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甯葳下了朝，就讓人疏通了關系，來了牢中看甯昭昭。
碧芹不在，甯昭昭剛剛吃了早飯，懶洋洋地坐在牢裡玩手指。那副整整齊齊白白嫩嫩的樣子倒是看得甯葳愣了愣。
雖然才兩天的功夫吧……但是他來看甯昭昭之前已經去看過甯苒苒。二女兒被遠遠隔了開來，不和甯昭昭挨得太近。
甯苒苒進來才一天的功夫呢，整個人就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了。看見甯相，甯苒苒隻是扁着嘴哭，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怎麼甯昭昭就一副這麼惬意的樣子呢……
甯葳回過神，道：“昭昭，爹來看你了。”
甯昭昭死氣沉沉地“哦”了一聲，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
甯葳一點兒也不尴尬，反而笑了笑，道：“你是怨爹告了你啊？”
“古往今來就沒見過那個做爹的把女兒告上了大理寺，也不知道爹你會不會名流千史啊。”甯昭昭不耐煩地道。
甯葳眼珠子轉了轉，道：“爹知道虧待了你，可是爹也有自己的考慮。”
聽他這麼說呢，甯昭昭就瞪圓了眼珠子看着他不說話。
甯葳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丫頭和别的姑娘不一樣，别的姑娘家在意的，名聲什麼的，她是一點兒也不在意。
當時她可不就是毅然選擇了來大理寺蹲着，也不肯回府低頭認錯道歉？
不過沒關系，甯葳知道她的軟肋。那就是甯昭昭非常愛财。
他道：“爹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是秦縣主咄咄逼人，爹也是沒有辦法。你和你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爹權衡了一下，覺得這藥是你的，你又是做姐姐的，自然要負起一點責任來。”
甯昭昭似笑非笑地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都是為了相府着想，所以想要舍棄我這個小的，保住相府這個大的。誰讓這次的事兒把皇後娘娘也給驚動了呢？”
“對，爹就是這個意思。”
“那現在我和甯苒苒都進來了，大理寺馬上就要查出真相了，爹你就放心吧，我們倆都不會連累相府的。”甯昭昭似笑非笑地道。
甯葳笑了一聲，道：“爹今天來呢，其實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聽？”
“你說。”甯昭昭也想看看他還能不能更不要臉。
但是她很快就知道了，甯葳的不要臉是沒有下限的……
“爹的意思呢，是你反正有端王爺撐腰，不同你妹妹，勢單力薄……如果這次你可以先把事情扛下來，先護住你妹妹，爹會記住你這份恩的。”
别人記恩都是好東西，甯葳記恩就不一定了。恩将仇報這個詞，簡直就是為他而造的好不好？
甯昭昭撇撇嘴，道：“憑什麼啊，又不是我幹的壞事。”
她好好地睡覺還被人打了呢，找誰說理去啊。
甯葳虎着臉道：“因為你是長女，你是姐姐！你不能隻為你自己想啊。做姐姐的，護住妹妹，不是應該的麼。”
“……”甯昭昭呆滞了一會兒，才咧開嘴道，“爹，您這副大義凜然的嘴臉啊，差點把我給看笑了呢。”
甯葳呆滞了一下，想罵她怎麼跟自己老子說話呢。但他還是很快想起了正事要緊。
“昭昭你呢，年紀也不小了，又剛剛被退了婚，臉上的傷好的雖然快，可是一時半會兒真好不了。就算有端王在，可端王畢竟是藩王，不在京城，恐怕也艱難些……”
翻譯：年紀大，剛被退了婚，破相的老姑娘。就算有王爺撐腰，那王爺還是個邊關來的，頂不了什麼用。正經的京城權貴，也是看不上你滴。
“你妹妹就不同了，年紀還小，名聲還能養回來。依爹的意思，你們本是姐妹，兩害取其輕。隻要這件事，你全乎過去，過了今年，爹就讓你自己挑個人招贅，然後嫁妝也一定讓你滿意。到時候，你就能帶着夫婿過日子，你妹妹的名聲也不會受影響。”
翻譯：你都要嫁不出去了，不像你妹妹還是黃金身價，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招贅。隻要你不毀了你妹妹的身價，做爹的可以多給你一點嫁妝。
甯葳道：“這才是兩全的法子。昭昭你說是不是？”
甯昭昭快吐了，她很直接地道：“爹，您真不要臉。”
聞言，甯葳隻是雲淡風輕一笑。他要臉，能有今天？
