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顔清沅給甯昭昭連腳趾甲一塊兒剪了,就賊兮兮地纏着甯昭昭要她給他剪。
甯昭昭本來想着,投桃報李,給他剪一個也沒什麼。
可是當她捧着他的大腳丫子認認真真地剪的時候,一邊擡頭問他:“你腳上繭這麼厚,不難受嗎?”
本來一臉享受的顔清沅竟然就發病了!
“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腳上有繭?”
“……”
顔清沅很不高興地道:“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
甯昭昭惱道:“我沒事去關心你的腳丫子幹什麼!你又沒瘸!”
“那你也沒瘸,我天天給你洗腳,還給你修腳繭子,你今天才發現我腳上有繭子嗎?”
甯昭昭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顔清沅湊過去,非常認真地道:“你男人天天泥裡來水裡去的,腳上自然有繭子。你說說,你關心過我沒有啊?你什麼時候給我洗過腳,嗯?”
“你怎麼越來越像個孩子似的!”
顔清沅把腳丫子硬是伸了過去,道:“抱着!給我好好剪,待會兒給我洗腳,然後給我修腳!”
甯昭昭恨不得咬他一兩口:“顔大黑,你幾歲了!”
最近越來越不像話了,洗澡要她伺候,出浴要她伺候,底衣也要她穿!哦對了,這小子第二次把自己的腰帶打成死結,終于讓她給逮着了!
他哼道:“反正我就賴着你了,你看着辦吧。”
甯昭昭不想跟他吵,認命地讓人打了水來,準備給他泡腳修繭子。
顔清沅得意。
等她給他洗腳的時候,他還要犯賤說一句:“棒槌你知道嗎,就是一口飯,你端來也和别人端來的不一樣。”
甯昭昭狠狠擰了他一下,低聲道:“我都聽說了,你從前就是個活神仙,三餐不用吃,覺也不用睡。你再這樣,看我理不理你。”
顔清沅笑道:“所以我說,在你身邊我才是個人樣啊,你以為我說笑的?”
甯昭昭其實知道上次的事情對他的刺激實在太大。受了重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據說好幾天以後才止住不咳皿。那時候她挺着大肚子不見了,對他是多大的一個打擊?
她也很意外……他竟然,這般割舍不下她。原以為對他這種男人來說,江山多嬌,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吧。
認識他以後,他從溫潤如玉,變成步步為營,變成面目猙獰,然後變成現在這樣的粘人鬼……
但她還真的從來沒想過,他以前的生活狀态竟然是這樣的。
“這麼折騰,就不怕你會英年早逝?自己都是個大夫吧,晚上不睡,白天不吃,多傷身,嗯?”她耐心地給他擦幹淨腳。
顔清沅聞言低笑,心裡卻想着:英年早逝?沒那麼誇張。就算我現在還和從前那樣,活個四十多歲,還是可以的。他也曾經想過,到那個歲數,他就能把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可遇到這棒槌之前,他可從來沒覺得能活着,是這麼有趣的一件事。有趣得他都有些惜命了。
見他不答,甯昭昭道:“說話啊,以後再這樣,我可就不理你了。”
顔清沅湊過身子去把她隔着洗腳桶抱過來,笑道:“那你看着我啊,每天盯着我吃飯睡覺。你看有你在,我是不是聽話很多?”
頓時甯昭昭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捏着他的臉道:“身子是你自己的,還得我成天看着你啊!”
顔清沅笑着親了上去。
最終她臉紅道:“修腳呢。”
她很奇怪呢,剛剛看他還和蕭佐商量了半天,應當是有大事要發生……怎麼轉個身就成這樣了?
“不修了。”
他摟着她躺下了。甯昭昭耐心地等着,他卻什麼都沒做……
她有些意外。
然後,衛三就來了!
“主子,宮裡發了喪鐘,說是皇上駕崩了!”
“!”甯昭昭連忙滾了起來。
顔清沅冷笑了一聲,表情平靜得簡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邊起身開始穿衣。
甯昭昭也爬了起來,利落地穿好衣服,随意梳了個頭,和他一起出了門。
齊帝屋裡,此時已經站了秦皇後和齊闵。
“朕還沒死呢!他們竟然就發布了喪訊!她,她難道要把那個替身葬入皇陵!是朕瞎了眼!是朕瞎了眼啊!簡直就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列祖列宗啊!”一國之君此時也是聲淚俱下,拼命捶打着床闆,痛哭失聲。
扭頭看到顔清沅和甯昭昭,他的情緒更激動了,掙紮着要爬起來:“你,你來得正好!你給朕,殺了宋慧心這個賤人!殺了慶王這個逆子!”
