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身邊的一個侍女上了前來,給秦淑月把喉嚨裡的銀針拔了出來。她隻覺得喉頭一松,便知道自己能說話了。
她心驚膽戰地站在一邊等着,隻怕這個惡魔一般的男人剛給了她說話的權力,下一瞬就要奪去她其他什麼東西。
“帶她出去吧。”這時候,那鬼面人淡淡道。
秦淑月隻覺得不可置信。
就這麼放她走了?
張邁道:“怎麼,還舍不得走啊?”
秦淑月自然不會傻到問一句,“你們就不怕我告訴我爹娘”?
這麼些日子折磨過來,她也是學老實了,二話不說掉頭就跑。還是剛才那個侍女追上了她,強硬地給她帶上了頭套,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眼看秦淑月被人押解着走遠,張邁撇了撇嘴,道:“二爺,您真就這麼把她放出去啊?”
顔清沅,也就是那個鬼面人,冷笑了一聲,道:“放出去又如何?難道她還能掀得起什麼大浪來?”
張邁想到,他剛才已經把顧家的情況跟秦淑月都說了一遍,大約她也雲裡霧裡,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告訴她們這些。
“可她和那個顧良娣關系不是一直不錯麼,就算把她放出去,又能怎麼樣……”
顔清沅淡道:“你便等着瞧吧。”
顧勝雪是個瘋子,她瘋狂地想要報複甯苒苒,可甯昭昭沒惹她,她也一樣像瘋狗一樣撲上去就要咬。
原因無非就是甯昭昭比她更出色,讓她覺得紮了她的眼。
這樣的女人,若是一直身處在卑微的地位,隻能謹小慎微,也就罷了。可一旦她有了出頭之日,她整個人就會像瘋了那般展開報複。
和秦淑月關系不錯?
呵,那他還真是期待她們以後還能怎麼個不錯法。
這時候,張邁湊過去,痞笑道:“我才懶得瞧那些大小姐勾心鬥角的事兒。不過二爺您竟然為了這麼點小事親自走了一趟,還真是讓我十分意外啊。”
顔清沅瞥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好意外的?”
張邁笑道:“現在想通了倒是不意外。您不就是想護着您的小心肝周全嗎?現在她讓顧良娣盯上了,您就把秦淑月給放出去轉移顧良娣的注意力,讓她們狗咬狗……啧啧,竟然操心到這麼細微的地方,二爺您可是絕世好夫君啊。”
顔清沅心想操心有什麼用?那丫頭又不領情。
還什麼絕世好夫君……那丫頭現在還死扛着不肯嫁呢,也不知道到底在倔什麼。
這麼想着,他有些煩躁地站了起來,道:“秦家那邊你盯好了,秦國公和端王都要進京了,這個時候不能出亂子。”
張邁就暗暗腹诽,都知道不能出亂子,你還把人放回去。
顔清沅哪裡關心他在想什麼?徑自就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甯昭昭睡醒,就聽說秦國公府的大縣主,回來了……
她愕然了半天,回頭看了一眼旁邊鎮定自若吃早飯的顔清沅,道:“你幹的?”
顔清沅道:“嗯。”
華側妃一向不管他們這些事情,尤其是顔清沅,她想管也管不住。
便不理他們的眉眼官司,對甯昭昭道:“待會兒抽空去丞相府走一趟。你爹據說要死要活的。”
雖然實在看不上甯葳,可那到底卻是甯昭昭的親爹。要是他生病了,甯昭昭卻絲毫不問津,到底還是不太好看。
甯昭昭才不相信他是真的生病了呢。嘀咕了一聲,但還是應下了。
那天下午,甯昭昭收拾了一下出了門。
沒出正月,端王府裡頭因為大規模的地龍,就跟春暖花開差不多。外面卻還是分分鐘能把人凍成狗。
甯昭昭是個實在的人,不像其他貴女那般要風度不要溫度,隻結結實實把自己裹成了球。但架不住人天資好,就算是個球,那也是個可愛好看的球。
顔清沅送她出門的時候看到她這樣就直笑,臨把她扶上車前又問了一句:“真不要我陪你去?”
“你不是忙嗎?再說丞相府什麼地方啊,我告訴你,我現在在裡頭橫着走,也沒人敢把我怎麼樣。”甯昭昭雄赳赳氣昂昂地道。
今天中午就看見了那個漂亮得像女人似的男人到府裡來找顔清沅,兩人進書房鼓搗了半天,顔清沅知道她要去相府了才匆匆忙忙出來送她的。
看她那得意的小樣兒!
