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大獲全勝
窯場長作心系軒轅,素來認真負責,黃帝對此知之甚祥,沉思半晌後,終是于心不忍,勸道:“你負責窯場、上任長作以來,我軒轅的陶器與日俱增,除了你誰又能勝任長作之位呢?”
窯場長作心意已決,不為所動,堅定的道:“與昊相比,我實微不足道,隻願拜他為師,修習真正的制陶之道。何況約定在先,絕不可違,長作之位還請大首領另請高明吧。”
黃帝道:“可你是軒轅制陶手藝最佳之人,你不做長作,誰又能當此重任?”
窯場長作似是鐵了心,隻伏在地上,閉口不答。
黃帝見窯場長作信守承諾,也知他一心拜黎昊為師,并非為他一己私利,實是在為軒轅着想,他學成歸來,必然會對軒轅的制陶大有裨益。
是以對他更為欽佩敬重,便想着成全他的拳拳之心。如此人才,品德能力俱佳,卻又不能重用,黃帝又覺得十分可惜,不由得連連歎息,當即決定等他學有所成後,讓他掌握整個軒轅的窯場。
黃帝堅信,等到那一天軒轅絕不會還隻有一座窯場!
一念至此,轉身對黎昊道:“我們軒轅人極重信義,言出必行,你不妨就收了他做徒弟。倘若你有難處,不願教他手藝,那也沒有關系,畢竟軒轅、東夷有别,我們都能理解。”
此情此景,哪還允許黎昊說一個“不”字,倘若連這些形勢也看不出、這點眼力勁兒也沒有,他恐怕早就死過許多回了。
明知黃帝是客套話,趕忙回道:“大首領這是說的哪裡話,長作大人倘若不嫌棄,我自然高興之至。既為師徒,豈有故意藏私、不願教授的道理,必當盡心盡力,将生平所知所學悉數傳給長作大人。”
黃帝不住點頭,臉現喜色,對窯場長作道:“還不趕緊拜師!”
窯場長作登時醒悟,當即又以頭觸地,大喊了一聲:“師父!”
其時還未有諸多繁文缛節,是以磕頭變成了表達敬意的最主要手段,多發生在父母子女和師徒之間。
除此之外,大可不必,即使面對聯盟的大首領、大酋長也不用行此大禮。黃帝最開始注重禮節,獨自摸索的作揖僅有數人習得,流行不廣。
黎昊上上下下反複打量窯場長作,發現他個頭雖矮,臉上滄桑印記卻頗為明顯,年紀顯然比自己要大上許多。
可是他敢于當着衆多軒轅族人的面,對着晚輩後生屈膝下跪,高喊師父,這種勇氣委實難能可貴,讓人佩服。
黎昊回想兩人中間過節,竟無一點眉目,更沒來由,不由得啞然失笑,更暗暗對這位積極進取的窯場長作,心生好感,忽然覺得收下這樣一位徒弟,亦非壞事。
當下便彎腰相扶,笑道:“長作大人快快請起!”
窯場長作順勢站起,說道:“從此刻起我已不是窯場長作,師父不要再喊啦,徒兒叫軒土,以後就喊我這個名兒吧。”
“軒土。”黎昊重複了一句,微笑道,“好,今後我就喊你這個名兒!”
兩人有說有笑,相談甚歡,遠遠觀之,正是一副師徒情深義重的溫馨畫卷。
軒轅衆人見狀,頗有微詞。
雖是落敗服輸,依約拜師,但軒轅人向東夷人拜師,這讓他們覺得失去了顔面,而對象又是堂堂的窯場長作,更覺滿腹憋屈。
不過轉念一想:
昊這個東夷人制陶手藝的确高明,而且他來軒轅多時,始終恪守本分,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更深受大首領的寵愛,據說制出麻衣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如此說來,有人願意拜昊為師倒也正常。何況如今軒土已不是窯場長作,隻不過是軒轅最普通不過的制陶人,他既然想折騰不妨就讓他折騰去。
軒轅衆人抱着這些想法,再看匪夷所思的師徒二人,不禁啧啧稱奇。軒土的年紀頗大,足可以擔當黎昊的父親,卻要低聲下氣的喊黎昊師父,頓時覺得滑稽可笑。
不過看到兩人并肩而立,年輕的黎昊比年長的軒土高了一頭不止,忽又覺得并不突兀,甚至有些合情合理了。
黃帝原本還在擔心族人會因為拜師之事,心生埋怨,尋釁滋事,鬧得不可收拾。如今看到衆人臉色如常,略有笑意,心情甚為舒暢,忽然覺得促成軒轅與東夷之間和解修好的偉業,大有可為,決心亦更加堅定。
四下裡瞧了瞧,見夷彭神情委頓,狼狽至極,心中十分心疼憐惜,當即就想前去安慰,卻發現夷彭此刻忽又怒目瞪着黎昊,眼神令人不寒而栗,隐隐竟有殺意。
他凝神注視了許久,夷彭全身心投入其中,竟然未能發覺,這讓他詫異不已,心想:這兩個孩子何時結下的這麼深的梁子過節,我事先竟然全不知情?
快速靠近,正要設法安撫,兒子卻垂頭喪氣的先行離開了。他怔了一下,愣在當場,苦苦思索其中情由,良久以後,終無所得。
黎昊一直在和軒土、青陽等人說話,談話到高興之事,也會同他們一起開懷大笑。即使這樣,仍不敢稍有懈怠,眼睛依舊悄悄的左顧右盼,正好目睹了黃帝凝望夷彭的那一幕。
為了不讓黃帝發現,他從未正視,隻是故意撇過頭,用餘光偷瞄暗瞥。
人人都說黃帝是一位公正嚴明、從不徇私偏袒的聯盟領袖,然而作為父親,他似乎并不合格,更無公平可言。
兒女衆多,實乃大福之相,溺愛其中一二,本也無可厚非。溺愛的子女,倘若争氣上進,他日繼承父親遺志,或許可成就一段佳話。
但最受黃帝寵愛的夷彭,顯然不是這種人,青陽品性能耐皆十倍于夷彭,為何聰明睿智的黃帝偏偏看不出來?
心中越想越氣,念及青陽日後處境,喜悅頓時消得無影無蹤,憂愁接踵而至,且越來越濃。
女魃眼見黎昊化險為夷,心中格外高興,可一旦雙目相對,眼神交鋒,總會如火箭般敗下陣來,不禁耳熱腮紅,羞不可當。
如此這般,饒是有再多關切的言語,一時都說不上來,唯有沉默。不過即使如此,隻要他在身旁,她便也心滿意足了。
此刻聽黎昊正與大哥說話,目光從自己腳尖移開,悄悄向上偷瞄,蓦然看到黎昊笑顔不在,眉宇之間隐隐透着一絲陰霾。
女魃見狀,不禁思潮起伏:如今他已大獲全勝,出盡風頭,還有什麼事能令他如此憂心挂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