眼看他掙得目眦欲裂,臉色鐵青,秦皇後也是吓着了,連忙撫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顔清沅的臉色很冷漠,看着皇帝,道:“别嚷了,你再一口氣上不來死在這兒,你就真的隻是一個臭蟲,屍首隻能丢進亂葬崗,連你的名字也不能寫上了!”
替身已死,被葬入皇陵。若是這老東西再死了,到時候難道他們要擡着一具屍體去揭穿宋氏?
秦皇後目中含淚,道:“忠王,你就少氣他兩句……”
此時齊帝雖大喘着氣,但已然冷靜下來。
他道:“對,對!朕不能把自己氣死,朕得睜眼看着,看着宋慧心這個賤人是怎麼一個下場!”
真不容易啊,他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毫無保留的痛罵宋慧心呢。
秦皇後急道:“闵兒和忠王,還有小七小十二,阿彤湛兒,都是皇家子孫,本宮和昭昭是皇家婦,無論如何都要進宮去奔喪。可這個時候進宮,不是給她一個機會讓她把咱們一網打盡嗎!”
齊帝立刻抓住了秦皇後的手,道:“不……你們誰都不許去!”
甯昭昭突然道:“來宣旨的太監呢?”
“什麼?”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甯昭昭解釋道:“就是那個,來宣布皇上駕崩的消息的,那個太監,以及他的随從。”
秦皇後道:“已經打發下山……皇上在這兒,總不能讓他們看見。”
甯昭昭對顔清沅道:“你去……讓人把他們處理一下。到時候就說他們在路上,遇到了賊人,所以沒能把信送到。”
她想了想又道:“不是說西山大營是被‘歹匪’滅的嗎?那宮裡的侍衛沒了也不稀奇。先拖住他們不讓他們回去複命。咱們明天再進宮。”
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布局,總好過匆忙去送死。
而且今晚必定全城的貴族和诰命都起來進宮了,形勢太複雜了。
顔清沅聽了,立刻對身邊的衛三說了幾句話。衛三領命去了。
有了緩沖期,帝後也終于冷靜了一些。
“接下來可怎麼辦?就算拖到明天早上……”秦皇後有些焦急。
這時候,還是皇帝冷靜一些,道:“曆代君王駕崩之前,都會召見自己的儲君。羅衣,那時候,你也是知道的。”
那時候,秦皇後還是太子良娣。先皇病重的最後那半個月,基本上都是他在身邊伺候着,寸步不離。駕崩的時候,也是皇儲在身邊,送了他最後一層。
這是齊宮約定俗成的規矩。皇上駕崩,皇後也是不送的。唯一能在身邊的,就是皇儲。
秦皇後自然知道那件事,但是……
“慶王一直陪在……那替身身邊啊!”
就算按照這個規矩來,那不是間接承認了他就是皇儲!
齊帝低聲道:“不……當時在父皇身邊的,除了我,還有京城暗衛頭子。父皇在臨終前交代了我是他的繼承人,然後咽了氣。全城三萬暗衛,都在那一天易了主。”
秦皇後聽得愣愣的。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個過程……
“宋慧心也不知道。這本就是曆代君王和暗衛之間的,延續百年的約定。那個替身并不是暴斃,而是所謂的,久病。甚至,聽說他還召見過大臣。今夜,宋慧心突然發了喪訊……全城暗衛必定起疑!”
齊帝擡頭,看了顔清沅一眼,道:“你們明日再進宮,隻你帶着忠王妃進宮。那種場面,相信你們應付得來!”
秦皇後道:“可臣妾是皇後……”
顔清沅淡道:“放心,所謂的遺召很快就會宣布了。您大約會被褫奪後位,最多給您一個太妃的位置,讓您在别院頤養天年,永世不得回宮。”
他沒理齊帝,而是轉身對甯昭昭道:“我明天進宮。你在這兒和他們一塊兒呆着。山下兵馬已經盤點好,山上很安全。”
齊帝斥道:“她是你的诰命,以後要做你的皇後,這種場面怎麼能少得了她!”
秦皇後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看着齊帝。
他這是承認顔清沅了?
顔清沅皺眉道:“我說過,要做皇帝了?”
齊帝是真的到陌路了,此時就氣得對着顔清沅大聲咆哮:“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要朕求你嗎?!”
顔清沅淡道:“嗯。”
秦皇後等衆人:“?”
齊帝不可置信地瞪着眼。
顔清沅笑道:“你說的對,我等着你求我啊。”
事實上皇上不止一次表露出這個意思。他等到今天,還不就是等着老頭子求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