顔清沅失笑,道:“你去吧,别多留,晚點回來吃飯。”
“嗯。”
甯昭昭縮進了馬車裡。
顔清沅一回頭,就看到妖孽似的張邁站在那,抱着胳膊看着他。他也不以為意,看着馬車走遠了,才回過頭。
張邁笑道:“爺,真瞧不出來,您心疼起人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那架勢,帶女兒也就這樣了吧!
顔清沅瞥了他一眼,不說話,徑自往裡走。
張邁斟酌着輕重,勸了一句:“大事未成,還望您莫太沉溺于兒女情長。”
顔清沅腳下一頓,終于回過頭,冷冷警告道:“既然未成,就莫把大事挂在嘴邊。”
張邁急道:“爺,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為甯郡主想一想。您要知道您生平樹敵無數,從前是無懈可擊,所以勇而無畏。但是現在……難保您的對手會把目光放在甯郡主身上!”
他也确實太過肆無忌憚了一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把甯昭昭寵到了骨子裡!
黑市裡頭都已經有了議論,覺得顔清沅也不是從前的顔清沅了。雖然現在還是調侃或是猜測居多,但幾個對他忠心耿耿的掌舵卻愈發擔心起來。
畢竟,他這樣的人,是絕對不可以有弱點的!
顔清沅猛的盯住了張邁。張邁竟被他那個眼神看得不寒而栗!
“她是你主子!”
張邁猛的就跪下了!
顔清元這句話代表了太多的意義!
雖然他們幾個平時相處,顔清沅也是個随和之人,可是越跟他親近的,卻越是明白他的深沉和可怕!
顔清沅在告訴他,甯昭昭不是紅影之流,不是他們可以議論的。而他們的議論和揣測,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不但是對女主子的冒犯,更是對顔清沅的冒犯!
張邁低聲道:“屬下明白了。”
顔清沅冷漠地看了他一會兒,道:“起來吧。”
張邁應了一聲,方擡起頭,就看到眼前顔清沅的黑色皂靴已經開始遠去。
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
而此時,甯昭昭已經到了丞相府。
看到躺在榻上,由雲姨娘喂藥,形容枯槁的甯葳,甯昭昭還是挺驚訝的。
“您怎麼一下瞧着就老了這麼多?”
雲姨娘就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道:“相爺病得重,夜裡又總是睡不好。如今正是相府難熬的時候,連禦醫,都不好請……”
甯葳咳了一聲,聲音有些嘶啞無力地道:“你跟這個不孝女說這個幹什麼!”
甯昭昭嘟囔道:“我看您這次是下了皿本了,裝個病還弄得這麼像模像樣的。”
雲姨娘:“……”
甯葳:“……”
“不過我也理解,現在您要是出去,估計不少人會笑話您。胡太師又回來了,聽說雖然沒有正式封拜,但是每天都跟着上朝,還經常和皇上出入禦書房……哎,那哪還有您的好日子過啊。”
甯葳:“咳咳咳!”
甯昭昭無比憐憫地看着他,道:“瞧瞧您氣的喲……小心裝病真氣出病來。您裝病呆在相府裡也是對的,真出去了,搞不好就讓人給氣死了。”
“咳咳!咳咳咳!”甯葳已經連眼珠子都要咳出來了!
雲姨娘手忙腳亂地給他撫背,一邊含淚道:“大小姐,到底是您的親生父親,您又何必如此呢!”
甯昭昭無辜地道:“什麼何必如此啊?我沒幹什麼啊,我這不是勸他寬寬心嗎?”
你這哪裡是勸人的話!!
不等甯葳說些什麼,甯昭昭又道:“聽說胡夫人搬走了……哎,爹,您說她要是和你和離了,這個宅子可還是她家的,該不會把您給趕出去吧……”
“!!!滾出去!!!”甯葳終于受不了了,咆哮道!
甯昭昭被趕走了,就一邊嘀咕道:“裝病說要見我,結果話都沒怎麼說,就把我趕走了。”
碧芹奇怪地道:“您怎麼知道他是裝病的?”
“禍害遺千年,他哪那麼容易倒下啊。”
碧芹:“……”
屋裡,雲姨娘好不容易給甯葳順過氣,便含淚道:“相爺啊,您何必這麼固執呢?再怎麼說,她也姓甯,與相府榮辱與共。這個時候,除了端王府,咱們還能有什麼出路?”
甯葳鐵青着臉道:“你看到她剛才那個樣子了,難道還要我涎着臉去求她!那不如叫她拿刀來殺了我的快,免得慢慢氣我!”
雲姨娘哽咽道:“妾知道相爺和大小姐有些誤會,可是眼下,太夫人還在獄中,丞相府上上下下,唯能靠的就是您了啊……”
是啊,這次沒有女人擋在他前面了。他老娘已經進了牢裡,胡氏又已經棄了他出走!
甯葳恨了一聲,道:“叫她給我滾回來!”