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邁來說，護着甯昭昭比什麼都重要。
别院這些人的生死他根本管不了。顔清沅或許會顧忌一下甯昭昭的心情，可是他絕對不會，隻要能把人護好，也就夠了。
此時聽說顔清沅要接甯昭昭下山，他幾乎是迫不及待。
甯昭昭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道：“那皇後娘娘當如何？”
齊川道：“忠王自然安排好了，怎麼會讓嫂子你操心？”
張邁也道：“殿下，主子現在忙于軍務，恐怕還需得您在身邊看着，才好處理皿衣的事情。”
甯昭昭神思恍惚一整天，聽了這話頓時火氣蹭蹭地往上湧，對着張邁就咆哮道：“合着你就當我是個燙手山芋是吧，恨不得趕緊把我弄走？還哄我說什麼讓我下山去處理皿衣之事？”
“殿下……”張邁的确是這個心思，下了山把人交給顔清沅，就行了。但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麼說了出來，他一下就懵了。
甯昭昭勃然大怒，道：“他哄着我就算了，連你也有樣學樣？馬上給我滾！我就呆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張邁硬着頭皮道：“殿下……”
“趕緊滾！不然我連你一起活剮了！”
張邁隻得滾了。
齊川目瞪口呆，道：“嫂子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您若是不下山，忠王恐怕不會安心的。再說了，張邁說的也不無道理。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想啊……”
“你也滾。”
齊川：“……”
“告訴顔清沅，我兒子少了一根頭發，讓他親自來給我收屍！”
“嫂子，您這又時何必？忠王最珍視的人是您……”
“你要是耳朵不好使啊，我再跟你說一遍。現在，你馬上下山，告訴顔清沅，我就呆在這兒，哪兒也不去。等着他把我兒子給我送回來。”
說完撂下齊川，自己轉身進了屋。
碧芹連忙追了上去，看甯昭昭背對着她，似乎氣得發抖，連忙道：“殿下，您别生氣，主子必定有自己的安排……”
“齊川一句都沒有提起側妃。”甯昭昭突然打斷了她，有些不安地道。
若真是顔清沅派來的人，怎麼可能連看都不看側妃一眼？
碧芹一愣。
然後不可置信地看向甯昭昭：“殿下，您……”
如果是齊川，那恐怕怎麼殺雞儆猴都沒有用。這院子裡，唯一确定能用的，可能就隻剩下她身邊的兩個婢女。
“走，你們趕緊下山，從後門偷偷走，給你們家爺報信！”
“要不要跟張邁商量……”
“齊川在黑市呆過，我信不過張邁。”
“可是您……”
甯昭昭眸色一厲：“走！”
這下輪到碧芹渾身發抖。對她而言她甯願為了護着甯昭昭死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
“碧芹，我和這别院上下幾十口人命，就交到你和墨珠手上了。”
……
甯昭昭在屋内獨自坐了整個時辰。
山下刀光劍影，屍橫遍野。山上人人惶惶，魑魅叢生。
她用力抓着手中的鳳佩和小印，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什麼都沒有想。
最終門在面前打開了。
齊川年輕的面容隐沒在黯光裡，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你的侍女我抓住了。”
甯昭昭看着他，道：“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讓你跟我走。”
甯昭昭嗤笑了一聲，道：“秦皇後何在，側妃何在？那些孩子何在？”
“你以為你還管得了别人？”
甯昭昭淡道：“自然，我若活着，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齊川眸中一凜。
她竟然以死相逼！
“我倒是小看了你，你竟什麼都知道。”
榮王雅王早已結盟。橫踞邊關幾十年的藩王必然不是軟柿子，由得顔清沅說騙就騙。就算榮雅二王彼此心存防備，又在顔清沅的暗示下為了貴妃之位正劍拔弩張。但他們的利益又俨然是一體的。
抓了甯昭昭自然不是為了要她的命，而是為了牽制端王也牽制顔清沅，增加自己到時候談判的砝碼。
齊川人在京城，幫顔清沅做過事，又是榮王的孫子。他上山的那一刻，甯昭昭就已經防備着他。
可是縱然防着……她現在已經是入甕之鼈，無路可逃了。
“我一直很奇怪，為何我夫君千防萬防，這山裡的暗釘還是除之不盡。看到你我才明白，能在我夫君手裡撿漏子的，哪裡是什麼宋家人？隻能是顔家人了。”
齊川大笑，道：“照你這意思，齊沅對我們難道還有些情義？說你蠢的肯定不止我一個。”
甯昭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這院子裡的人，你要是動了，我遲早有一天會自盡。”
齊川一愣。
“哪怕你們和顔清沅談完，放了我回去。”
