹操當年做得太狠,幾乎盤空了整個漢中郡的百姓。”劉永感歎一聲曹操這手絕戶計玩得漂亮,話鋒一轉,轉到向北用兵的話題上。
“眼下,漢室望圖光複唯有北伐一途,不知魏将軍對于北事有何高見。”
魏延觑一眼劉永,暗想,今上果然資質遠勝懷帝,就這積極探尋中興光複的态度懷帝就趕不上。
握了握配劍劍柄,魏延從衣袖深處抽出一份帛卷,然後緩緩撐開,鄭重的鋪在劉永身前的地面上。
“陛下請看,這是臣百餘次派出細作勘察,訪問遊士地形,耗時兩年才親手繪制成的關中地形圖。”
“哦?”劉永心裡一奇,忙挺身望去,隻瞧一眼之下便忍不住贊歎:“魏将軍這圖作得好,隻一覽,整個關中形勝便盡收眼底了。”
魏延所作地圖,以連綿的倒勾為山,以長長的線條為河。
圖中西邊是祁山、隴山諸山脈分割武都、隴西、天水諸郡,一條渭水蜿蜒而下天然的成為漢魏的邊境線,将蜀西和涼州分割兩邊。隴山山脈以西,有一個鮮紅明亮的紅點,用粗墨筆寫着——街亭。
渭水流出隴山,路過散關,流經陳倉,水流便汪汪淌進肥沃的關中平原。五丈原、郿縣、武功星羅棋布的撒落在平原上,過了關中諸縣往東,漢家故都、雄偉的長安城即赫然屹立了。
而五丈原、郿縣、武功乃至長安一帶的南方,則是千山林立,萬仞成鋒,地勢極其險要,且綿延千裡的秦嶺山脈。秦嶺,它就像一道從大地上升起的鐵幕,将蜀地和關中完全隔絕開來。
鐵幕雖然嚴密,但也未達到密不透風的地步,從西往東依然有幾條路口連接秦蜀大地。
在地圖上,魏延詳細的着重描繪了四條道路,并淺析了他們的利弊。
從西往東,分别是出大散關入關中,即陳倉道;
從漢中褒中縣出斜口至關中,即謂褒斜道;
再往東,亦可出箕谷到關中。
理論上,這三條路皆可以進入關中平原西部,但路程、路途情況卻又大不盡相同。
出散關、斜口,這是大道,路途順暢、适合大隊人馬通過,但離長安和關中腹地太遠,路程耗時最長。并且一入關中便要面臨陳倉、五丈原這些堅城據點的阻擋。
而東出箕谷,縱使路途縮短小半,但路窄道險,不易車馬辎重通行。
這條路也非上上之選。
“下辯、箫關……”劉永癡迷的浏覽地圖,手指摩挲着一個個地名,嘴中呢喃。突然,他朝左邊端端正正跪坐的諸葛亮招招手,急道:“丞相,你快來看看。”
諸葛亮早就瞥到了魏延、劉永的動作,他卻一聲未吭,直到劉永招手才俯身湊過來。
“關中的山川河洛圖?”諸葛亮驚出聲,這幅圖……他并不陌生,他公房中長年懸挂的那副山川河洛圖便是一幅關中的地圖!
見劉永和諸葛亮都聚攏來,魏延指着地圖,侃侃而談道:“褒斜道、陳倉道和箕谷,或道途寬廣路程遙遠,或路短道險,便利難以兩全。”
“與其出兵大道、慢慢吞吞,坐失良機,不如兵行險招。秦嶺以東,從西鄉縣取道子午谷,隻需千裡路程,一出子午谷便抵達長安近郊。臣的意思是如若北伐,臣請率精兵萬人于子午谷出,直下長安,朝廷再遣大将統大軍從大道出,異道與臣會師長安。如此,則長安以西之地皆重為國家所光複!”魏延目光如炬,壓低聲音,以僅僅三人可聞的音量講道。
來了!