“你也可以不答應。不過，皇上今天在朝上還說起京城出了個大案子……宋世子年輕有為，堪當大任。到時候，人要是調走了，你這案子還沒結，再經轉一轉手，你自己想想，你要在牢裡呆多久？”
翻譯：你最好答應，不然老子就不讓你出來了！
甯葳道：“昭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幾個孩子裡，你雖然不在爹身邊長大，可你是最像爹的。爹給你選的是一條兩全的道兒，你該知道怎麼選。”
這句不用翻譯了，就是那個意思。
甯昭昭抿了抿唇，看着甯相，突然笑了，道：“爹，你給我多少嫁妝？”
甯葳一喜，又覺得狐疑，難道甯昭昭這就被說通了？
“你放心，必定不會虧待了你。”他信誓旦旦地道。
“空口無憑，少用這些虛的來糊弄我。您在大回街不是還有四個鋪子麼？”
“……”
甯昭昭笑道：“都給我吧。”
甯葳：“……”
“别的就不說了，你現在寫個字據給我，說好了等我出去，立刻把四個鋪子都轉給我，簽字畫押。”甯昭昭眼中閃着算計的光芒，道。
那可是甯葳的心頭皿啊，他怎麼舍得！
甯昭昭嘟囔道：“不願意算了。其實我這個人，也不是這麼貪财的，有的時候，名聲反而比錢财重要。哎，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是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你要是能有一點稀罕名聲，就不能這麼不要臉了！
甯葳其實并不像他自己表現得那麼笃定。今天上朝的時候，皇上的确流露出了想把宋顧謹調開的意思，顯然，他對宋顧謹這樣的青年才俊，糾結在這種雞毛蒜皮的案子裡，也十分不滿。
但是宋顧謹自己請命，說是今天之内就可以結案，結案之後再去忙别的。
皇上雖然不喜，但還是答應了，畢竟耽誤不了多少事兒。
因此，面對甯昭昭的敲詐條件，甯葳心中十分動搖糾結。他推測，結案應該也就是今天下午的事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畢竟，他比誰都清楚，甯昭昭簡直太無辜了，無辜到躺在床上睡覺莫名其妙被人打了。
甯昭昭道：“要不爹你再考慮一下吧。反正我是不急的。就算你把我給告了，我還有外祖父呢。外祖父看在我娘的面子上，總會護着我的……”
甯葳聞言皺眉。
沒錯，甯昭昭是他告進來的。隻有讓她背着污點出去，端王才沒有理由責怪他。
相反，甯昭昭的德容有了污點，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她封不了郡主。而且，作為一個頑劣少女的爹，他可以很輕易地和端王達成共識……到時候，爵位不就落到他懷裡了嗎？
甯葳很有信心，因為他知道端王的為人，五大三粗，心思粗犷，根本理解不了這些内院的彎彎繞。
“您回去考慮吧，我也再想想，是要名聲還是要鋪子……”甯昭昭還在嘟囔道。
甯葳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這女兒貪财總好過一肚子壞水。
鋪子沒了還可以再賺，眼下先為封侯路做好鋪墊是正經。
“時辰不早了，爹您還是先回吧……”
甯葳終于痛下決心，道：“我先寫個字據給你。你說的話你要做到。”
甯昭昭笑道：“爹您能想通就好了。我有鋪子就夠了。”
于是甯葳咬了咬牙，讓人去把剛剛趕遠的獄卒叫了回來，要了紙筆，開了牢門，當場立了字據。
期間甯昭昭一直在他身邊唧唧歪歪。
甯葳也不好寫要甯昭昭為妹妹頂罪，就給她鋪子。後來父女倆讨價還價半天，就寫了，隻要甯苒苒好好地出了獄，名聲無累，他就把相府在大回街的四個鋪子都轉給甯昭昭。
本來他想寫，把鋪子給甯昭昭當嫁妝。甯昭昭哪兒肯啊，非逼他改成了出去以後立刻易名。
甯葳心想，寫了字據老子也可以不認。
最終他還是青着臉寫了。
隻要甯苒苒平安出獄，名聲無累，甯府名下大回街四處，分别獄某處，某某處，與某處某某處的四個鋪子，都改入甯昭昭名下。
甯葳的算盤倒是打得不錯。甯苒苒能在不壞名聲的情況下出獄，隻能是甯昭昭頂了罪。字據簽了他也可以賴。就算賴不了，到時候端王來了，隻會說他寵愛甯昭昭……
這時候，甯昭昭突然道：“這樣不行，我們還得要個公證人……”
甯葳正想笑着說什麼呢。
甯昭昭突然看向他身後，大聲道：“宋大人！宋大人你來得正好！”
甯葳莫名其妙地回過頭，果然看見一身官服的宋顧謹帶人走了過來。
“大理寺少寺卿，做這個見證人，最合适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