她笑道：“若我死了，就算利益相關他和你們暫時媾和……”
榮王雅王前腳離開京城，他就會布局窮極一生也不會停止的獵殺！
“相反，答應我的條件，這院裡的人你一個不動，我這就收拾好了跟你走。你省些力氣，我也省些挂心。如何？”
她就這麼看着他，眼神笃定，神情冷靜，好像絲毫不怕這一場殺局。
甯昭昭确實不怕。她知道現在她面對的，是她丈夫政敵設計和利用。不過是一個局，她走一遭，做一個安靜的棋子。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拖累了顔清沅，相反，是顔清沅的失誤連累她遭了這個罪。
這場博弈，顔清沅，你可千萬不要輸。
最終齊川妥協了。再拖下去隻會等來顔清沅或是顔念平。
甯昭昭還真就怪老實的，見他點了頭就站起來跟他走了。
出門遇到被捉住的大皇子齊闵等人，她腳步頓了頓，道：“幹什麼，給大皇子他們松綁。”
齊川看了她一眼，依了。
齊闵滿腹話要說，看了看齊川又有些忌憚。
倒是甯昭昭神色如常，道：“母後還在睡？”
她這個态度讓齊闵一愣一愣的。
齊闵看向齊川，欲言又止。
齊川主動道：“我是榮王世孫，人稱柯郡王。”
甯昭昭不耐煩地道：“初來乍到，就把大皇兄給吓着了。柯郡王，還不給大皇兄賠禮道歉？”
齊川：“……”
“嗯？”甯昭昭有些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齊川隻得給大皇子作揖賠禮，道：“誤會，讓殿下受驚了。”
說完，就要把甯昭昭帶走。
齊闵雖然愚，可不蠢。剛剛一群人突然沖了進來按住了他們，連皇後的寝室都控制住了，怎麼會是誤會？
他看着甯昭昭的背影，期期艾艾半晌，終于鼓起勇氣，道：“弟妹……你去哪兒？”
聞言甯昭昭回過頭，視線落在他身前緊緊護着的阿彤身上，半晌，道：“我去哪兒，關你什麼事？齊闵，我看在母後的面子上才叫一聲大皇兄。你不會真的蠢得，就以我兄自居了？”
幾句話說得齊闵面上紅一陣白一陣。
“你瞪着我幹什麼？”
她突然狠狠地打了阿彤一個巴掌，齊闵連忙去護，卻感覺她塞了個什麼小小的東西在他手裡。
甯昭昭迅速退後，冷笑了一聲，道：“怎麼着，你還敢對我動手啊？管好你的女兒，再對着我瞪眼，回來我就把她的眼珠子也挖出來！”
兩個皇孫兩個皇子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們的好皇嫂，好嬸嬸。
阿彤大哭道：“嬸嬸……”
甯昭昭冷笑，道：“就憑你也配叫我嬸嬸？”
言罷，她轉了個身，似乎是生了極大的氣，走出院門的時候還在蹦。
阿彤不相信平時溫柔可親的嬸嬸會這樣，心一橫就想追上去，卻突然被人拉了回來，捂住了嘴。
她掙了掙，驚訝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齊闵的手勁大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是死死盯着甯昭昭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以及院子裡那些劍拔弩張的人，一個個，都跟着一起消失。
“爹……”
小皇孫吓得不輕，抱住了他的腿，泣不成聲，道：“嬸嬸去哪兒了？”
阿彤有些驚恐地看着他。
齊闵顫聲道：“别吭聲……你們都别吭聲。不然，你嬸嬸一番心皿，就都白費了！”
……
甯昭昭大搖大擺走出了門，回頭又看了一眼别院，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齊川回過頭也跟着看了一眼，笑道：“沒想到你還挺心軟，嗯？齊沅是不是就喜歡你那點不值錢的良心，讓你呆在他身邊，時刻提醒他他自己還是個人？”
甯昭昭的視線慢慢收回來，落在他臉上：“我的侍女真的死了？”
“騙你做什麼？你反應雖然快，但是快不過我的。”他無所謂地一笑。
甯昭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道：“你小心啊，以後别落到我手裡。”
齊川一愣。
“不然啊，我會活剮了你的。”
說完這句話，她甚至清淺地笑了笑，眸中有三分魔性。
可是她很快就背過身走在前面，主動下山。
齊川被她那個眼神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等反應過來追上她，走了幾步才道：“表妹啊，你也别裝模作樣，你哪能這麼狠心？”
“我不是裝模作樣，我真會活剮了你。”
“呵，有趣，為了兩個侍女？”
“還有我兒子小瑜。”
齊川停下腳步，解釋道：“我沒動他。我怎麼會動他，怎麼說也是我外甥呢，是不是？”
甯昭昭心裡一直緊緊繃着的弦才松了些。這是跟顔清沅學的，她明明很在意，可就是不問……果然他就主動說了！
但她面上不顯，隻是非常冷靜地道：“我自然知道他沒事。我外祖父可不像我夫君那般信任你讓你鑽了漏洞。可是你竟然拿我兒子來吓我，就夠我記恨你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