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兄妹情深
黎昊月光下見夷彭神色憔悴,臉上慘白如紙,顯是性命垂危,但此時此刻竟還能肆意大笑,心底着實不解,問道:“你是不是瘋啦,都快死了,還能笑得出來?”
夷彭斜眼望着他,緩緩的道:“我就知道女魃不會狠心殺我,早該猜到是你這個東夷人!”
黎昊冷哼一聲,道:“酒水有毒,女魃事先确實不知情,但當她知道是你害死了青陽,你猜她會怎麼做?你殘害兄弟,天理不容,如今下場,實是罪有應得,可惜縱使你死千次萬次,卻再也換不回青陽了。”
見夷彭臉色劇變,滿是痛苦懊惱之意,接着道:“現在懊悔又有何用?你這樣做不僅害了自己,還連累軒轅失去了傑出的頭領,害得大首領失去了寶貴的兒子,使得女魃從此見不到她敬愛的大哥!
如今我便是将你殺了,大卸八塊,砍成肉泥,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說罷,動起手來,緊握的短刀送到夷彭眼前。
夷彭感到眼前寒光一閃,卻無絲毫懼意,淡淡的道:“青陽之事确是我所為,你既已知曉,我也不想抵賴,隻是我若說當初我并無殺心,你信不信?我以為東夷人僅會欺辱青陽一番,便即放回,哪裡想到他們會殘暴如此,公然與我軒轅為敵?”
黎昊怒不可遏,知夷彭必死無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翻轉手腕,以刀柄直擊他鼻梁,頓時鮮皿噴出,滿臉是皿。
接着冷冷道:“你們都是愚蠢至極,盲目自大,不說整個東夷,僅僅東夷九黎,實力便數倍于你們軒轅,大酋長蚩尤觊觎天下,為何就不敢動軒轅?”
夷彭眼珠直轉,默然半響,許久以後才道:“興許是我錯了,但娘親之命,卻不得不從,我一心隻想當軒轅繼承人,隻盼青陽不與我相争,卻從沒殺他之意,如今青陽已去,我也将死,軒轅從此後繼無人了,哈哈!”
一言說罷,“哇”的一聲,又吐出皿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黎昊見他頗有悔悟之心,心中怒氣雖還未消,卻也不願目睹他死前慘狀,起身便欲離開。
這時卻聽夷彭說道:“你先别走,可否幫我一個忙?”
黎昊本想置之不理,卻又覺得若不是無理要求,舉手之勞倒也無妨,轉身問道:“你先說來聽聽。”
此時見他臉色更加蒼白,先前談話似乎耗盡了太多體力,當下說話更顯有氣無力,隻聽夷彭艱難的說道:“女魃還在等我,臨死之前,我想再見他一面。”
黎昊心下躊躇,若是讓女魃見到夷彭慘狀,她不知前因後果,豈不是要傷心欲絕,發起瘋來?
夷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莫非你不敢?你既然敢做,卻害怕女魃知曉?”
黎昊明知夷彭是故意以言語想激,卻仍不服氣,心想:我為青陽報仇,毒殺夷彭,問心無愧,何必心虛,女魃便是知道又有何妨?
念及此處,将夷彭從地上扶起,說道:“你既該死,我又有何懼,你盡管指路,我扶你過去。”
夷彭道:“那你可要走快些,我怕握忠一會兒帶人過來,到時你便不好脫身了。”
黎昊心中一凜,差點把這件事忘了,心想夷彭若真的懷有詭計,大可再故意拖延一會兒,等人前來,那麼自己便插翅難逃了。而他卻出言提醒,看來确無害己之心,真的隻想再見女魃一面。
估摸着握忠就快回來,當即扶着夷彭,快步前行,按照夷彭的指點,穿過明台,眼前出現一座幾十來米高的土丘。
其時正值春日,雜草叢生,黎昊扶着夷彭在草叢中緩緩上行,山坡平緩,并不陡峭,上去倒也毫不費力。
過不多時,兩人便登上丘頂,藏在長草後面,月光下隻見前方坐着一個女子,背對而坐,雖看不清面目,但兩人均知,定是女魃無疑。
黎昊忽然想到女魃沉靜内斂,極重感情,蓦地見到夷彭如此慘狀,會不會悲痛欲絕,昏暈過去?
于心不忍之際,猛聽得夷彭說道:“我已看過女魃,就此心安,多謝你啦。”
此言正合心意,黎昊道:“那我們就别過去了,我這就帶你離開,免得讓女魃看見,徒增傷心。”
夷彭搖搖頭,望着女魃的背影道:“我與女魃自小一同長大,多年來朝夕相處,對他了解頗深,日後讓她知道,這有毒的酒水是她送來,必會時時懊惱自責,無一日安心,我不想她這樣。”
轉過頭來,目不轉瞬的看着黎昊,又道:“我是死有應得,眼下可不可以勞煩你的手,痛痛快快的給我一刀?”
黎昊吃了一驚,道:“你早幹嘛去了,若能提前幡然醒悟,青陽何以會死,你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還有許多話語未說出口,隻見夷彭盯着女魃的背影,恍若未聞,心下立即明白:原來他這樣做,都是為了女魃!
黎昊尋思:女魃與夷彭兄妹情深,她若知自己将毒酒奉上,害死夷彭,必然會日日處在自責當中。縱使以後知曉青陽被夷彭所害,此舉乃是為大哥報仇,恐仍不能釋懷,因為她自己或許都不知道,這兩位哥哥在她心中孰輕孰重。
想到此處,向夷彭問道:“你已知命不久矣,便想着由我動手,故意讓女魃看到,好讓她從此不再心有不安,是不是?”
夷彭微笑道:“你果真聰明,死在你手上,我無話可說。當初若不是女魃苦苦哀求于我,治水之地,恐怕你便已經死了,如今就當回報女魃,你願不願意?”
造化弄人,黎昊做夢也料不到,夷彭竟對女魃關懷呵護至此,眼下看來夷彭并非無情無義,這一家最終落得如此局面,到底該怪誰呢?
見夷彭再次吐皿,身子搖搖欲倒,趕忙扶住,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安心的去吧!”
說罷,探手入懷,右手摸出短刀,向他小腹刺去,剛觸及皮肉,卻見夷彭嘴角含笑,一動不動了。
伸手探他鼻息,竟已死去,一邊右手向前猛送,一邊轉頭沖女魃大喊:“女魃!女魃!”
女魃送酒過後,便沒再回去,先行來到了山崗之上,一邊望着頭頂明月,一邊回想着與哥哥夷彭在這裡的點點滴滴。
想起往日的歡樂時光,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又想到以後母親大哥他們可與夷彭盡釋前嫌,自己再也不用左右為難,擔驚受怕,心裡便更加高興了。
猛聽得身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語音又頗為熟悉,不禁又驚又喜,喃喃道:這不是少昊哥哥的聲音麼,莫非他回來啦?
随即搖了搖頭,心中否定:他此刻興許已身在華夏,不可能再回來了,一定是我念叨太多,聽錯了。
便在這時,同樣的聲音又在身後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