劉永心裡一緊,大名鼎鼎的子午谷奇謀!
觀察劉永和諸葛亮的面色都是猛然一變,魏延也是稍稍安慰,心中不由一歎。
當年自己艱辛的留守漢中孤地,一直期待自己真正“亮劍”北伐大顯身手,以為實現大漢複興的夢想不遠了。
不想結果等來的卻是一連串的噩耗,奪取漢中同年,荊州淪陷、關羽覆滅;次年,烈祖發動夷陵之戰大敗,再過一年,烈祖托孤給諸葛亮、李嚴後病故。
這個消息對于自己來說是晴天霹靂一般,那個最信任自己的,讓自己發揮最大價值的主公走了,伯樂死,千裡馬可獨存乎?自己及部下們這三年來的焦心勞思、風餐露宿、宵衣旰食全部化為烏有。雖然保全了邊境,但卻沒有了方向。
但他魏延并沒有因此而選擇放棄這重任,雖然先主駕崩之時自己未能再看他最後一面,但自身肩負的重任時刻提醒自己,越是到危機時刻越不能動搖決心,當年漢中之誓猶言在耳!
而後的時間裡,自己面對漢室鎖于蜀中的困局,苦苦思索,探尋方略,終于想出這計子午谷奇謀。
“魏将軍的奇謀,是建立在雍涼魏軍兵力不及漢軍的基礎上,朕想問一句,關中魏軍的兵力分布卿打探清楚了?”這個時間段關中魏軍的大緻兵力,穿越者的劉永自然一清二楚。但,諸葛亮很可能還不知道呀,故而劉永抛出這句疑問。
“這個臣早有打探。”前敵偵查魏延早已暗中進行,此刻不慌不忙叙述道:“若論魏軍兵力,須先談及魏軍的軍制。魏軍分為中央軍和州郡兵,中央軍又可分為中軍和外軍,這二者分别是衛戍京師的精銳部隊和戰略機動的兵團。”
“據臣多次派遣的細作探查得報,魏逆根本沒有想過漢軍會發動進攻,所以雍涼地區的防禦力量非常薄弱。跟本就是各郡的地方軍守備各城鎮,而基本沒有機動的野戰部隊。”
“不錯,荊州軍敗亡後,蜀中精銳皆覆滅東方,國力急劇衰弱。魏逆對于我軍的防患并不重視!”諸葛亮帶有深意的掃了魏延一眼,目光中隐藏着驚異、贊賞,而後佐證魏延的話。
顯然,丞相也不是吃素的,這北邊的情報工作也沒放松過。
“除開州郡兵,魏軍在雍涼的主力部隊大概有多少人?”劉永問
“分别由張郃、郭淮等人統帥分散于各處城池、關隘,總計大概三四萬人。”魏延毫不遲緩,張口而答。“而且,鎮守長安的是僞安西将軍、假節夏侯楙。此人曹丕寵臣,無用兵謀略,番而好經營家業,軍略上是個酒囊飯袋。”
“不得不承認,”
“魏卿,你這個想法眼光獨到、想法新穎,情報收集也很到位,堪稱大手筆。如果漢軍傾全國之力,乘其不備,還真有可能讓你得逞。”
“但是,”劉永搖了搖頭,遺憾道:“太冒險了,沒有退路,朕……不同意!”
什麼!
魏延駭然,差點從坐席上跳起來,劉永的先揚後抑讓他萬萬沒有想到。
陛下!
而另一邊,不止魏延,連諸葛亮也是吃驚不小。皇帝年輕氣盛,他正憂慮劉永腦子一熱,三言兩語便被魏延說動,執意去執行子午谷計劃呢。
沒想到,皇帝竟不為所動,直接出言拒絕。
諸葛亮疑惑,是劉永看破了魏延計劃背後的漏洞,還是這位年輕不凡的陛下有一個更完善、萬全的計劃?
有一種直接,諸葛亮感覺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